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夢微微一笑,沒說什麽。
大概過了三天,孫麗娟就被抬回來了。
孩子沒保住,她自己也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就剩下皮包骨頭,風一吹就能倒似的。
她到家的時候,高遠不在家。據說最近跟隔壁大隊的一個女知青打得火熱。
孫麗娟躺在炕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梁,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沒過多久,高遠回來了。
沒有關心,也沒有安慰。
冷冰冰地甩出一句,“孫麗娟,我們離婚吧。”
孫麗娟繼續盯著房梁,連眼睛都沒眨。
高遠隻以為她受了打擊,倒也沒在意。
“孫麗娟,我跟你說實話吧,當初我之所以接近你,就是因為你家有錢,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半點喜歡你。
你呢,給臉不要臉,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不拿我當人看。
你還記得你找人強奸夏曉夢,結果被人反強奸那次嗎?
我告訴你,強奸你的不是別人,是我。
你不是高傲嗎?不是看不起我嗎?那我就毀了你的清白,看你還拿什麽高傲。”
高遠自顧自說著,沒看到孫麗娟眼中越來越重的恨意。
“現在你家裏也倒了,孩子也沒了。咱倆就好聚好散,誰也別耽誤誰。你收拾收拾,明天就跟我去把手續辦了吧。”
說完,高遠起身就走了。
孫麗娟還是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可眼裏的恨意卻越燃越烈,恨不得把房頂燒出一個窟窿來。雙手死死的攥著,指甲摳進肉裏,鮮血把袖口染的通紅。
高遠這一走,就是一整天。再次回來,已經是晚上了。
他推開房間,發現屋子裏沒開燈,爐子裏連點兒火星都沒有,冷得要命。
高遠冷得搓了搓手,轉頭看到炕上隱隱約約有個人影,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媽的,孫麗娟你是死人嗎?不知道把爐子給燒上,想凍死老子是吧。”
高遠罵罵咧咧地上了炕,鑽進被窩裏。
炕似乎也沒燒,但好在還有點熱乎氣兒。高遠狠狠瞪了孫麗娟一眼,背對著她躺下了。
孫麗娟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黑暗中,一雙眼睛泛著幽深的光。
九點,十點,十一點……
高遠蒙著頭,終於睡熟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孫麗娟慢慢地掀開被子,挪到高遠身邊。
她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笑。
下一秒,她舉起手裏的剪刀狠狠地向高遠紮去。
高遠疼得大叫,掙紮著想要躲開。可孫麗娟不知哪來的力氣,死死的壓著高遠,不讓他起來。
手裏的剪刀不斷刺下去。
一下,兩下……
終於,高遠不動了。
可孫麗娟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剪刀透過被子紮進皮肉,發出呲呲的聲音。
在孫麗娟聽來,這聲音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我讓你強**,讓你打我,讓你花光我的錢,讓你背著我找女人。
我紮死你,紮死你……”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用剪刀紮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了下來。看著高遠猙獰的麵孔,笑了。
她笑得越來越大聲,在黑暗的夜裏顯得格外滲人。
笑夠了,她就找了根麻繩繞在房梁上,再在底下係一個圈,把自己的腦袋鑽了進去。
他們的屍體是第二天一早被發現的。
馮如去給孫麗娟送飯,一開門,差點沒被嚇死。
孫麗娟吊在房梁上,舌頭長長的露在外麵。高遠躺在炕上,雙眼翻白,麵目猙獰,身上的棉被早已被鮮血浸透,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夏曉夢看著眼前這一幕,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她倒是沒想到,孫麗娟竟然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麵。
高遠這個人渣,一直利用孫麗娟,把她當成進入上流社會de死在她手裏也不算冤。
屍體很快就被拉走了,田隊長通知了他們的家人。孫麗娟的父母已經聯係不上,隻有高遠的家人趕了過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本是誰也不願看到的結局。然而高遠的父母卻來不及悲傷,因為他們正在和田滿倉掰扯兩人的喪葬費和他們以後的養老費。
大體內容就是,高遠和孫麗娟已經是蓮花大隊的知青了,所以喪葬費理應蓮花大隊出。但他們始終對高遠有養育之恩,現在兒子沒了,沒人給他們養老。所以蓮花大隊還得給他們一筆養老錢。
田滿倉也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煙袋鍋子往桌上一磕。“喪葬費我可以拿,但是養老費,你養了誰就跟誰要去,跟我說不著。”說完,就把兩人趕了出去。
就這樣,蓮花大隊少了兩個人,後山的墳地裏多了兩座墳。
馮如被嚇壞了,發起了高燒。
夏曉夢作為知青隊的副隊長,帶著所有知青過來拜祭二人。
回去的路上,羅曉秋忍不住感歎道,“人生真是無常。高遠和孫麗娟這兩個人,從來的那天開始,就在盤算著離開。
誰能想到,他們會永遠留在這兒。
你們說,他倆要是知道咱們把他們葬在這兒,會不會跳出來打我們?”
話音剛落,王玉玲就打了她一下,“呸呸呸,說啥傻話呢?我們可是生活在新時代的進步青年,可不興講這些怪力亂神的話。小心把你抓起來勞改。”
羅曉秋吐了吐舌頭,向四周看了看。還好他們走在最後,剛才的話應該沒人聽見。
夏曉夢埋頭向前走,突然發現陸雪華半天沒說話了。
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雪華,怎麽了?被嚇著了?”
陸雪華拉著夏曉夢的胳膊,聲音裏有些哽咽,“曉夢姐,我們下了鄉,是不是一輩子都回不了自己家了?那是不是等我死了也要葬在剛才那個地方啊?”
夏曉夢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雪華,我們不會的。我有預感,政策馬上就要變了。到時候,知青不僅能返鄉,說不定還能考大學呢。”
“真的假的?”王玉玲和羅曉秋也湊了過來,“曉夢,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能回城,真能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