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眼睛眨了幾下。我又說:“你一再瞞我,從最開始就在騙我。我讓你說實話,你就是不說。和小平做那種事可以解釋為你嫌丟人,但你長期偷墓地的供品,為什麽敢瞞到現在?”梁先生的手在顫抖,我說:“你不信鬼神、膽子大,但偷供品之後遇到那麽多詭異事,居然還能硬撐到現在,我也是佩服。你到底想瞞到什麽時候?”
這話問得梁先生啞口無言,雖然我知道他沒法說話,就算能,估計也得裝啞巴。梁父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回頭問他:“老伯,你應該早就知道你兒子在墓地山偷供品回家的事吧,看樣子,應該還是父子經常共同享受供品,是嗎?”
“這個……我……我們……”梁父說不出一句整話來。我告訴他,要是再不對我說實話,那就讓你兒子自生自滅了,現在是夢中被鬼打,掉了牙,但絕沒這麽簡單。就算他現在辭職不做也沒用,鬼會一直纏著他,直到鬼認為出了氣為止。
我剛說完,梁父居然顫顫巍巍地要給我下跪,我連忙把他扶起來,梁先生躺在**,呼吸加重,他支起上半身,張開嘴吐出幾個詞,但根本聽不清。我擺手示意讓他躺下,梁父的普通話很差,隻能勉強聽懂。他說:“田先生,你不能見死不救,請幫幫我兒子吧,他是個好人啊!”
我失笑:“在墓地工作,成天偷拿死者家屬送上的供品,這也算是好人?”
梁父流著淚:“他不是故意的,墓地山的供品很多,最後全都腐爛了,很是浪費,所以他也是好心呀!”
我無奈地告訴他,給死人的供品有兩種用途,一是家屬在家中用來給死者的靈位上供,祭拜儀式結束後就分給家人吃掉,這叫“食祭”或“吃供”,吃掉供品的家人,會得到死者的保佑;第二種就是死者家屬放在墓地前的供品,這種供品是專門給死者的,很多供品腐爛得很快,說明已經被死者享用。你兒子偷的全都是這種陌生人的供品,估計沒有上千也差不多,那麽多死去的人在陰間看著家屬送來供品,卻被他偷走,你說人家能不生氣?現在才發怒,已經算是晚的了。
“那怎麽辦?”梁父緊緊握著我的手,“田老板,你千萬要幫幫他,我隻有這一個兒子啊!”我看著梁先生的模樣,也挺可憐的,就問他偷供品的經過和細節。
梁父說:“也、也就是從半年多前開始的事,他在柴灣墓地工作四五年,以前從沒想過這樣。後來有一次值夜,他看到一處墓碑前的供品蘋果沒堆放好,有一個滾落出來,他就順手收在口袋裏。回辦公室的時候口渴,就把那蘋果吃掉了。後來聽同事說,那種蘋果特別大,是從日本進口的,他對我說怪不得這麽好吃,以前從沒吃過。後來他就在掃道的時候,順手拿幾個水果,留著當晚上值夜時的夜宵。後來從水果到糕點,還有燒臘等食物,他也會拿到辦公室去吃。有時看到比較有錢的家屬會買洋酒,他就偷了一瓶回家給我喝……”
看到這瓶洋酒,梁父不太高興,像他這種老一輩的人比較迷信,雖然兒子膽大,從小不信邪,但他強烈反對這種從墓地偷酒回來的行為,還罵了兒子。但酒已經拿回家,梁父又喜歡喝酒,因為家窮,他這輩子也沒喝過稍微貴點兒的酒,就把這瓶傑克丹尼給喝了。
