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小江的事,我準備訂機票回沈陽,畢竟已經在泰國呆了半個多月,也該回去顧一顧我那個小佛牌店了。
這天上午,我收到方剛發來的一條彩信,好像是在墳場挖墳墓的照片。畫麵是兩口大鐵鍋,裏麵裝滿了東西,有供奉型石刻拍嬰,有幾把鏽得不成樣子的青銅法刀,還有金屬環和兩個我認不出是什麽的玩意。
我給他打去電話,問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在和別人挖墳盜墓?方剛嘿嘿笑著:“在信武裏,曼穀以北,路過大城再向北就是了,到了給我打電話。”
我回答:“我對挖墳墓沒什麽興趣,不想去。我已經訂了明天的機票回沈陽,不想太勞累了。”
方剛哼了聲:“在泰國做牌商,要是連古墓出土拍嬰都沒見識過,你還是快回中國去吧!”
“什麽?古墓拍嬰?”我問。看來方剛是沒打算繼續和我多說話,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古墓拍嬰我當然聽說過,但還真沒見過真正的出土過程,心想要不要去?查了查泰國地圖,發現從曼穀到信武裏的距離和羅勇去曼穀差不多。既然方剛都譏笑我了,怎麽也得爭口氣,於是我馬上去BRT乘大巴出發。
等折騰到信武裏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我頂著毒辣的太陽,在大巴車站給方剛打電話,過了半天也沒接,後來直接按掉。我正在奇怪的時候,收到方剛發來的短信:“叫出租車從BRT一直朝西北方向開,能看到有座橋。過了橋繼續開十公裏。”
上了出租車,我心想什麽事這麽神秘,還得把來電掛斷改發短信?按方剛指的路朝西北方向開,等看到橋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小時,這裏是農村,放眼看去都是山和田地,零零散散有些吊腳樓。正在我不知道方剛到底在哪的時候,遠遠看到田地另一側的山腳下似乎有幾十個人在忙碌著什麽,其中有個穿花襯衫的人,看上去很像方剛。
因為離得太遠,我隻能從他最喜歡穿的花襯衫來判斷,就告訴出租車司機朝那邊開去。司機不滿意地對我嘟嘟囔囔,稱這裏太偏僻,回程的汽油太浪費,我隻好答應多付給他三成的報酬。
駛到山腳處,見那幾十個人有的在用鐵鍬、鋤頭和鎬在挖土,已經挖了幾個大坑。花襯衫的人果然是方剛,打發走出租車,我朝那一群人走過去。這裏全是荒地和土坡,方剛看到我過來,卻伸手指著我,又指指旁邊幾十米以外的幾個臨時帳篷,示意讓我不要靠近,先去帳篷那邊等著。
這幾個帳篷都有人看守,遠處還有一些當地農民打扮的人在指指點點。我站在帳篷旁邊,看到有一位身上披著虎皮的中年男人和方剛等人站在坑邊,似乎在念誦什麽,旁邊幾個人盤腿而坐,雙手合十,低著頭也不說話。那位披虎皮的師父我認識,就是住在班通艾奇、之前給沙瓦施灌頂法術的魯士路恩。他是泰國中南部的魯士領袖之一,法術很厲害,但從不加持佛牌,可今天他來這裏幹什麽呢。
二三十分鍾後,魯士路恩停止念誦經咒,和那些人說著什麽,方剛也跟著邊說邊打手勢。我覺得很無聊,就悄悄撩開帳篷的布簾,把頭探進去看。外麵太陽很毒,帳篷裏卻黑裏咕咚,等眼睛慢慢適應昏暗之後,我才發現帳篷裏放著兩張木桌,一張桌上麵擺著大鐵鍋,裏麵堆著銅刀、拍嬰和銅環,似乎就是方剛之前發給我的彩信圖片。另一張桌上整齊地擺著幾十顆頭骨,呈青黑色,也不知道在地下埋了多少年。
我連忙把頭縮回來,有人在背後重重拍了我的肩膀,把我嚇得啊的一聲,回頭看是個陌生男人,眼睛裏全是不友善的神色。這時方剛走過來,對他人說:“這是我朋友,中國人,也是做佛牌生意的。沒見過古墓拍嬰,所以我特意讓他從羅勇來開開眼界。”
那男人臉色緩和了些,我連忙雙手合十施禮,對方還了禮,介紹說他是魯士路恩的徒弟,今天來和師父們共同挖出這座古代墓葬。我問:“為什麽要這麽多法師來挖墓,找當地農民不就行了嗎?”
