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村會計的兒子暗暗記在心裏,晚上住在朋友家,第二天回村就把這事告訴給父親了。

村主任說:“這個吳老四,幾年前就挖過外鄉墳地的墳被人抓到,差點把腿打斷,現在又犯了老毛病,我這就去問他!”

老謝勸住:“別直接去問,我覺得可以找個和那位吳老四關係不錯的人,以喝酒為名套他的話。”

在老謝的策劃下,村主任暗地裏找到一個和鄰村吳老四是酒肉朋友的家夥,再由村會計的兒子找上他,稱有個外鄉人想找女屍配陰婚,讓他把吳老四約出來,承諾給高價。那家夥動了心,真把吳老四約到家裏三人喝酒。村會計的兒子酒量很好,故意把吳老四灌得半醉,然後再套話。

酒後吐真言,吳老四沒任何防備,就說現在女屍不好找,國家抓的也嚴,一旦被逮住,死者家屬也會把你往死裏打。村會計的兒子說:“洪班的姐姐洪霞,是不是還葬在北山坡呢?”

“洪老大夫的女兒?洪家人的主意你也敢打?”那酒肉朋友說。

村會計的兒子笑著說隻是開個玩笑而已,洪老大夫德高望重,雖然現在洪家隻剩他兒子洪班一個人,但村裏人對他還是很尊敬,畢竟人家也得了老阿爸巫術的真傳。

吳老四嘿嘿笑著:“德高望重有個屁用?葬在什麽地方,最後也得被人給挖出來,哈哈哈!”

村會計的兒子和那朋友連忙追問,吳老四說:“幾個月前有兩個從西麵中緬邊境過來的人,讓我再找幾個人,在附近找找屍骨。我問是不是要女屍配陰婚用,他們居然說男女都行,但對死者有要求。必須是修法的、懂巫術的或會用蠱降的人,越出名越好。我說這類人不好找啊,那兩個人說好找就不用托我了,要是能,就能開高價,一具最少五萬塊錢。”

那朋友驚訝道:“五萬塊錢一具?還真不少!然後呢?”

吳老四說:“他們問我,這附近最有名的巫醫是誰,我說那肯定是洪老大夫,既是大夫又是巫師,驅邪特別厲害,聽說家裏還有祖傳的巫咒書,可惜人家兩年前上山挖草藥跌死了,屍骨都沒找到。”

“然後就提到了洪霞吧?”村會計的兒子不動聲色。

吳老四笑著:“你真聰明,他們都要走了,我告訴他們,洪老大夫有個女兒叫洪霞,十六歲那年就死了,好像葬在北麵山坡上,具體什麽地方不知道。他們問這有什麽用,她又不是巫醫,我說洪老大夫從孩子十五歲起就開始教他們醫術和巫術,洪霞隻學了不到兩年,就已經能把筷子立在水盆裏了,還會用巫麵具通靈,洪老大夫都說她是天生的靈性。”

村會計的兒子問:“然後他們就有了興趣,你帶他們去挖開了?”

吳老四也沒否認,把怎麽悄悄跟蹤洪班去給姐姐上墳、怎麽趁夜挖開盜屍骨的事說了。那朋友連忙說:“你這家夥賺了五萬塊,是不是應該去鄉裏請我們喝酒?”

村會計的兒子關心的不是這個:“洪霞才學兩年巫術就死了,她的屍骨能有用嗎?為什麽那兩個人一定要找會修法的死者?”

吳老四打著酒嗝:“誰、誰知道呢,我問過幾次,可他們根本不說。說雖然隻學了兩年巫術,但也比普通人的屍骨有效果,不過隻給了我兩萬!”

