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滿倉手裏拿著個煙袋鍋子,對她點了點頭,抬頭向幾人喊道。

“是去蓮花大隊的知青不?

都過來吧。昨天剛下完雨,牛車陷在泥裏出不來了。

咱們得走著回去。”

一聽要走回去,孫麗娟頓時不幹了。

“什麽?十幾裏路讓我們走著去?

誰愛走誰走,反正我不走。”

這要是走回去,她的小牛皮鞋就真的不能要了。

徐敏見她來了脾氣,隻好問道。

“大隊長,您看現在天也快黑了。路又這麽不好走。

您能不能給我們開個介紹信。

我們先在鎮裏的招待所對付一晚。

明天一早,再出發去蓮花大隊。”

田滿倉看著孫麗娟大包小包的行李,對她的印象一下就不好了。

知青下鄉,家裏怕孩子受苦,多少都會給準備些東西。

可一下拿這麽多的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樣的孩子,多半家裏條件都不錯。

又矯情又事多,稍微吃點苦就哭天喊地的。

對付這種知青,田滿倉從不慣著。

“啥玩意兒?你還想在鎮上住一宿?

隊上一大堆活等著呢。

誰有這閑工夫再來接你一趟?

趕緊沙楞走。

天黑之前要是到不了,你們就等著喂狼吧。”

說完,田滿倉轉身就往回走。

幾人一聽有狼,都紛紛拎著行李跟了上去。

高遠接過了孫麗娟手裏的包袱。

“別擔心,隊長多半是嚇唬我們的。

就算真的有狼,我也會保護你的。”

徐敏見高遠有意和孫麗娟套近乎,生怕自己的地位不保,也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孫麗娟的包袱。

“孫麗娟同誌,這一路上我沒少吃你的東西。

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拿了。”

知青們一聽,他們剛剛也吃了孫麗娟的巧克力。

連忙一人一個幫孫麗娟拿起了包袱。

孫麗娟讚賞地看了徐敏一眼。磨磨蹭蹭地跟上了隊伍。

田滿倉背著手,走得飛快。

隻有夏曉夢和王玉玲能跟上他的速度。

夏曉夢心情特別好。

一路上不停地和田隊長聊天。

她假裝第一次下鄉,跟他了解蓮花大隊的情況。

田滿倉就喜歡做事勤快,腿腳麻利的年輕人。

也樂得傳授一些經驗。

畢竟,知青下鄉也是要幹活的。

他們越早融入這裏,他就越省心。

走了沒一會兒,徐敏就在後邊喊,“田隊長,你快來看看啊。

孫麗娟同誌的腳陷進泥裏拔不出來了。”

田隊長隻好又返回來。

看見孫麗娟,一張黑臉氣得通紅。

這哪是陷進了一隻腳啊。

那泥巴都沒過膝蓋了。

真不知道這孩子的眼睛是怎麽長的。

那麽寬的路,咋就非得往坑裏踩呢。

田滿倉和高遠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她從坑裏拔出來。

結果孫麗娟不僅沒感謝兩人,反而看著斷了帶的鞋子,哭上了。

“我的小牛皮鞋啊,這可是我第一天穿。

嗚嗚嗚……”

田滿倉此時已經沒有了耐性,拿著煙袋鍋指著孫麗娟。

“哭哭哭,哭什麽哭。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耽誤大夥的時間了?

你要是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扔在這兒喂狼?”

此話一出,孫麗娟瞬間憋回去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蹭了自己一臉泥。

高遠在她麵前蹲下身,“麗娟同誌,你的鞋壞了。我來背你吧。”

孫麗娟沒再說話,默默爬到他背上。

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了。

一群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看到了一座木橋。

田滿倉吸了口旱煙,“大夥再加把勁兒。過了這座橋,就到了。”

抵達蓮花大隊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家家戶戶都點著煤油燈。

孫麗娟趴在高遠背上,手裏提著那雙壞掉的小皮鞋。

剛想抱怨村裏沒電,想到田滿倉的樣子,又閉了嘴。

田滿倉把他們領到知青所。

提醒他們早些休息就離開了。

知青所是一排連體房。

每個房間都可以各自開門,還算方便。

在他們到來之前,知青隊長馮如特意給他們騰了幾間房出來。

讓他們自行安排房間。

孫麗娟此時也顧不得鞋子了,來來回回把幾個房間看了個遍。

雖然眼裏滿是嫌棄,但還是指著最東側的房間說道,“這個房間大,我要住這個。”

王玉玲剛想上前理論,就被夏曉夢攔下了。

孫麗娟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帶著徐敏還有另一個女孩兒進了房間。

夏曉夢就和王玉玲,還有一個叫羅曉秋的女孩子住到了他們隔壁。

推開門,就是一鋪大炕。

炕上簡單鋪了一層草席。

炕稍擺著一個簡單的櫃子,是用來放被子的。

除此之外,房間裏空無一物。

不過這也很正常。

人家老知青能給他們騰出幾間房就已經不錯了。

沒道理再給她們準備桌椅板凳什麽的。

好在幾人都不是挑剔的性格。

放下行李,王玉玲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曉夢同誌,你剛才為啥不讓我說話。

大夥都是知青,憑啥把大屋讓給她?”

夏曉夢壞壞一笑。“等到了冬天,你就知道了。”

孫麗娟選的房間把大山。一到冬天,能凍死個人。

前世,孫麗娟也是選的那間房,自己還和她理論了一番。

可惜自己沒人家人緣好,最後那間房還是被孫麗娟給搶了去。

結果到了冬天,孫麗娟凍得要死,又吵著和她換了過來。

夏曉夢就這樣被凍了整整兩年。

要不是她身體好,估計被凍死也說不定。

想到這,夏曉夢不禁歎了口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挨凍的滋味,也該換個人嚐嚐了。

夏曉夢幾人把房間簡單打掃了一下。

就把自己的行李鋪上了。

沒辦法,條件有限,隻好先對付一宿了。

大夥累了一天,都打算早點休息。

結果還沒躺下,一個女孩兒就抱著包袱跑了過來。

正是和孫麗娟、徐敏同屋的孟招娣。

她哭著說道,“夏曉夢同誌,我能和你們睡一塊嗎?

孫麗娟和徐敏把我給趕出來了。”

王玉玲一下就炸了。

“你可真是個熊蛋包。

她趕你你就走?你咋那麽聽她的話?走,我帶你找她去。”

說完,拽著孟招娣就走了。

夏曉夢:這姑娘,多少有點愣。

很快,王玉玲的大嗓門就從隔壁傳了過來。

“正好三個人一屋的玩意兒,你倆憑啥給人家趕出來?”

徐敏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我們麗娟不習慣跟人擠在一起。

再說,她身上一股味兒。難聞死了。”

此話一出,原本已經不哭的孟招娣就開始哭了。

夏曉夢躺在炕上翹著二郎腿。

“王玉玲同誌,你和她說這些是沒用的。

還是去把田大隊長請來吧。

讓他老人家給評評理。”

孫麗娟想到田滿倉吹胡子瞪眼的樣子,隻好勉強把孟招娣留了下來。

王玉玲笑嘻嘻地爬上炕,對著夏曉夢豎了個大拇指。

“曉夢同誌,還是你有招啊。就得這麽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