徒弟說:“這座墓葬最開始就是當地農民打井時挖開的,開始他們以為是某村民的祖墳,結果不光有屍骨,還挖出很多件古代拍嬰、青銅法刀和神像。這些都是用來鎮住陰靈怨氣的物品,那些村民中有兩人和師父打過交道,就叫停大家,然後通知了師父們。”
“也就是說,隻有在魯士路恩師父的指導下進行挖掘,才不會讓這些陰靈發怒吧?”我問。
徒弟點了點頭,方剛說:“是啊,已經都挖開了,觸碰了死者,就算馬上把土填回去也沒用,所以隻好由師父們來繼續挖掘。那些負責挖開墳墓的人都是魯士,或者魯士路恩的徒弟,比如差查就是。帳篷裏的都是從墓中挖出來的死者屍骨,這是一座合葬墓,應該有兩百到三百五十年的曆史。當初墓主人不是冤死就是橫死,所以要用很多鎮靈之物陪葬。拍嬰和神像是為了超度死者的靈魂,青銅法刀則是鎮住陰靈的怨氣,以免傷害別人。”
我問:“那些挖出來的屍骨要怎麽處理,是不是得做法事?”
魯士路恩的徒弟差查嗯了聲:“法事是肯定要做的,但剛才師父說,這座合葬墓中的死者怨氣極大,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死的。一旦他們的墓葬被破壞,怨氣就會擴散,所以師父隻好準備將那些屍骨製成賓靈並開光,再由善信請回家去供奉。這樣的話,死者享受活人的供奉品,可以慢慢平複怨氣。”
我感到很驚訝:“魯士路恩從來沒製作和開光過佛牌,現在上來就是賓靈,那豈不是很搶手?”
方剛笑了:“所以我才趕來這裏,等魯士路恩將這批賓靈開光之後,我們倆每人就先挑幾件帶回去。供金大概每件五千泰銖左右,怎麽樣?”我很高興地說當然好,可是要等多久?
差查說:“師父們要先做法事,具體幾天,要看陰靈的怨氣我久減弱,不過我看至少也得四五天吧。所有法事的費用全由附近村民主動出資,他們都怕得要死,生怕墓葬中的陰靈發怒,讓他們村裏的人倒黴。”
這事不奇怪,泰國全民信佛,從總理到農民,每個人都堅信自己有供養僧人的義務,和世間陰靈的存在。這時幾個男人用雙手捧著頭骨走過來,我們三人連忙閃開,我識相地撩開帳篷,幾個男人捧著頭骨走進帳篷,和桌上那些頭骨放置在一起。我看到那些頭骨的頂部都用紅色或白色顏料寫著符咒圖案,就知道魯士路恩肯定在用某種古代的法門來暫時禁錮住頭骨中的怨氣,以免傷害接觸過它們的人。
我問方剛能不能去那些墓葬坑看看,方剛回答:“魯士路恩已經施法完畢,那座墓葬是一個大家族,既然怨氣這麽重,我判斷有可能是當年因為某件事,被貴族或者掌權者被全部殺死的。”
“就和中國的滅九族差不多吧?”我回答,方剛點了點頭。我倆來到那幾座墓坑旁邊,魯士路恩正坐在地上,用筆在剛挖出來的頭骨上繪製符咒,幾名魯士的徒弟還在坑裏挖著。他們挖得很仔細,在太陽照耀下,我蹲在某個坑邊,看到兩人正在仔細地清理一顆頭骨周圍的泥土。最後慢慢把頭骨從土裏抱出來,旁邊的那人開始合十念咒,幾分鍾後才站起來,將頭骨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