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望舒的腦子轉得飛快,她不想放過任何招攬人手的機會。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站出來點頭,她立刻給了十文錢作為保證,接著便從懷中掏出了契約。

“這是在我這裏工作需要簽的契,你們看看。”

方才站出來的兩個幫工將信將疑的接過了契約,所幸他們都識幾個字,秋望舒寫得也不複雜,看了個大概眼裏還帶著疑惑。

“尋常做活都簽一個契便罷了,你這兒怎麽有兩個?”

秋望舒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點了點下麵的一張。

“闊海書齋的報紙你們都看過吧?這報紙上麵的內容在沒有發出之前可不是誰都能看的,你們既然想留在這裏做活,就必須同時遵守保密的約定。”

聽了她的解釋,兩個幫工倒是立刻明白了,這是讓他們把嘴管嚴實了,不過這年輕掌櫃的花樣真多,竟還弄個紙契出來……

“行,小姐爽快,我們簽。”

兩個幫工立刻就簽字畫押,到手的錢豈有不轉的道理。

其餘的人看著這間小小的店麵,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懷疑,青州的書齋說多不少,遠不缺這一家,還是一個女人開的,在這兒待著恐怕還不如出去做工掙得銀錢多呢!

當下他們便紛紛走了出去,唯獨秋望舒麵上笑意不減,甚至隱隱透露著興奮。

“掌櫃的,我們現在要幹什麽?”

“不急,你們今日先回家歇一天,今日的工錢提前支給你們,明日天亮就到書齋來。”

秋望舒從袖中摸出銅板遞過去,兩個男人麵麵相覷,疑惑都掛在臉上,卻什麽都沒問。

等天黑下來,她便一早關了書齋回府。

秋墨早就備好了飯食,見秋望舒回來臉上溫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望舒,快來用飯,今日也累壞了吧?”

秋望舒笑眯眯的坐在桌前,望著他的眼神閃著奇異的光芒。

“爹,青州哪裏有造紙廠?我想去瞧瞧。”

“造紙廠?望舒是說造紙的地方?”

秋墨好像習慣了女兒突如其來的古怪用語,思慮起來。

看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古代人的語氣說辭,秋望舒心頭有些懊惱,這樣極容易暴露她與別人的不同。

“我記得就在城東,你尋這個做什麽?”

隻見女子如同小兔一般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湊近了秋墨壓低聲音回答。

“爹,我有個主意能讓造紙便的容易很多,您想不想聽一聽……”

秋墨聞言一怔,看著女兒彎彎的笑眼,心裏滿是不可思議。

“望舒你在說什麽?造紙極為複雜,因此紙張稀有難得,便是當今聖上也不會隨意使用,你怎會……”

秋墨顯然是完全不相信,與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這回是全然不相信了。

秋望舒心底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太快了……

“爹,沒事。先用飯,飯都快涼了。”

她連忙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秋墨的碗裏,心裏的思緒卻依舊不曾停下。

就算不能馬上改進造紙術,她還有別的辦法。

第二天天一亮,秋望舒就到了闊海書齋,兩個幫工已經在這裏等著了,還算用心。

“掌櫃的有什麽便吩咐我們。”

“既然你們幫人製作匾額,肯定也是識字的,我需要你們幫我製作一樣東西。”

秋望舒話說了一半,這兩人還不知所以。

她從胸口摸出了一張薄布,上麵是畫的草圖,這些若是給一個現代人看了,恐怕立刻就能明白過來。

“這是何物?”

幫工指了指圖上的小方塊,半天都沒有看出門道來。

“我需要你們製作一批帶字的木頭刻章,大小要全部一樣,最重要的是,全部刻成反文。”

兩個幫工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秋望舒卻不氣餒,隻把布圖放進了他們手中。

“我會親自給你們示範,現在跟我走便是,銀錢少不了你們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秋望舒早就轉身往前走了,竟絲毫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當下這兩人也隻能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的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秋望舒熟門熟路的推開了房門。

幫工看到了堆滿了半個院子的竹簡,都心中驚訝。

自從有了李怡兒火燒後院的事,秋望舒就謹慎了不少,直接把謄寫的地方換成了一處隱蔽的小院子,就是李成章把整個青州都翻過來也得找個一時半會兒。

“你們在這兒工作就行,都時候會有人過來送飯食和工錢。”

秋望舒說的一本正經,兩個幫工這才明白她說的話都是認真的,當下也愈發好奇她需要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木料我隻準備了這些,過些天再去采買。”

秋望舒挽起袖子便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與她發黑的麵容盡然不同,索性這兩人並沒有注意到,隻盯著她的動作一個勁兒的瞧。

隻見女子將木塊劈成了長條,緊接著在木條的一端開始刻字,她的手指細長經過,一柄匕首在她的手掌間竟如同繡花針一般遊走,很快就刻好了。

“你們看。”

秋望舒在刻字的一端沾了些水,緊接著就用力按在了滿是土的地麵上,一個清晰的秋字被印了出來。

“這……”

兩個幫工吃了一驚,原來是要刻反字,就好像刻印章一樣,若是這樣為何要弄這麽大的陣仗?

