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 四個人,各懷心思。

宮野明美並不認識琴酒。

她如今還隻是那個組織中最邊緣的成員,隻偶爾周末或晚上會接到幾個善後任務,大部分的時間都還在完成自己的學業。

上次見到白山, 也是因為她接到善後任務, 外麵還有組織成員在等她。

如果那時候和白山接觸, 很可能被組織成員察覺到異樣,進而給白山帶來危險。

組織最開始不殺她的原因是她年紀尚小, 或許擁有著還未被發掘出的研究天賦。

但隨著年齡增長, 被發現有天賦的不是她, 而是她的妹妹——宮野誌保。

對方從小就表現出了天才的一麵, 組織培養的重點便從她變成了她的妹妹。

但這並不意味著宮野明美不聰明,她隻是在研究方麵沒有天賦,在其它方麵的敏銳程度卻是不錯的。

琴酒剛出現時她就有種心髒被揪緊的恐懼,尤其對方全身黑色的打扮, 更是讓她聯想到組織成員的穿衣特點。

枡山憲三的態度也有些不對勁。

宮野明美低頭安靜地吃著切成小塊的牛排,留心聽坐在對麵的白山把事情經過講清楚。

謊言就是要半真半假才最真實。

白山隻是把降穀的戲份全部替換成了自己,連那個偵探都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就在車上的時候,他收到降穀和諸伏發來的消息。

其中一條就是那個偵探醒了,但因為宮野明美打的那一棍子,他醒來後失去了之前一段時間的記憶——也就是逆行性失憶症。

他忘了自己接過這麽一個案子,並對自己再醒過來就是醫院這件事表示了十成十的震驚。

這樣更好, 唯一的漏洞也沒了。

白山說完後喝了口飲料, 又感慨著說, “不過枡山先生真是好人啊, 收養兩個孩子要花好多錢的。”

枡山憲三笑著說道:“我和厚司他們交情深厚, 他們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

*

夜色漸濃, 吃過飯後,四人離開中央大廈。

伏特加開車停在門口,見到枡山憲三時微微愣了下。

這什麽情況啊?大哥隻說要到中央大廈一趟,怎麽出來的時候多了三個,還都是他認識的。

“大哥......”伏特加剛開口,就被琴酒一個眼神給瞪回去,老老實實坐回駕駛位當起了司機。

白山坐到後排,從車窗探出個白色的腦袋,揚著大大的燦爛笑容,“枡山先生,謝謝您請客還願意讓我點餐帶回家~”

“沒事,你喜歡就好。”枡山和善保持著麵上的和善,但心裏疼得滴血。

他雖然是組織成員,但因為靠組織力量成了汽車公司董事長,現在一般都是自己掏錢。

自己掏錢和用組織經費是兩個概念。

“嗯嗯,那明美,咱們之後手機再約啊,我知道有一家超~好吃的拉麵店。”

“我......”宮野明美的手捂在隨風飄動的發絲上,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身邊的枡山憲三。

枡山憲三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白山,因為今天被襲擊這件事太危險了,我打算讓明美轉校去美國,讓她和妹妹在一起。”

“欸—?”白山可惜的看了眼宮野。

宮野歪頭對他笑笑,並未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情緒。

這就表明組織現在是不會傷害她的,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可......算了,今天這件事確實很危險,那等之後你在美國安頓下來就給我發消息啊,我到時候去美國找你玩。”

他順了把吹到額前的頭發,十分鄭重的對枡山道:“枡山先生,如果有什

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提,不要和我客氣哦~”

——

正在行駛的車上,白山幽幽歎了口氣,放下打包的餐盒後,身體也躺倒在後排。

前麵兩個人都不說話,白山使勁歎了口氣。

“陣哥,你就沒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伏特加:?

他又錯過什麽了啊,怎麽就突然換稱呼了?

也許是白山太煩人了,又也許是伏特加望過來的一眼帶著古怪,琴酒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有話就說。”

他想了想未來不需要與白山清輝虛與委蛇時,自己一槍斃了對方的畫麵,心情這才好起來。

白山雙手墊著後腦勺,略一歪頭便能看到琴酒的小半邊側臉。

“陣哥,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啊,我以前還去過宮野家的醫院,沒想到他們出國以後那麽快就出意外了。”

而且,他本來有機會救他們的,那件事發生的時間很可能就在他支線副本裏。

但支線副本的劇情點沒有任何提示,他沒能抓到其中的點,就錯過了拯救宮野一家的機會。

如今再想彌補,就隻能讀檔回到支線開始,但讀檔這種事情,讀近期檔就算了,長期檔就相當於重新開。

白山還是決定繼續走下去——盡管他會對零感到愧疚。

“幸好明美和妹妹遇到了枡山先生,枡山先生真是個大好人。”

