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趙老板的那五百萬泰銖還了嗎?”我忍不住問。
方德榮說:“他也不來朝我要,怎麽還?”
我不能理解:“既然你已經拖了那麽久,不管人家老婆的病是真是假,也應該主動歸還。”
方德榮無奈地說:“當初我向老趙借錢,可是承諾過會給他高額利息的。到期我是沒有還,但那也是有原因的。田先生,你不懂生意場如戰場的道理,競爭那麽激烈,一不小心就會被打敗。那時候金價正漲得厲害,我要是拋貨,那錢就白借了,所以就拖了幾個月。”
我問:“可趙老板妻子得白血病,你就應該還錢啊?”
方德榮哼了聲:“這個老趙,為了催款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以前他的借口可多了,什麽老娘住院、舅舅病危、表弟出車禍,無非就是讓我還他錢。你給評評理,我不還錢是真有難處,而他不但不理解,反而找出那麽多借口來欺騙老朋友,這到底是誰不對?所以後來他說妻子生病,我也根本沒信。這不是我的原因,是他這個人沒有誠信。”
聽他這麽一說,我居然無言以對,雖然明白這完全是在強辭奪理,卻又不知道怎麽反駁。掛斷電話,我心想方老板會不會去找趙老板算賬?又一想他應該不會,因為他肯定不願意還那筆錢,要是去找對方,這筆賬就不好賴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再想起銀行賬戶裏剛剛又多了一萬人民幣,再加上前幾天解降的賺頭,已經把之前佛牌店被砸的損失賺回了一多半,心裏高興多了。
就這樣,我在表哥家暫住下來,表哥的銀飾店因為某種原因已經不再經營,而改成了水果加工廠,和之前的表嫂也離了婚,又談了新的女友。我平時幫他打理生意,但工廠裏還有另一名泰國監工管事,那人很有能力,隻是表哥比較相信我這個自己人。而我平時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免得搶了泰國監工的飯碗,再說我能力也不如人家。
那天我又想起老謝的事來,就給他打手機,仍然是關機,看來這家夥還真換了手機號碼,令人佩服。我咬牙切齒地想,總有一天我能找到這隻老狐狸,到時候非像方剛說的那樣,把他關在衛生間裏七天七夜不可。
恨歸恨,飯還得吃,覺還得睡。這天我正在吃飯,方剛來電話了,有個現象很奇怪,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如果你今天隻接過一個電話,肯定是在開始吃飯或吃到半路的時候。方剛說:“有個怪事,你還記得那個給方德榮下降的趙老板嗎?”
我說記得,方剛說:“剛才阿讚巴登告訴我,說趙老板不知道得罪了誰,居然中了極厲害的鬼降,上午剛去找過他。阿讚巴登檢查過,說施降者的阿讚法力在他之上,沒有什麽把握能解開,除非去菲律賓找他師父鬼王,否則活不過半個月。但因為趙老板當初已經把錢都拿出去給妻子治病,現在成了窮人,根本拿不出幾十萬泰銖的解降費用。對了,你沒把那件事透露給方德榮吧?”
我連忙說沒有,但心裏發虛得很。
方剛說:“沒有就好。趙老板這人也夠倒黴的,給人落降,自己也被仇家落降,還不知道是誰幹的。阿讚巴登說,這幾天趙老板天天都去求他解決,搞得他很煩。”
掛斷電話,我猶豫再三,還是給方德榮打了電話,借口詢問他的恢複情況。方老板說一切正常,而且也已經走出家門,大膽地去金店和工廠忙生意了。聊了幾句之後,我就順便說起趙老板被下了鬼降的事。假裝輕描淡寫地說你為什麽給趙老板下這麽厲害的降,用來套他的話。
對於這事,方老板沒有正麵承認,但也沒否認。我繼續套話,說因為你不還錢,人家老婆命都送了,你現在不但仍不還錢,還下降給趙老板,這太說不過去,還是收手吧,畢竟以前是好朋友。
方老板不再回答我的提問,說明天晚上有個重要的華商晚宴,他還要準備一下,就不多聊了,然後把電話掛斷。
當時我心裏的後悔就別提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為了五萬泰銖,要把趙老板賣出去,連自己都不能理解。如果給方剛打電話,告訴他趙老板的鬼降是方德榮幹的,想讓他幫著問阿讚巴登趙老板的聯係方式,這顯然行不通。因為等於直接對方剛說,我已經把趙老板給方德榮下蟲降的事泄露給後者了。但我很不甘心,趙老板被方德榮害得那麽慘,我和方剛幫助方德榮解降,這和助紂為虐有什麽區別?
