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禦史大人在秋府附近安排了重兵把守,一來為了保護秋府上下;二來則是官鹽被盜一事,秋墨仍在嫌疑人的範疇之內,所以這也算變相的軟禁。
因著重兵駐守,秋望舒一連幾日都未出秋府,以下人帶話的方式轉告了慕洵和穎兒兩人,讓二人全權打理書齋事務。
“都怪爹,是爹連累你在這府裏關著。”
由於闊海書齋的風生水起,秋望舒著實有好些時日未曾與父親相處了,在父女二人難得的坐下一同飲茶之時,秋墨便開始自責了起來。
“爹,您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是女兒不孝,好久沒有陪爹了。”
秋墨的一番自責,讓秋望舒鼻頭突然一酸,抬手為父親倒了一杯茶,同樣的自責了起來。
就這樣,父女二人借著這難得的同處一簷的機會,好一番暢談。
即使秋墨並不是現在的秋望舒真正的父親,但是在對方的身上,秋望舒還是感受到了如山的父愛,她很慶幸自己穿越成為了秋墨的女兒,若非自己的父親是秋墨,她哪做得出來現在這番事業。
秋墨雖有著一些古代人慣有的封建思想,但是他已經給了秋望舒最大限度的支持與寬容,這就足夠了。
就在父女二人交談甚歡之際,青梅突然匆匆的從屋外闖入,甚至都未通報一聲。
青梅向來是個知禮數的丫鬟,現在這番模樣,秋望舒倒是第一次見。
“何事這般急躁?”
不等秋望舒問詢,秋墨先開口了。
“老爺,門口……門口傳了聖旨來了!”
此話一出,秋望舒和秋墨皆是一怔,尤其是秋望舒,手中的茶杯一個不穩,直接掉在了地上。
隨著茶盞的掉落摔成碎片的聲音,一陣稀碎的腳步聲從遠到近的傳入了屋內人的耳中。
不一會兒,一道尖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聖旨到——”
秋望舒此時的心情五味雜陳,她這是被那個狗男人徹底擺了一道?
她跑上忙下的幫他辦事,就是為了給自己和父親找一條生路,怎想這直接來了一條不知要怎麽處置自己和父親的聖旨。
“莫慌,要抓我們那也得是大理寺來人才對,先聽聽看是什麽內容。”
見女兒情緒明顯不對,秋墨猜了猜秋望舒在想什麽後,寬慰著拍了拍她的肩。
太監走進屋內,屋內幾人連忙跪下接旨。
在頂過了一係列難熬的如“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之類的前言後,太監終是準備念到正題了,秋望舒驚覺自己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
“因刺史楊明辦事不利,罷黜官職,改由前青州知府秋墨接任,欽此。”
突如其來的升官,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饒是一向穩重的秋墨也愣了半刻的神。
直到太監拿捏著他那尖細的嗓音出言提醒,秋墨才顫顫巍巍的接了旨。
在秋墨接旨後,太監笑意盈盈地望著幾人。
秋望舒見狀,忙從袖中掏出幾錠銀子往太監手裏一塞,連連道謝。
送走了太監,秋望舒轉頭看向了秋墨,二人相視一笑,而一直在一旁的青梅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青梅,叫那些小廝今天出去多買些菜,讓廚子炒幾個拿手的,今晚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父親終是官複原職,不,甚至還升了職,這怎麽叫秋望舒不高興?
而青梅也是滿麵笑意地領了命,她在秋家待了些時日,自然是知道秋老爺所蒙受的冤屈,如今這冤被平反,她當然也為二人高興。
是夜,秋府的食廳內,一張不大不小的方桌上布滿了菜肴,秋望舒和秋墨正準備好好享用這番美食、慶祝一番之時,青梅又來報了。
“小姐,門外有個公子求見。”
平時哪有什麽公子上門,聽到這話,秋墨以為王家那個少爺又想來騷擾秋望舒,奮力的將還未拿起多久的筷子往桌上一拍,“這次讓我來好好修理修理王家那位!”
說罷,秋墨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但秋望舒怎會任由秋墨出去和人對峙?
秋墨一介文官,向來自持那屬於讀書人特有的矜貴,就算是罵可能也罵不贏對方。
“爹,還是我去罷,為了這種人不值得動怒,女兒應對得來。”
說罷,秋望舒一溜煙地跑出了屋,不等秋墨反應,便去往大門口。
“王文遠,你姑奶奶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扯皮,識相的趕緊給我滾!”
還沒開門,秋望舒的怒氣值便被拉滿了,若說在平日她還有興趣譏諷對方幾句,看對方吃癟,可今日她是徹底不想給對方留麵子了。
但秋望舒話音剛落,便看清了門口的來人,開門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來人哪裏是王文遠,分明是趙皓鑭!
這位怎麽挑這個點來了?
