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之前和登康施法的那片區域,在辦公室中我找到了值班的阿文。這家夥正坐在電視機前麵打PS遊戲,旁邊有個中年男人拿著馬經。我說明來意,阿文明顯還記得我,當初我跟他通過電話的。

出了辦公室,他低聲對我說為了封住同事的嘴,給個兩千塊就行。偉銘立刻掏出兩張千元大鈔遞過去,阿文說你們自便吧,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施完法之後自行離去就可以。

離午夜還有近三個小時,為了達到最佳效果,我們要等到午夜十二點左右的時候施法。外麵對淑華來說就是噩夢,隻好把她安排在辦公室的折疊**休息。我們五個人在外麵的水泥台階上坐著,晚上很晴朗,月亮很圓,借著月光,看到山坡那密密麻麻的墓碑,心裏一陣陣發毛。

方剛掏出雪茄點燃,我取笑他說墓地都會禁煙,萬一著火怎麽辦。“老子又不是天天來這種鬼地方。”方剛翻了翻白眼。

登康朝方剛伸出手要煙抽,方剛假裝看不到,登康走過去,直接從他的皮包中去翻,氣得方剛連忙躲開,很不情願地掏出一根煙扔給他。登康吐了口煙圈,表情悠閑。

偉銘對登康說:“師父,有個問題不明白,能向您請教請教嗎?”

登康拍拍他的肩膀:“有話就問吧。”偉銘問為什麽鬼和人生存的空間相同,不是說有地獄嗎,另外為什麽這些鬼有的幾年甚至幾十上百年也不投胎,之前淑華說看到衣著很特殊的鬼魂,有穿民國服裝的,有穿清朝甚至更古老衣服的。

“地獄隻是懲罰惡鬼的地方,”登康回答,“很多陰靈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投胎,但又沒惡到下地獄去受刑的程度,就隻好在原來的空間繼續徘徊。它們所處的空間與我們這個世界重合,但又互不幹擾,我們看不到它們,因為它們隻有魂而無魄,而鬼魂能看到我們。隻有那些魂魄不全,或者陰氣重的人才能看到鬼。”

不光偉銘,我也跟著長了知識。方剛在旁邊滿臉不屑,好像早就知道這些事,隻有阿讚巴登默不作聲。

偉銘顯得很害怕:“這麽說,我們每天都能和它們撞見?可怎麽完全沒感覺呢?”

登康笑了:“在白天,或者人多的地方,鬼要躲著人,因為人身上陽氣太旺。但在夜間偏僻的地方,它們膽子就大些,看到人也沒那麽害怕,還會湊過去想要接近,以感受陽氣。那時候的人就能感覺到有陰氣,也就是很冷。”偉銘慢慢點點頭,下意識看了看周圍,表情很害怕。

我說:“那現在我們呆的這個地方,陰靈的膽子應該比誰都大吧?既是晚上,又有幾萬、十幾萬的骨灰盒。”登康說當然,所以沒人敢在晚上去墳場轉悠,除非是想自殺。

方剛哼了兩聲:“也沒那麽嚴重,要不然墳場早就變成殺人的最佳地點了,你想害誰,就把他帶到墳場來過夜,人就死了。”對方剛這種抬杠,我隻在心裏暗笑。

好容易捱到午夜十一點半多,別說淑華,連我都感到渾身發涼。讓偉銘去把淑華叫出來,阿讚巴登問她:“你能看到多少陰靈?”