“這是一個月內需要你們刻好的字,不要亂了順序,大小切記相同。”

秋望舒把竹簡遞了過去,眼神清澈,一派平靜。

“好,掌櫃的既然吩咐了,我們必然全力去做。”

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沒錯,不多話肯賣力的人最可靠。

從小院兒東拐西拐的出來,秋望舒心中的興奮到達了極點。

她已經可以預料到,因為報紙的出現,青州,或者說這個朝代的紙張發展都將會更上一個台階。

活動了一下手臂,秋望舒走進空無一人的闊海書齋,下一版報紙的擬稿也該加緊了。

“招會識字,寫字的人,年齡不限……不論男女……”

百姓圍在一處,看著掛出的木牌議論紛紛。

“一個書齋需要這麽多做活的人?這是為何?”

“聽說這闊海書齋的東家是知府秋墨的女兒,那什麽報就是她做的,別家都沒有呢……”

“你說前些日子賣的人手一份的竹簡?這可是個好東西……”

秋望舒有些無聊的坐在堂內,她這個書齋確實也奇怪,店內空空沒有書籍,隻有一堆筆墨,讓圍觀的人都嘖嘖稱奇。

這地方是怎麽賣出報紙來的?除了掌櫃長得貌美些……

“我想來這兒幹活。”

第一個走進來的人竟然是一個著碧色衣裙的女子,寬袖細腰,一頭長發青絲如瀑,身姿窈窕極了,可開口的嗓音卻無比沙啞難聽,好像在喉嚨裏放了一把粗糲的紗子一般。

“姑娘請坐。”

秋望舒眼睛一亮,在古代同為女子,她自然知道這少女一定有什麽連她也猜測不出的緣由。

“姑娘會寫字?”

“幼時隨夫子讀過學堂,識寫都會。”

少女麵容清秀,雖說不上多美,看著卻分外舒服。

秋望舒讓她寫了幾個字瞧了瞧,當下便點了頭簽了契,這可把門前眾人的下巴驚掉了。

尋常書齋坐堂的可都是秀才,最差也不可能是個女子,這闊海書齋的掌櫃怎麽第一個招的人便是女子?

“掌櫃的,我試試!”

一時間走進來的人倒更踴躍了,連女子都不拘,更不必說男子了。

功名難考取,可有條件的人家都會去嚐試,城中會識字寫字的人還是有些的,這一上午便來了十幾個,秋望舒來者不拒都簽了契,一個都沒放過。

這讓不少腹中懷著墨水卻不曾有功名的普通人都有些高興,這個朝代不讀書當官便是務農從商,哪裏還用得上讀書的東西。

秋望舒給了他們一個天大的機會,這下闊海書齋一下子在百姓中炙手可熱起來。

等過了午膳的時辰,秋望舒把收來的人再次召集在一起,眾多男子中,隻有方才那第一個進來的是女子,就算如此她還是十分高興。

“諸位今後就是闊海書齋的一員,想必你們都看過了青州城近幾日發出的竹筒報。”

秋望舒給寫在竹筒上的報紙起了一個簡單易懂的名字,眾人紛紛點頭眼中也多了許多興味。

“如同你們所想,我請你們來就是為了繼續辦竹筒報,所以還需要簽了這份契。”

如法炮製的讓眾人簽了“保密協議”,秋望舒的目光一一掃過了他們的臉,唇邊的笑清淺靈動。

“今後,闊海書齋就是大家的書齋了,每一份竹筒報都有我們共同的努力!”

“是,但憑掌櫃吩咐!”

隨著應和聲響徹雲霄,竹筒報的第二版發行便如火如荼的開始了。

秋望舒的動作實在是快,青州城裏的娛樂八卦如同長了翅膀一樣伴隨著竹筒報所到之處飛速傳播,闊海書齋也成了一個人人好奇的地方。

明明那日招人的時候一幅空有其表的模樣,這竹筒報卻傳遍了大街小巷,真是怪哉怪哉。

“這是你的報酬。”

秋望舒笑著看向張大了嘴巴的小屁孩。

“秋小姐,您給的錢太多了。”

小屁孩誠恐誠惶的瞧著掌心裏的銅板,實在有些不可置信。

“自然不是白給你的,以後若是還有消息,盡管來找我。”

秋望舒衝著他眨眨眼睛,明媚的眼眸讓小乞丐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