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我想找他買佛牌。”

壯漢伸手撩開一扇布簾,敢情後麵是個鐵門。敲了兩下門,鐵門打開一道縫,壯漢用眼睛看著我,我才回過神來,連忙閃身進去。這裏原來是個地下賭場,泰國禁賭不禁嫖,賭場隻能偷偷開。

裏麵空間還挺大,擺了十幾張桌,很多人在賭錢,有打麻將的,有推牌九的,還有玩骰子和紙牌的。屋裏煙霧繚繞,嗆得我直咳嗽。我也不認識哪個是方剛,隻好問抱著胳膊靠牆聊天的兩個男人。

“請問方剛先生在哪裏?”我問。

其中一個男人懶洋洋地抬手指了指某人。這人長得很瘦,中等個頭,全是坑的刀條臉曬得很黑。穿著花格襯衫,敞開前胸,身上滿是各種圖案的紋身,脖子上掛著一根墜著三塊佛牌的粗金鏈子,手上戴著勞力士綠水鬼,看來收入很不錯。

我說:“您是方剛先生吧?我有點兒事找您。”

方剛嘴裏叼著煙,正和幾個人玩牌九,他慢慢搓開一副牌,別人的眼睛緊盯著他,臉上全是汗,方剛沮喪地用力把牌扔在桌上,一個人高聲歡呼,說著我聽不懂的泰語,伸手把桌上的錢全摟到自己麵前。方剛斜眼看著我,沒好氣地問:“幹什麽?”一口濃重的廣東腔。

“我是從遼寧來的,明天就要回國,一個同學托我帶條佛牌回去。聽我表哥說您這兒有啊?”我連忙回答。

方剛問:“你表哥是誰?”

我說:“吳秉財,開銀飾加工廠的。”

方剛眉頭一挑,撇著嘴:“哦,原來是羅勇的吳老板,他從我這裏請過兩尊招財古曼,生意做那麽大,也不說請我吃頓飯表示表示。”說完他就站了起來,幾個賭客紛紛阻攔,方剛也不停留,把手一揮,我連忙跟在後麵走。

出了肉鋪,方剛走向路邊一輛半新不舊的豐田皮卡,邊走邊問我:“要什麽牌,什麽價位,什麽功效。”

我說:“是我的一個女同學,想要能保平安的正牌,別超過三千塊人民幣。”

方剛看著我:“你要賺多少?”我心想他還真直接,就說:“我也不知道,沒做過這行。”方剛嘿嘿笑著打開皮卡車門,從裏麵拿出一條佛牌來。

“這是昨天剛從廟裏請來的掩麵佛牌,保證正牌,兩千塊給你,怎麽樣?”方剛拎著佛牌在我麵前晃**。我高興極了,連忙接過來看,方剛縮回手,又伸出左手掌。我明白他是要錢,很為難地表示得先通知女同學才行,最好能發彩信給她,可我的手機沒有國際漫遊功能。

方剛掏出手機,我對手機很在行,立刻看出這是目前最新款的摩托羅拉V3手機,心裏這個羨慕。方剛讓我用手舉著佛牌,他把我連同佛牌一起拍照,泰國的寺廟和佛塔比中國的公共廁所多多了,他特意選了一座佛塔當背景,看來很有經驗。我把女同學的手機號碼告訴他,方剛將兩張圖片發過去,還配了文字:“泰國羅勇XXX寺高僧加持掩麵佛牌一條,人民幣三千塊,先款後貨。”

不多時,方剛的手機響了,他直接遞給我,看來已經知道是誰打來的。果然,女同學在電話裏急切地問:“田七,照片我收到了,你還真是在泰國啊!這條佛牌我要了,錢你先替我墊上,回沈陽我就給你,行嗎?”