之後的事就好辦了,村主任立刻找到吳老四所在村的主任,兩個村聯合了幾大班子成員,對吳老四進行了當堂突擊會審。吳老四萬沒想到中了這個圈套,後悔得想撞牆,全都招供了。也把那兩個中緬邊境來客的聯係方式上交,說那兩人稱要是得知有更合適的屍骨,就到這個地址去找他們倆,隨時有效。

該地址處在雲南和緬甸交界處,具體是在國境線的西邊還是東邊,光從地址看不出來。接下來,由村主任出麵去鄉裏借了一輛舊吉普車,村主任的兒子和村會計的兒子押著吳老四乘車去了這個地址。

中緬邊境很多地區並沒有明顯的分界線,有時一個村寨甚至一座竹橋都能壓在國境線上,隻要不發生大的亂子,兩國政府都不怎麽管。而且緬甸國內也比較亂,很多邊境地區都不歸緬甸政府管,兩國村民之間經常來往,隻要緬甸地方武裝不來搗亂,都還算太平。

這個村子緊貼著國境線,進了村就等於出國。大家找到那兩個人,聽說洪老大夫的屍骨已經在山坳裏找到,他們很高興,就跟著吉普車回到村子。剛進村就被民兵排長派人給抓了起來,逼問事實真相。這兩位都是緬甸人,受村裏一位叫乃溫的法師委托,經常在雲南邊境處物色修法或巫師的屍骨,但用來幹什麽,他倆也不清楚,洪霞的屍骨就是給乃溫弄的。

因為已經觸犯中國刑法,因此鄉裏把這兩位緬甸人帶到鎮上,暫時關押在鎮派出所裏。為了搞清這個乃溫是什麽來路,大家四處活動,洪班想起有個從西邊來的緬甸人,每個月都會來找他收草藥,會簡單漢語和苗語。幾天後那人果然來了,一打聽,也是真巧,他就住在乃溫家相鄰的村子裏。

經此人打聽,得知這個乃溫原來是一名降頭師,屬於緬甸眾多少數民族的“紅喀族”人,專門修古代黑巫法門,擅長給人下情降等法術。據說也接死降的生意,但要給足夠的錢,這種偏僻邊境地區,錢比人命貴,要是真想把誰弄死,找個偏僻深山用砍刀幹掉,連法律都懶得管,所以基本沒人出錢找降頭師下什麽死降。

民兵排長建議報告騰衝市裏,讓公安局介入,老謝說:“我覺得最好還是讓那位緬甸人幫著多打聽消息,這些降頭師都不好惹,盡量不要正麵發生衝突。”

洪班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因為他是洪霞的弟弟,又是全村最受尊敬的巫醫,所以大家都在看他的臉色,但洪班並沒說任何話。

讓老謝和大家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兩天後洪班居然獨自一人跑去邊境,找那個叫乃溫的降頭師。

乃溫住在邊境線以西不到十公裏的一座村莊,村裏有很多紅喀族人,緬甸全國有幾十個少數民族,人數最多的也不過幾萬,少的隻有幾百,這個村子就是。紅喀族人非常相信巫術,他們生病了從來不看醫生,也不找民間巫醫用草藥治療,隻用巫術。但巫術不是萬金油,像肺癆、結石和急性炎症這些病,巫術根本沒辦法,所以紅喀族的人逐年減少,每年光吃壞肚子都能拉死好幾個。

在那位緬甸收藥人的引見下,洪班和乃溫見了麵。這個乃溫皮膚黝黑,頭發濃密,雙眼放出不友善的精光。他盤腿坐著,身邊的矮桌上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雕像,還有一些用稻草、樹枝和布製成的假人,每個隻有巴掌那麽大。洪班看到乃溫旁邊放著一顆人頭骨,沒有下頜,外表呈淺灰色,頭頂骨的位置用紅黑顏料畫著很多彎彎曲曲的圖案和符號。

這個乃溫也會苗語,這樣兩人之間的溝通就不用翻譯了。乃溫給兩人倒了水喝,洪班說話不會拐彎,直接提出要乃溫立刻歸還從騰衝鄉村偷盜的、他姐姐洪霞的屍骨。

乃溫冷笑:“你有什麽證據,你姐姐的屍骨是我雇人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