想起方剛說過的話,我悄悄出門,來到阿讚巴登的公寓樓下,在附近瞎轉悠。兩個多小時後,我都要放棄了,卻遠遠看到趙老板從巷口走過來,身體搖晃,臉色鐵青中透白,很是詭異。
趙老板看到我在路邊坐著,也很奇怪,我向他招手,把他帶進一個小餐館內坐下。我先請他吃了一份炒飯,說:“方德榮已經知道有人給他下降,雖然沒有證據是你幹的,但他最懷疑的就是你。現在他不但已經找人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想給你下最厲害的降。他找了幾個降頭師,也找過阿讚巴登,但他沒同意。不過看到你這副模樣,很明顯,方老板已經另找別人幹了這件事。”
聽我講完原因,趙老板忍不住大哭起來。他的工廠已經倒閉,手裏僅有的錢也都搭進去給妻子看病,工廠的設備抵押給他人變賣,可一直沒能脫手。現在他分文沒有,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出不起解降的費用,老婆的仇也沒能報上。我心裏有愧,吃過飯後,就從銀行取了三萬泰銖給趙老板。他非常意外,一時不敢要,我托說都是阿讚巴登的朋友,讓他用這個錢先托人想想辦法,以後再還給我。趙老板很感激,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飯後,我給趙老板出了個主意,說了方德榮明晚要參加華商晚宴的事。我讓他想辦法也去參加,並在眾華商麵前直接問方德榮要錢。
趙老板說:“以前礙於麵子,我從沒當著外人麵向他催過債,後來老婆去世,我忙於報仇,也再沒聯係過方德榮。”
我說:“他就是抓住你這一點,所以才拖起來沒完。既然你倆之間的債務已經不是秘密,幹脆就把事情鬧大,方德榮在曼穀唐人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了做給人看,也會還你一些錢。”
趙老點了點頭:“好吧。要不是您把這個信息透露給我,我怎麽也想不到方德榮那個混蛋居然找人解開了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給我施降!我去找過阿讚巴登師父,他說隻有菲律賓的鬼王師父才能解開這個降,不然我活不過十天。但要收五十萬泰銖,我哪裏拿得出來?看來隻好等死。對了,您知道當初給方德榮解降的人是誰嗎?”這我當然不能說,趙老板也沒多問。
十來天轉眼就過去了,我都不敢想趙老板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可那天中午,我忽然接到趙老板的電話,語氣很喜悅。說那天晚上的華商晚宴他也去了,在會上和方德榮碰了麵。方德榮明顯很驚愕,趙老板在談話中趁機當眾問方德榮什麽時候還錢,已經拖了那麽久,再不還可說不過去。還說自己重病纏身,就等著這筆錢治病呢。當時很多人看著,方德榮很尷尬,隻好答應馬上就給。他當場給了我二十萬泰銖現金,說隻帶了這些,餘下的過幾天再給。
我苦笑:“遠遠不夠啊!方德榮明顯是算準了你活不過半個月,因為中了這種高深鬼降的人,最多隻能挺十幾天。到時候你一命歸西,方德榮也就不用再還錢了。”
趙老板哼了聲:“我知道姓方的在打什麽如意算盤,沒錯,本來這點兒錢確實根本不夠解降,但老天不絕人。兩天後我抵押給朋友的那幾台設備賣掉,賣了四十萬泰銖,田先生,你說是不是天意?是不是我老婆的在天之靈幫我渡過難關?在阿讚巴登的引見下,我已經在菲律賓解開了身上的鬼降,回到曼穀五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