我當然說行,老同學怎麽也不會放我鴿子,就同意了。我是個典型的月光族,來泰國隻帶了兩千多塊錢,已經是我的全部家當。當下我把錢交給方剛,方剛說:“不夠,要兩千一百塊錢人民幣。”

“剛才不是說兩千元整嗎?”我很奇怪。

方剛把眼一瞪:“發國際彩信不要錢嗎,接國際長途不要錢嗎?”我張大了嘴,徹底石化,原來這也要收費,真是雁過拔毛。我極不情願地摸出一百元鈔票遞給他,把佛牌收好。臨走時,方剛拍了拍我的肩膀:“謝謝你,老弟,你人品不錯,今後可以跟我多多合作。正牌兩千到五千人民幣,陰牌五千到一萬五不等,正廟古曼童五千到兩萬,入靈的古曼童一萬到三萬,小鬼三萬起。讓顧客先提要求,你再轉發給我,我過後會把具體報價和明細告訴你。”我也聽不太懂,隻跟著瞎點頭。

方剛一眼看出我是個外行,就簡單地對我科普,說由正規寺廟僧人或正派法師(泰國稱為白衣阿讚)製作並加持(大陸佛教叫開光)過的佛牌就是正牌,而那些野路子法師(俗稱黑衣阿讚)用邪門材料造出來的叫陰牌,但效果好得多。小孩模樣的供奉品叫古曼童,入靈就是裏麵有鬼魂的,效果強勁。小鬼就是把嬰兒屍體製成幹屍,效果更霸道。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連忙掏出手機,把這些知識都保存在短信草稿箱裏。

臨分別的時候,方剛又告訴我,以後我朋友要是有這方麵的需要,或者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鬼鬼神神的事,都可以隨時打電話給他。我忽然想起表哥家裏那個小幹屍的事,就問他是什麽東西。

方剛眼神很複雜,說:“那叫養小鬼,是用未出世胎兒的屍體,由阿讚師父以黑法製成的供奉品,效果很霸道的。怎麽,吳老板家裏居然還養著小鬼?我怎麽不知道,怪不得他生意那麽好!”我心想說漏了,連忙找話題岔開。

分別後,我心想方剛這人看起來挺凶,其實也還算客氣,還知道跟我道謝。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為什麽要謝我。

回國後,我馬上聯係和那名女同學碰麵,她看到這條佛牌時特別高興,立刻點了三十張百元大鈔給我,將佛牌當場戴在脖子上,最後還請我吃了一頓飯。

就這樣,我賺到了賣佛牌的第一筆錢,九百塊人民幣,那可是我當時在沈陽打工的一個月工資。按理說,故事應該到此為止了,可萬沒想到,日後我居然和方剛成了生意夥伴,開始步入佛牌這個特殊行業,成為眾多牌商中的一員,我的詭異經曆也從此開始。

過了半個多月,那名姓呂的女同學又開始張羅同學聚餐,我們都很奇怪,這才不到半個月,同學聚會這麽頻繁幹什麽?但還是去了。

席間,小呂興奮地給我們講,幾天前她報團去雲南旅遊,在大巴車上半路忽然肚子疼,怎麽也忍不了,導遊無奈隻好把她放在路邊的一家客棧,大巴車繼續前進。結果第二天才知道,那輛大巴因刹車失靈從山坡滑下去了,雖然坡並不太高,但也死了兩個人,十多人重傷,隻有她神奇地逃過一劫,這事最後還上了雲南當地的好幾家電視台新聞。

這可是爆炸新聞,不管小呂的遭遇是否跟佛牌有關,但事情太巧,所有人都相信是佛牌起了效果,在暗中保佑她。從那以後,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都變了,瞬間覺得我是個厲害人物。

兩天後,表哥從泰國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再去泰國。表哥在泰國沒有一個國內的親人,所以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聊天中我把從方剛手裏弄佛牌賣給女同學,隨後她旅遊時撿了一條命的事說了。

“這不奇怪,佛牌就是這樣。”表哥忽然又說,“對了,我有個朋友姓李,是中石油管道局派到泰國出勞務的工人,就在羅勇工作。前幾天我看到他愁眉苦臉的,就問怎麽了。他說他兒子最近有點異常,又沒生病,我懷疑是不是得了邪病。我生意太忙,要不你再來趟泰國,去老李家了解了解情況,要真是他兒子衝撞了什麽鬼神,你就找方剛看有沒有解決辦法,也從中賺點兒辛苦費。你來泰國的機票我給你報銷,順便多待幾天,陪表哥解解悶,你也算旅遊了。”

我很高興,有這好事還不去?就答應了。當天下午就訂了機票,次日出發飛去曼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