元順帝罵了這麽一句後,就不禁因此想起脫脫來,而問著右丞相汪家奴:“你們說,脫脫若是在,會不會局麵不至於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汪家奴和同在禦前且已升為中書平章政事的哈麻皆大驚。
汪家奴立即言道:“陛下,脫脫竊國權柄,意圖謀逆,早已為天所厭,縱然陛下不處置他,天亦會收他!”
“陛下處置他,乃是順天而為,聖明之舉,至於如今局麵,皆是脫脫餘黨無能所致,非陛下之失也!”
“沒錯,陛下未因其大逆不道,而予以極刑,隻監管地方,讓天收之,本就已是仁德如天,萬民稱頌,並無不明之處。”
“隻有脫脫一黨餘孽,在故意假賊勢而誹謗陛下,其言不可信不說,其心還當誅!陛下乃聖君,豈是奸人可以詆毀。”
“何況,我們雖去脫脫,但並未去其黨,所以,如今局麵並非去脫脫太急,而是去脫脫之黨太慢!”
哈麻跟著言道。
汪家奴也繼續說:“至於江南之賊,陛下也不必太過擔憂,雖太平諸路已失,但到底集慶、鎮江這些緊要的地方未丟,而妖賊也才渡江成功,立足未穩,故賊患也並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以臣愚見,當令福壽與蠻子海牙、慶圖等趁其立足未穩,立即平定盤踞太平路的妖賊,再回師平定常州、平江一帶的妖賊。”
“同時,當增調苗、土等兵東進,以阻江南妖賊退路,而選一大員統調各路兵馬。”
“這樣不愁不能滅江南之賊。”
汪家奴言道。
哈麻也跟著道:“至於糧餉,若出現賊大規模渡江於江南成勢的情況,臣等也有過籌劃,臣請陛下準所派大員在江南便宜行以下兩事:一是創立贖罪錢之製,凡除謀逆以外的大罪皆可納糧納銀抵罪;二是設捐官納錢之製,凡江南士民不論貴賤,皆可納糧納錢得官爵之位。”
“陛下,江南富戶多,而眼下朱元璋等妖賊又多不友官紳、泯滅大禮,隻要行如此二製,隻能籌集足夠的錢糧,使我大元兵精糧足,進而可以從容剿賊。”
哈麻繼續說道。
元順帝聽後放下了心,沒再因為罷黜了脫脫而後悔,點了點頭。
這時,哈麻瞅了右相汪家奴一眼。
而右相汪家奴便立即奏道:“陛下,臣薦知樞密院事雪雪統領江南、江北諸軍政,剿撫妖賊!”
“朱元璋部數萬妖賊已渡江,不容小覷。”
“再加上,江淮一帶還有張士誠、方國珍等,也還沒確定他們願不願意接受招安。”
“還有個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
“所以,統領江南、江北之軍政的事當慎重,當用能臣。”
“讓定住以中書左丞相的身份南下,統領江南、江北諸軍政,雪雪依舊在江北聽其節製,且專責剿劉福通、防備張士誠等賊。”
元順帝知道現在內患加劇,倒也沒再馬虎,所以就沒有如汪家奴和哈麻的願,而是破格提拔了同情脫脫且也有軍事能力的定住。
而且。
元順帝接下來,也沒有因為言官借此機會彈劾福壽等就脫脫舊黨,再下旨懲辦脫脫舊黨,反而寬宥了脫脫舊黨,最嚴重的也隻是令他們戴罪立功自贖。
汪家奴和哈麻因而頗為失望。但這對於朱元璋等義軍自然不是好事。
福壽、慶圖等在江南的元廷官僚在得知是定住南下,且元順帝給了江南許多便宜之政後,皆增加了不少剿滅朱元璋等義軍的信心。
“現在,上於諸政頗有振作之意,故不但未責備我等江防失守之罪,反讓我等戴罪立功,且派了定住這樣的賢相來,真可謂皇恩仁厚,英明神武,也足可見,我大元仍中興有望!”
“所以,諸位,我們當振作起來,盡忠職守,為朝廷滅盡妖賊,而立封爵之功,榮父母祖宗!”
福壽為此特地將慶圖、蠻子海牙、陳野先等一幹江南官僚叫到了跟前訓話,連楊元杲、任知恭這些中層官僚都被他叫了來。
福壽還專門請教任知恭:“公舊日曾在賊首郭子興麾下,與朱元璋等頗熟悉,自是更了解這股妖賊,不知對如今局勢有何提議,若公所言妥當,而為朝廷立了功,吾自然會為公不吝請功。”
“稟行台,朱元璋部其實內部並不完全皆臣服他朱元璋,如今不過是在章誠一人之力下,被迫聯合而已。”
“以卑下愚見,首先,郭天敘、張天佑等就與朱元璋貌合神離,其次,馮國用、李善長等也並不真的跟章誠相合,而且他們當中也有不少官將也同卑下一樣早有棄暗投明、接受招安之心。”
“所以,卑下認為,我們當學朱元璋他們,也派細作去殺了朱元璋,也聯絡收買妖賊中的一些官將,與我們暗通消息。”
“若朱元璋能被殺掉,則整個朱元璋部的義軍就會大亂。”
“若我們能他朱元璋的人暗通消息,就能隨時偵知他們的情況,知道他們會怎麽應對我們的合圍,怎麽打集慶。”
任知恭回道。
福壽聽後很是讚同地點首:“說的很好。”
“另外,卑下認為,我們官軍這邊得加強防範,有些人不宜待在簽押之地,而知機宜事。”
“以免再出現右丞那樣的情況。”
任知恭說著就看了楊元杲一眼。
福壽則因為楊元杲素來給他送的孝敬不少,倒也沒怎麽懷疑過楊元杲,但因見任知恭意味深長地看向楊元杲,便也問道:“公此言何異?”
“行台容稟,像楊參軍這樣的人,就不宜待在簽押之地。”
“因為他是滁州人。”
楊元杲道。
楊元杲這時憤然起身問道:“公是懷疑我暗通妖賊嗎?!公可知,妖賊壞我家業,使我一本滁州巨族,也同公族親一樣落得現在田無田、房無房的局麵?可以說,我與妖賊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楊元杲說著就福壽言:“行台,下官願自請降為步卒,去與妖賊死戰,而證自己清白!”
“我不僅僅是因為公是滁州人而起疑心。”
“更重要的是,整個江南官衙,我發現就公不收錢隻送錢,其餘官吏皆收錢斂財。”
“公這樣的清廉之官,就算不是妖賊的臥底,也隻會是同情妖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