從那之後,梁先生覺得並沒有什麽,有一天就帶了瓶拉菲回來。梁父知道這種酒價值上萬港幣,驚問怎麽來的。梁先生得意地說,有死者家屬在一排家族墓位中放了很多供品,其中就有這瓶拉菲。梁父很害怕,問下次家屬來祭拜看到酒沒了怎麽辦,梁先生說沒關係,等喝完之後他再灌進去兌了醬油的石榴汁,放回原位就行。
既然已經拿回來,梁父隻好繼續喝掉。他極少喝好酒,現在遇到高檔酒,才知道好酒確實有好的道理,再喝平時買的普通酒,竟然已經喝不下去。某天吃飯的時候,梁先生看到父親倒了一杯白酒卻沒怎麽喝,就知道他還在懷念好酒,於是兩天後,他特意在半夜掃道的時候留意供品,又弄了兩瓶好酒回來。一瓶是內地產的茅台酒,另一瓶是威士忌。
有一就有二和三,梁父也是被溫水煮熟的青蛙,看到梁先生將好酒的瓶子灌進蘋果汁或石榴汁,再放回原位,竟沒人注意過,他漸漸也就放鬆了。而那些水果糕點之類的供品,時間一長早晚會腐爛,墓地方也會定期清理,自然就更無人講究。
後來有死者家屬發現剛擺去沒幾天的供品全都不見,就找到墓地負責人,梁先生在旁邊說肯定是死者已經享用,死者家屬竟然信了。
梁先生偷來東西後,就走出墓地山的大門,存放在附近的小樹林的大岩石後麵,根本沒人發現。次日交班回家,他再去小樹林裏取貨,然後坐車回家,真是萬無一失。
我很奇怪,就問梁先生:“你和阿文共同值夜的時候,你出去偷供品,阿文偶爾也會看監控畫麵的吧?你就不怕被他發現?”
躺在**的梁先生看了看父親,說明這事他老爸也知情。果然,梁父告訴了我真相。
梁先生偷供品的過程很簡單,他在值夜的時候,會提前製作一張有九個監控畫麵的圖片,放在屏幕上,阿文喜歡打遊戲機,平時根本不會去動監控電腦,就算偶爾看看,畫麵也是完全靜止不動的。而梁先生就趁機出去巡視,順便偷供品。
得知了真相,我長歎幾口氣,心想怎麽總能遇到這種不說實話的人?之前有那個愛吃狗的範老二夫妻,現在又是梁家,這讓我非常痛恨做了錯事又不敢承認的客戶。梁父焦急地問:“田老板,那有什麽辦法嗎?”
我掏出五毒油項鏈,在梁先生身邊晃了晃,顏色幾乎成了黑色,隻有一點點灰。梁父和梁先生沒明白,都疑惑地看著我。“這是專門用來檢測陰氣的陰油,原本是透明的,顏色越深,陰氣就越重。你們自己看看是什麽顏色。”我把項鏈扔在梁先生胸前,梁父連忙走過去看,梁先生也低頭,努力地看著。見到油的顏色已經像墨汁,梁父不敢相信,又把項墜從兒子胸前拿起來,走出臥室來到客廳。
我心想這五毒油是稀罕物,連方剛那個戒指都丟了,你別再給我把這個弄壞。剛要起身出去,梁父雙手捧著五毒油項鏈,又進了臥室,把項鏈再次放到梁先生胸前。看著油的變化,梁父雙手顫抖,眼淚又滾下來了。我把項鏈戴好,告訴梁父,要麽去泰國找法師施法,要麽把法師從泰國請到香港,這樣費用更貴。不過以梁先生這個情況,事情是在墓地發生的,要施法也必須得在柴灣的墓地山,才能平息那些被偷供品陰靈的怒氣。
“那……要花多少錢啊?”梁父戰戰兢兢地問。我走出臥室,坐在客廳的舊沙發中,掏出手機準備給方剛和老謝發短信,分別詢問來香港施法的費用。
看到地上堆的那麽多水果、糕點和洋酒,我心裏說不出的厭惡。偷來多幾百上千死者的供品,居然也能吃喝得這麽心安理得,不得不佩服梁氏父子的心態,尤其梁先生,真是死人身上也要摸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