淑華畏畏縮縮地指了指:“這裏站著兩個,正在看我們……那邊有一個慢慢地走,遠處有好幾個,看不太清……啊!”她轉身看著背後,辦公室牆壁的角落,顯得很害怕。偉銘勸她別慌,再仔細看看。

我們走到階梯處放眼下望,月光下好幾萬座墓碑整齊地排列著。淑華指著某處,說:“那邊有好多人。”

大家朝那個方向走去,淑華指著右側的那條長長的墓道,說那邊能看到很多“人”站著。阿讚巴登順著墓道朝前走,這條墓道大概有兩百多米,左側是鐵柵欄,右側是墓碑。他走到墓道盡頭處盤腿坐下,這邊登康也坐在地上,摘下脖子上那串暗紅色的人骨珠串。

登康對淑華說:“走過去。”

她連連搖頭,死活不肯。偉銘說我能不能陪她一起走,登康說不行,必須她自己。沒辦法,我和偉銘隻好再勸,告訴淑華關鍵就在這次,你怎麽也要忍著。這就像開刀摘除腫瘤似的,疼肯定要疼,但是為了治病。

淑華猶豫很久,終於鼓起勇氣順著那條墓道走過去。偉銘站在我旁邊看著,急得直搓手。看到淑華走了二三十米,開始朝左躲,好像右邊有人,而且還在追她。淑華繞過去急跑幾步,又開始後退。

這時,隱約聽到對麵的阿讚巴登開始念誦經咒,而登康平舉起手中那串骨珠,卻沒念巫咒。淑華退了幾步又停住,看樣子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包圍住。她大聲呼救,偉銘看著兩位法師,剛要開口,被方剛止住,低聲道:“別說話!”

偉銘隻好咽回去,坐在地上的登康轉頭看著偉銘:“你想說什麽?”

“這個……淑華不會有危險吧?她好像脫不開身了!”偉銘沒想到登康能問。登康搖搖頭,方剛斜眼看著登康,隻有我心裏很清楚,登康是在故意和方剛對著幹,方剛不是讓偉銘別說話嗎,登康就偏要和他交談。

淑華躲不開,隻好蹲在地上,雙手抱膝,把頭埋起來發出嗚嗚的哭聲。對麵的阿讚巴登提高念誦經咒的音量,速度也加快了。我感到後背一陣陣發燙,像是背靠在發熱的鐵板上似的。淑華發出陣陣叫聲:“別,別碰我,不要……”雙手在頭上亂揮亂打。

我聽到登康開始低低地念誦經咒,和阿讚巴登的經咒大致相同,就像二重唱。忽然,淑華整個人都撲倒在地,右臂直直伸出,身體在水泥地麵上居然向前滑行,好像有個透明人拽著她的胳臂拖動。

偉銘大叫出來,我也很驚訝,登康把人骨珠串咬在嘴裏,再掏出一柄小刀,割破手指,把珠串繃直,將鮮血不停地滴在珠串上。然後他鬆開口,雙手將珠串平舉在麵前,繼續念誦經咒。淑華那被拖動的身體停住,她的手臂也落在地上,淑華哭著慢慢爬起來,就要朝這邊跑,方剛連連擺手,示意她折回去。淑華猶豫著,對麵阿讚巴登念誦經咒的音量更高了,淑華對空氣說:“你不要過來!”轉身就跑。

登康從地上站起身,雙手仍然平舉著珠串,朝淑華走過去。我們三人連忙跟在後麵,登康來到淑華跟前大概不到五米的位置,淑華又叫起來,雙腳的腳尖詭異地踮著,在地麵上滑動。登康將手裏的珠串對準淑華,向左慢慢移動,而淑華的身體也朝左滑行。

對麵的阿讚巴登也慢慢走過來,兩人把淑華夾在中間,看到阿讚巴登平伸右臂,五指張開,緩緩朝淑華的身體移過去,就在阿讚巴登的手掌對著淑華時,她大叫一聲,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我和方剛互相看看,連大氣也不敢喘。登康走近淑華,把那串人骨珠給她戴在脖子上,右掌按住她的額頭,阿讚巴登也走過來,用手掌按著淑華的後腦。兩人共同施咒約十分鍾,同時把手放開。

淑華的身體像斷線木偶,癱在地上。偉銘連忙跑過去扶起她。淑華眼睛睜著,但毫無生氣,也沒什麽表情。她說了幾句話,但我聽不懂,好像是香港話,而且語調很蒼老。方剛和偉銘互相看看,偉銘也用香港話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