車廂很安靜,就隻有汽車開動的聲音和白山輕輕的說話聲。

琴酒和伏特加像以往一樣安靜,當然,他們並不是被白山那番話搞得傷感了。

人脆不脆弱的,他們再清楚不過。

畢竟每次殺人的時候,無論冷兵器還是熱武器,那些人最終都是倒在一灘血泊當中,漸漸停止呼吸。

生命如果不脆弱,他們這些殺人者就該頭疼了。

所以他們完全就是習慣性的緘默不言,隻有白山這種泡在蜜罐子裏的家夥才會感慨這麽多乍聽好有道理,實際完全沒用的東西。

白山當然也不是為了矯情一番,發表自己的哲學感悟。

他吸了吸鼻子,很快像小時候一樣多動起來,起身扒住副駕駛座,聲音變得興奮。

“話說回來,我以前在車裏站起來都不用彎腰的,現在必須要使!勁!彎腰才行。”

所以不是他太矮,是琴酒、伊達他們太誇張了,跟打了激素似的。

“陣哥,你的傷還好嗎,今天有沒有換藥?”

“今天吃飯的時候,我本來不想讓你喝酒的,但之後想了想,外人麵前還是要給你留點麵子,受傷喝酒很容易留那種又猙獰又難看的疤,你就不能注意點。”

“怎麽不說話啊,你知道自己不說話很容易失去我嗎?”

白山嘟囔了一大堆,又低下頭去看閉上眼的琴酒,對方戴著的黑帽幾乎完全將外麵路燈的光遮擋住,也使大半張臉隱於黑暗。

所以戴帽子的原因是為了隨時隨地補覺啊?

他安靜下來,終於發現伏特加開車的方向變得格外陌生。

嘶,怎麽有種要被拉走賣掉的感覺?

“伏特加哥哥。”他扒在主駕駛座後麵,小聲詢問,“你不把我送回去嗎?”

伏特加:......

——也是哦,他怎麽直接朝任務地點開過去了。

車停在路邊,伏特加也不知為何,跟著白山的音量低聲問道:“你自己能回去?”

問完,差點給自己一巴掌。

伏特加,你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而不是這小子的保姆!

“我給朋友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就好。”白山下了車,繞到副駕駛車窗旁。

琴酒在車停的瞬間就睜開眼,冷漠看著白山敲了下自己這側的車窗,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冷臉把車窗降下。

白山招了招手,湊到琴酒耳邊小聲笑道:“陣哥果然超級喜歡我,對吧~”

琴酒:?

什麽,他的厭惡還不夠明顯嗎?

琴酒臉上的表情難得空白了一瞬。

真的,他不僅感覺不到生氣,甚至隱隱有種‘好累,他愛怎麽想怎麽想吧’的感覺 。

白山沒再多說,回到人行道上揮了揮手,“拜拜~”

看著車逐漸消失在前方馬路盡頭,白山掏出手機給萩原打了個電話。

囑咐對方慢點開車後,他坐到旁邊車站的長椅上,仰頭去看天上的星星。

宮野明美和妹妹......既然在美國的話,能不能拜托赤井秀一幫忙照顧一下呢?

他還麻煩對方調查十五年前的孤兒院,會不會太麻煩了,或者說讓務武叔叔照顧一下?

好難,最討厭動腦子的事情了。

白山長長歎了口氣,還是給赤井秀一發了條簡訊,也許美國那邊的證人保護製度會適合現在處境的宮野姐妹。

之後他又給諸伏打了個電話,讓對方和降穀不要擔心。

諸伏回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不過掛電話前好心補充了一句。

“零很生氣哦~”

*

萩原在接到白山的電話後就和鬆田出了校門——他們因為報了個大學生機械設計比賽,今晚本打算在學校裏拚個椅子過夜的。

不過和好友一比,比賽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

順著定位,萩原和鬆田遠遠就看到車站前孤零零坐著的身影。

萩原緊了緊方向盤再度踩下油門。

鬆田降下副駕駛的車窗,確認後麵沒車後探頭出去喊道:“清輝!”

風吹起他卷翹的黑發,將那張桀驁俊朗的臉完全暴露出來,又因緊皺的眉,顯出幾分淩厲的怒意。

“陣平,研二。”白山站起身,興衝衝的朝兩人揮手。

車燈照耀在他身邊,那張毫無陰霾的笑臉看得兩人全都沒了脾氣。

“真是的!”鬆田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都被人扔在馬路上了,還有臉笑得出來啊!”

他都快要氣死了!

那個該死的什麽酒,等他當了警察,第一個抓他進監獄!

“這次我站小陣平。”萩原看白山關上車門,這才重新發動起白山送的那輛馬自達,“都晚上幾點了,小諸伏和小降穀就沒給你打電話嗎?”

白山嘿嘿笑了下,“我給他們打了電話,而且啊,最幸運的是我下午那堂課的老師正好有事請假了,替班的老師沒點名哎。”

萩原:......

鬆田:......

遲早要被幼馴染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