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楊對話的那個人當然不是她爸爸,也不是方剛,而是我表哥水果加工廠裏的一名中國工人,我早就和他打好招呼了。當小楊打電話的時候,老謝假裝漫不經心地看手機,其實耳朵豎得老長,一直在留意聽小楊打電話的內容,當然,我也在觀察著他。老謝的表情並沒有變化,但從眼神和嘴角還是能看出,這家夥心裏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喜悅。

臨辭別老謝的時候,他說:“楊小姐、田老弟,你也看到了,阿讚師父和我都很有誠意地做這個生意。但還是那句話,最好盡快定下來,不然到時候被別人搶走,可就不好了。”

小楊哼了聲:“一個小幹屍還這麽搶手!”

上了出租車,已經緩緩駛離,老謝還在後麵用力揮手,大聲說:“田老弟,等你們的消息啊!”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從北標府回曼穀的途中,小楊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問我怎麽樣,沒搞砸吧。我豎起大拇指:“不錯,很好的本色演出,有富人家派頭!”

接下來的戲就好演了,不用碰麵,全靠電話聯係就行。三天後,老謝給我發來一條短信:“這位楊小姐的父親叫楊XX,是東陽XX機電集團的大老板,白手起家,身價起碼上億。田老弟,你可要和楊小姐搞好關係,這可是大搖錢樹啊!”

我很意外,連忙問小楊是不是真的,小楊一看,也覺得奇怪:“我從來不隨便跟人提起老爸的名字,可這個老謝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我說沒錯,連我都不知道,他怎麽知道,就回短信問。老謝回複:“田老弟,你別怪我多事,這是大生意,我和你都要謹慎,以免碰到假冒的騙子。我在國內有朋友,托他們打聽浙江東陽哪位機電集團的老板姓楊,而且還有獨生女。幾張照片發給我,一看其中就有楊小姐,完全沒錯。”

這讓我驚出一身冷汗,小楊也說:“幸虧你們找了我,要是隨便讓誰冒充老板,老謝可能還不相信呢!”

別說我,就連方剛也佩服老謝的人脈之廣:“這老狐狸沒白做這麽多年牌商,連國內都有這麽多路子。”

大概過了五六天,老謝又開始催了,先是短信,後來是電話。方剛告訴我差不多了,可以下鉤。我給老謝打電話,說:“楊小姐已經把四萬元人民幣的定金匯到我賬戶上了,我現在人在北京辦事,明天就去中國銀行給你匯款。你先讓阿讚師父列出楊老板那邊所要提供物品和資料的清單。”

把老謝給樂的,一個勁地說好好好,我甚至能想象得出他那張肥臉的笑容。半小時後,老謝馬上就把清單發給了我,我一看,基本和那次賣給老塗的一樣。

第二天中午,我給老謝發短信說款已經匯給你,請查收,然後半小時後,老謝回短信說沒收到錢,我說可能是銀行延遲,讓他下午再查。

到了下午四點多鍾,老謝忍不住發短信問為什麽款還沒到,我回短信說:“不可能吧,我這邊都已經扣款了,你是不是想賴我客戶的錢?”

老謝連在短信裏賭咒發誓:“田老弟,我要是賴你客戶的錢,就出門讓雷把我給劈成幹屍!”

我說:“問題是楊老板那邊已經把加持要用的物品都收集好了,什麽照片、姓名、年齡、職業、居住地方位、左手中指鮮血、毛發等。人家錢也打了,就等你發貨,你看怎麽辦?”

老謝急得火上房:“是不是銀行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我故意拖了一會兒,再打電話給他:“剛才銀行的客服說,是因為電腦係統升級,可能要後天才到賬。”

“那就再等等……”老謝不好意思地說。我說不行,客戶要馬上看到國際快遞包裹的照片,你先去阿讚師父家把山精請出來,讓我給客戶發走。不然把楊老板惹惱,人家變卦不要,這生意不就砸了嗎。

老謝支支唔唔地說:“那、那田老弟,你能不能先出二十萬泰銖,我把定金交給阿讚師父,不然那山精也拿不走啊。”

我很生氣:“虧你說得出口,誰手上能有那麽多現金!我的錢都在國內買房了。再說,客戶已經打了款,我也把款轉給你了,不就是晚兩天到賬嗎,你至於這樣?你這家夥以前坑過我多少次?上次養猴商那樁生意你知道我虧了多少美元?佛牌店被砸,我虧了好幾萬塊人民幣,你賠了嗎?”

這頓臭訓讓老謝沒聲了,我最後撂下狠話,說你要是不想辦法把貨弄出來讓我發走,這生意我不做了,等你過兩天收到匯款,必須一分不少地退給我,今後也別想再合作。老謝急得不行,連忙說讓我別生氣,他再想想辦法。

晚上吃飯的時候,方剛似乎心情特別好,一連和小楊碰了好幾杯紅酒。小楊別看年紀不大,在大學還沒畢業,但酒量很猛,和方剛拚了一杯又一杯。我在旁邊緊勸,她還不高興,正在這時,老謝打來電話:“田老弟,二十萬泰銖的定金我已經湊齊,明天一早就交給阿讚師父,然後是你來取,還是我給你送到曼穀去?”

我說:“還是我去取吧,你在北標府等我就行。對了,你從哪弄來的二十萬泰銖?”

“唉,向高利貸借了點兒錢。”老謝的語氣很無奈。

掛斷電話,我心裏反而有了一絲不忍,泰國禁賭的同時也嚴禁民間放高貸,抓到就會判重刑,但這樣反而讓放貸者把利息抬得極高,因為畢竟還是有急缺錢的人。按我們的計劃,老謝隻要一上鉤,我們就不管他了,讓他自己吃虧。但泰國的高利貸是按時間段算錢,比如老謝講清兩天後歸還,那每過兩天,利息就會增加百分之幾,而且和中國一樣也是驢打滾的利。以老謝的窮風格,不知道多久才能還得上。

把這事和他倆一說,方剛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怎麽,又開始可憐那老狐狸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不是可憐,隻是萬一老謝要是真還不上那筆錢,利息越滾越多,這家夥還真挺危險,那些放貸的人手可狠。”

小楊擔憂地問:“老謝不會被那些放債的人給打死吧?”

“管他呢,當初坑你的時候他怎麽沒考慮你的感受?”方剛把眼睛一瞪。我心想也是,就把心一橫,不再考慮這件事。

從第二天開始,我就把手機關掉了,一連八九天沒開機。這段日子方剛接了兩筆生意,跑去清邁和宋卡各一趟,而我手機不能開機,也無法接生意,隻好跟小楊在曼穀四處吃喝玩樂。這丫頭有一張黑色的信用卡,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額度,反正無論在哪消費,隻要是能刷卡的,基本都是她在刷那張*,而且從不讓我出錢。

隻要是她看得上的,買起東西來絕不眨眼,從幾千到十幾萬,不到十天小楊已經花出去近三十多萬泰銖。我冷汗都下來了,不知道她在家裏是否也這樣。在商場裏,我隨口說了句這套西裝不錯,她就讓我試,然後買下來送給我。標價六萬多泰銖,我不要還不行。

第十一天的早上,我們正在酒店樓下的餐廳喝早茶,我打開手機電源,就接收到近百條短信。仔細一看,百分之九十都是老謝發的,內容大概也能猜得出來,開始是催問為何遲遲沒到賬,後來又讓我問銀行複查,再就是哀求我幫他,然後是說高利貸已經來催利息,揚言還不上就要打他。而最新的幾條短信,則是老謝憤怒地質問我為什麽這樣騙他,良心何在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