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隻有伍來了,跟著來的還有吉姆。

說吉姆是跟著來的恐怕不對,聯絡孫三娘張羅這麽大排場,應該都是吉姆做的。

安茜都能想到伍提出要來夜鶯堂時吉姆震驚的眼神。

但吉姆看到孫三娘身後的安茜時,一瞬間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後又是懵,看起來很難理解為什麽安茜會出現在夜鶯堂,而且還在夜鶯堂工作。

他的眼睛在安茜和伍之間轉了兩圈,適度地收了回來。

吉姆心裏八成已經給伍和安全蓋章定性,認為這是小情侶間在整什麽花活。

“二位,往裏麵走吧。”孫三娘張羅著伍和吉姆向內院走。

伍一眼就注意到了安茜,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安茜回望回去,用眼神暗示他不準暴露些有的沒的,打擾副本進程。

接收到安茜的信號,伍收回眼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了內院。

內院裏搖扇等著的姑娘們,原本興致缺缺,看到吉姆先進到院子也隻是揚起商業笑容。

但看到隨後進來的伍,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驚歎,目光黏在他身上一時半會下不來。

伍今天穿著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頭發鬆散垂著,隱約遮擋他金色的眼瞳,凸出了他皮膚的白,在朱紅色紗幔的輕撫中透露出一種冷淡又輕蔑的高高在上。

他是不喜歡這種地方的。

安茜能看出來。

但他這副勉強紆尊降貴的模樣,讓在人類世界作為小市民的安茜忍不住在心裏默默斥責道:裝什麽裝!

不過不平衡心態很快就被安茜從腦袋中拋了出去。

姑娘們已經從位置上起身,走到洞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們毫不掩飾對伍的興趣和愛慕,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

伍皺了皺眉,想要後退一步遠離周圍的姑娘,但他腳步一頓,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忽然對著姑娘們彎彎嘴角露出個笑容。

“……”姑娘們沉默了片刻。

隨即,爆發出一陣尖叫,縈繞在整間院子裏。

三娘隻趕走了沒錢的客人,院子裏還有些了些昨夜沒回家或是一落日就趕來夜鶯堂的少爺,他們見姑娘們明顯和平日不同的態度,又氣又惱,但又不敢多言。

伍在叫聲和笑聲之間,微微側目向安茜的方向看過去,希望安茜吃醋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不過,事實和想象不同。

安茜不僅沒有什麽情緒起伏,淡定無比,下一秒注意力還被別的事情吸引走了。

孫三娘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安茜點點頭從內院離開了。

安茜被孫三娘安排去了西院。

今天上午讓何老頭去長街西口請的先生現在才到。

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黃袍,手持著拂塵,下巴上留著到胸口山羊胡,身材幹瘦,看起來確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老先生站在西院中央。

何老頭在一旁陪著。

安茜走進來時,老先生掀開眼皮瞅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你身上有濁氣,昨夜應該是遇到什麽事了吧。”

喲?

安茜麵上不動,心裏驚歎一聲。

安茜和蘇沫沫昨晚在**遇鬼的事,她自己沒和任何人說過,蘇沫沫也被她囑咐過不要和其他人談論此事。

沒想到這老先生竟然能看出來,難道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安茜回了一聲:“是,昨晚是遇到些怪事。”

老先生閉眼點頭:“帶我去看看。”

安茜把老先生帶進了昨晚她和蘇沫沫所住的房間,房間昨天被收拾了一番,現在很整潔。

蘇沫沫在半天時回到屋子裏吃飯,不過吃到一半就被叫了出去,桌上現在還擺著半個吃剩的饅頭,早已幹硬掉渣。

老先生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經過床時,在邊上停了下來。

半晌後,他再度開口:“已經不在此處了,昨夜究竟發生何事?你可見到它的真身?”

安茜意識到老先生是在和她問話,開口回答:“昨晚正躺在**睡覺,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摸了我一下。”

“我從**下來,發現被子裏有個腦袋大小的凸起,凸起漸漸變大,占滿整張床,看起來像是個女體。”

“但等我上前掀開被子時,被下卻什麽都沒有。”

老先生摸摸山羊胡,喃喃著:“原來如此。”

隨後,他開口解釋:“你所遇到的名為無鬼,是百種異鬼之一。”

“無鬼在這之中不是指「沒有」而是說它們如「無」一般,沒有實體,不可見,卻又如空氣般確實存在。”

“想除掉此鬼,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

“必須先讓無鬼顯形,顯出真身,咒法在它身上才可奏效。但想無鬼現身,需要引起它的執念,這執念可能它生前最喜愛之物或是某種癖好,能引起它鬼心不穩即可。”

老先生剛說完。

何老頭就插上話了:“執念啊……青枝這姑娘有個心上人,也是因此喪了命,不如找來試一試?”

老先生點頭:“可以一試。”

“行。”何老頭抽了一口煙,轉身慢悠悠地踱步向外,“那我去找找吧,還請先生先留在院內。”

老先生沒再回話,他重新走回院子裏,在西院各處尋覓著青枝的氣息。

安茜還留在屋裏。

她回憶著剛才何老頭說的話。

‘青枝這姑娘有個心上人,也是因此喪了命,不如找來試一試?’

這話的意思是,青枝的心上人沒在當天跟著青枝一起死掉,現在還活著?

那除了青枝外,那隻在門外偷窺、劃傷客人,想要悶死琪玉的鬼魂是誰?

安茜覺得應該把這事和老先生說一說。

她跨出門,但老先生此時已經不在西院。

無奈之下,安茜隻好挨個院子查看,從西院到北院再到東院接著是南院,最後竟然繞了一圈又回到西院裏。

這老先生看著骨瘦如柴沒幾兩肉,身手倒是矯健,腳步飛快。

“先生。”安茜氣喘籲籲地跑到站在水井邊的老先生麵前。

老先生轉身麵向她,仰著頭略有傲慢:“吵吵鬧鬧的,何事?”

安茜深吸一口氣:“這院子裏不止一隻無鬼,今天早上……”

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嚨裏。

老先生肩膀處的衣服微微下沉,隨即顯現出凹陷的手印。

猝不及防肩上受力,老先生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向後倒去。

而他的身後,正是黝黑不見底的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