秋望舒轉念一想,也是,今天秋墨官加一等多半是拜了眼前人所賜,他來倒也正常。
不過這件事處理的過於順利了,讓秋望舒免不了的多疑了起來。
“趙公子今個怎麽倒走起了正門。”
聽著秋望舒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語氣,趙皓鑭免不得輕笑了一下。
這女人,倒是牙尖嘴利。
“想要蹭飯的話,不走正門,伯父大概是不會同意吧?”
說罷,趙皓鑭兀自伸手將門開大,然後不等秋望舒同意與否,邁步走了進去。
“誒!等等!”
秋望舒小跑上前,追上男人,想要攔住他,可奈何趙皓鑭腿長,沒幾步便走到了秋府食廳前。
“你對我家的位置倒是熟悉。”
秋望舒追上趙皓鑭,隻見食廳就在眼前,陰陽怪氣了一句後,還是將人領入了食廳。
聽到屋外的動靜,秋墨馬上起身出去,便見女兒領了一男子進了食廳。
他定睛一看,發現這男子是之前王文遠鬧事時幫自家女兒說話的那位,臉色瞬間緩了下來。
“這位是……趙公子,是我書齋的一位常客,父親您之前也見過……”
秋望舒到底是記得隱藏趙皓鑭的真實身份,便隨便給他編了一套說辭。
“見過伯父,趙某叨擾了。”
趙皓鑭對秋墨作了一揖,秋墨倒也大方,邀其坐下一同用膳。
於是,趙皓鑭便自然的加入了秋家父女的飯局。
“小女承蒙趙公子關照了,秋某定要敬你幾杯,青梅,把庫房裏的那壺酒拿來。”
趙皓鑭的到來其實也正合了秋墨的心意,若單是與秋望舒吃飯,秋墨又不好和女兒喝酒,這下來了個男人,他倒是找到了酒友。
“爹,人家趙公子興許不善飲酒呢?”
秋望舒見父親喝酒的興頭上來了,忙開口阻攔,生怕自己父親把這金枝玉葉的侯爺給灌醉,到時候出了什麽事他們秋家可擔待不起。
“無妨,趙某是有那麽幾分酒量的。”
秋望舒聽言,將信將疑,但卻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提前說好啊,你要是發了酒瘋,我把你放倒可算是正當防衛。”
見阻止不了這兩男人拚酒,秋望舒在桌底扯了扯趙皓鑭的袖口,讓他看向自己,輕聲警告。
雖然不是很懂秋望舒口中的“正當防衛”是什麽意思,但是在趙皓鑭和她相處的這些時日裏,他基本上已經習慣了對方不時蹦出的奇怪詞語。
趙皓鑭聽及此,下一步,他突然貼近了秋望舒的耳朵,淡淡地朝她的耳旁吐出一句,“我若是發酒瘋了,那便任憑秋小姐處置。”
耳畔傳來了屬於趙皓鑭的溫熱觸感,一下子,秋望舒竟分不出這是對方的氣息所帶來的溫度,亦或是……唇上的溫度。
被明目張膽的調戲了一番,秋望舒紅著臉惡狠地瞪了趙皓鑭一眼,同時小心的用餘光看了一眼秋墨的方向。
秋墨此時正看著拿了酒來的青梅為自己斟著酒,秋望舒在確定秋墨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終是舒了口氣。
長了教訓,秋望舒選擇讓自己的位置遠離趙皓鑭,後者見她這般小孩賭氣似的舉動,也隻覺得好玩。
酒過三巡,秋望舒萬萬沒想到先被醉倒下的居然是自己的父親,而一旁的罪魁禍首呢?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的夾著菜吃。
“爹,別喝了,再喝下去身子不要啦?”
見著秋墨還想找趙皓鑭拚酒,甚至揚言要和趙皓鑭拜把子,秋望舒無奈阻止,同時命一邊的小廝送父親回房休息。
處理完秋墨那邊,秋望舒走到趙皓鑭麵前道:“你也別吃了,我送你出去。”
“秋小姐這是連飯都不願意讓趙某吃上幾口?”
趙皓鑭調笑著,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了身。
“今天的事,多謝你了,日後若是由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開口,我盡量去辦。”
送趙皓鑭出了秋府,秋望舒終是將話攤開了講。
“不必謝我,這是伯父應得的,秋知府為官數十載,百姓對其品行皆是交口稱讚,是難得的一位好官。”
聽父親被趙皓鑭這麽一誇,秋望舒笑了,這抹發自內心的笑容明媚的宛若冷夜中的一股暖風,吹得人心癢。
趙皓鑭縱是見過千般姿色,卻也從未見過如秋望舒這般的,這讓他不由得因著女人這淺淺一笑短暫地失了神。
“還是要多謝侯爺了,而且我向來知道天底下沒有白來的好處,總之,我此前的承諾一直做效。”
秋望舒與自己交往時一直抱著三分警惕,趙皓鑭非常清楚,不過他並不急。
畢竟,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