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隻好繼續用腳量。為節省時間,這幾位阿讚師父在背包裏裝著簡易帳篷和食物等東西,看來是想打持久戰了。白天朝東南方向一直找,晚上就地搭帳篷過夜。老撾和其他東南亞國家一樣,有很多毒蟲,蚊子就不用說了,還有蠓蟲、蛇和旱螞蟥等物。帳篷兩側都有紗網,晚上睡覺的時候,那紗網上落得密密麻麻的全是蚊子,幾乎把網眼都給堵死了。用手一拍,蚊子飛走,但用不了半分鍾,又會落上一層。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驅蟲藥塗在紗網上,這種越南產的驅蟲藥效果很好,至少能保證整晚效果。

即使是這樣,帳篷畢竟是簡易的,還是有蟲子和螞蟥會從帳篷底部鑽進來。次日醒來,我覺得腳底又疼又癢,脫了鞋一看,居然有兩隻螞蟥在吸血。連忙拍死,怎麽也想不通它們是怎麽鑽進去的。

方剛說:“在這種地方行進,徒步三個小時最多也就能走七到八公裏,要是推著小推車,上麵還躺著一個人,估計連五公裏都不到。可我們走了不下六七公裏,也沒看到什麽亂葬崗,所以我覺得,肯定是走錯了方向,或者路不對。”

布農擦著汗:“這種密林哪裏來的路,我們也隻能按方向前進,當初他推著師父行走的路線,也不一定就是準確的東北方向,稍微偏幾度,所走的路線就會完全不同,隻能越走越偏。”

“五毒油能不能用?”我用手擦著被汗螯得生疼的胸口,忽然摸到五毒油項鏈。

方剛看了看,說:“那就得離這四位修黑法的師父遠點兒,他們身上有陰氣,會影響判斷。”把想法和阿讚巴登他們一說,最後商定,大家分成兩夥,我和方剛一夥,剩下四位修法的一夥。兩夥人距離大概拉開不到五十米,這樣既不能讓他們影響到五毒油的效果,也不至於兩夥人走散。

我手裏舉著五毒油,和方剛開始邊走邊檢測。按理說,那些從雲南移居到越南和老撾境內的苗族人,很多都是病餓而死,而且也是隨便下葬,客死他鄉。要是附近有這種人,肯定能檢測到陰氣。

就這樣兵分兩路在深山裏走了半個多小時,什麽結果也沒有。我開始氣餒,還有些脫水的症狀出現,頭暈咳嗽、嗓子疼,不知道是被什麽毒蟲咬過的原因。

又走了十幾分鍾,我實在走不動,就坐在一塊大岩石上休息。方剛這家夥別看瘦,可精神頭比我足多了。我很奇怪,論年齡他比我大十幾歲,可體力怎麽這麽好。方剛拿過我手裏的五毒油項鏈,說:“年紀輕輕就這麽沒用,再過十年怎麽辦!”我心想再過十年的事再說,現在我隻想休息。

方剛朝前繼續走,我把大草帽蓋在臉上,心想要是能讓我睡上幾個小時,給個市長都不換。這時,聽到方剛在遠處喊著什麽,我把草帽移開一半,斜眼看過去,見方剛單手扶膝蓋,右手舉著項鏈,在一片茂盛的雜草中來回晃。阿讚巴登和那年輕徒弟走過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這附近有陰氣……”我隱約聽到方剛說。

那幾人圍攏過來,我也不好意思再躺,隻好從岩石上爬起來走過去看。方剛舉著五毒油項鏈,用手虛指了一個圈:“這片區域顯示有陰氣,不知道下麵埋著什麽東西。”

年輕徒弟撓著腦袋:“可我們又沒帶工具,鐵鍬什麽的都放在地壇那邊,除非能找到準確地點。”

阿讚巴登說:“這種深山密林,幾十公裏都沒有人居住,正常人肯定不會埋葬在這裏。是野獸的屍體不太可能有陰氣,隻能是橫死或怨氣大的死人。”

“會不會是進深山砍柴或探險的人,迷路或者被野獸咬死的?”我問。布農說也有可能,但也要在附近加強注意力。

繼續分成兩組在附近重點搜索,果然有收獲,五毒油顯示,在方圓不到五百米的區域內,又發現兩三處有明顯陰氣的地方。這就很難用砍柴探險者走失而死來解釋了,不可能這幾夥砍柴人都死在幾百米以內的區域。

陰氣越來越頻繁,就像個看不見的路標,我和方剛就按著這個路標前進。忽然,方剛停住腳步,低頭看著地麵。地麵除了雜草就是落葉,什麽也沒有。我問:“怎麽了?”

方剛用腳踩了踩:“好像有什麽東西。”用鞋尖踢了踢,看到是一根木條,有小腿粗細,外表的樹皮已經被削去,似乎是搭房屋用的。我伸手把木條用力抬起來,中間折斷了,已經腐爛得不知道有十幾年還是幾十年。

“是人工建造的,這附近肯定有收獲,繼續找。”方剛來了精神,果然,我倆在附近找到一間已經風化和坍塌的簡陋木屋,這就更證明了我們的猜測正確。

兩夥人聚在一起,在附近重點搜索,忽然,年輕徒弟大聲說:“這裏我來過,幾個月前我用推車把我師父帶去地壇,就從這裏經過!”他努力回憶著路線,把我們帶到一片空曠地區。這裏有數幾間殘破的木屋,年輕徒弟指著這片區域,說這就是當年赫蒙人居住的地方,地壇就在從這裏朝北大概走一個小時。

已經臨近黃昏,我們都加快腳步,終於找到了這個由降頭師生前所設下的地壇。剛走到這裏,我的頭就疼起來,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疼,又疼又脹,在幾年之後我患上頸椎病時,每次發作後的疼痛就很像那種疼,但當時的疼要更厲害幾十倍,眼前都發黑。

所謂地壇,就是法師施法所要用到的法壇,這就和道家施法要神台一樣。而修黑法的阿讚設的法壇,就叫做地壇。法壇需要大量的供奉品,每名阿讚的家裏都有,地壇則需供奉陰料和陰物,比如陰牌、地童古曼、屍油、人骨、域耶、血肉甕、人胎路過甚至小鬼等。

這座地壇並沒那麽複雜,卻看起來很瘮人,因為除去幾十根燃到半截的蠟燭之外,還供奉了太多人的骨頭。有兩排擺得整整齊齊的大腿骨,有幾十顆堆在一起的頭骨,還有臂骨等。這些骨頭已經呈灰黑色,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二三十年之久,也不知道當初那位降頭師怎麽收集的。我想,應該是降頭師從附近感應到的赫蒙人亂葬崗,自己一具具挖出來的吧。

剛來到地壇前,阿讚巴登、布農和那名柬埔寨黑衣阿讚就不約而同地念誦起經咒來。大約過了近二十分鍾才停止,布農說這裏怨氣太重,必須要先用經咒加持,暫時將怨氣減弱。

年輕徒弟指著那堆頭骨說:“我師父就埋在這些頭骨下麵,他臨死前說,讓我永遠不要把這個地方告訴別人,等十年之後再回來把他挖出來,讓我自己用黑法供奉,能保佑大富大貴。”

“他是騙你的,十年之後你怎麽可能還會記得這裏!”方剛譏笑道。年輕徒弟點點頭,說他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同意收錢帶我們來找。方剛悄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會意,知道那降頭師說的是真事,可惜年輕徒弟根本就不懂。

方剛看到旁邊的土中插著兩把鐵鍬,就扔給我一把,阿讚巴登擺手示意我們不要動:“我感應到這裏有一股極大的怨氣,比之前任何時候遇到過的都要強烈,今晚我們要馬上進行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