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麵到底有什麽?”朱明緊張地問。蠱師沒回答,卻伸出左手食指,在念誦經咒的時候,用指尖在洪班的肚皮上緩慢劃動。說來也怪,洪班肚子裏那個能動的東西,似乎能聽從蠱師的指揮,一直鼓出來,還能跟著蠱師手指的動作,他的手指劃到哪裏,那個東西就跟到哪裏。

蠱師的手指先是在洪班肚子上劃了幾圈,慢慢開始往上升,提到胸前。而那個鼓鼓的東西也跟著上行,洪班越來越痛苦,嗬嗬而叫,雙手胡亂去抓前胸。蠱師繼續引導,那個東西已經遊走到洪班喉嚨的位置,洪班吐著舌頭,臉漲成紫紅色,身體亂抖,似乎已經窒息。

蠱師對朱明說:“捏開他的嘴,不要讓他咬到舌頭,也不能閉嘴,張大!”朱明連忙伸手去用力捏洪班的腮幫,就在這時,有個黃色的、類似鱔魚頭般的東西從洪班嘴裏鑽出來,把朱明嚇得鬆開手,洪班下意識死死咬住那個東西。

“快捏開他的嘴!”蠱師很生氣,朱明連忙再去捏開,那東西繼續往外鑽著,洪班已經被憋得兩眼發直,臉紫黑紫黑的,眼看著就要昏迷。這時蠱師伸手抓過一把鐵鉗子,閃電般地夾住那東西腦袋,用力往外拉。

那東西似乎不太情願,開始往回縮。蠱師緊緊夾住,同時提高念誦經咒的聲音。那東西被蠱師越拽越長,全身呈油亮油亮的黃色,很像那種叫“黃辣丁”的魚。最後蠱師大喊一聲,把那東西一把從洪班嘴裏整條拉出來,竟有一尺來長。

旁邊已經事先放好一個小口的玻璃罐,蠱師用鉗子夾著這東西的頭,往罐裏麵送,那東西的身體拚命扭動,力氣相當大,帶得蠱師的手臂都跟著晃動。朱明很緊張,怕蠱師一不小心沒夾住,那東西就會飛走似的。

蠱師左手捏住那黃魚的身體一點一點往玻璃罐口裏塞,當塞到一半的時候,那黃魚已經掙不出來,隻好一古腦鑽進罐中。朱明在旁邊早就撿起木塞,迅速塞進罐口封好。

洪班張著嘴吐了半天黃水,朱明把他身體側過來,以免被嗆到。那條黃魚在玻璃罐裏撲棱撲棱地跳個沒完,玻璃罐都要倒了。朱明隻好用雙手緊緊抱著罐體。蠱師從木櫃子裏取出一個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將裝有黃魚的玻璃罐口木塞打開一個小口,把玻璃瓶中的紅色**迅速倒進去,再把木塞封好。

裏麵那條黃魚跳動得更瘋狂,似乎有極大的能量,朱明已經都快要抱不動了,他大叫:“師父,這條魚這麽厲害?會不會把玻璃瓶給頂裂啊?”蠱師不動聲色,隻低低地念誦著經咒。洪班側頭,無力地看著,見罐裏的那條黃魚身上沾滿那種紅色**,隨即開始冒煙,就像碰到酸液似的。

幾分鍾之後,那條黃魚越動越慢,終於一動不動地趴在罐底。魚身體還在不斷地冒出濃煙,漸漸什麽都看不到。蠱師指著洪班,對朱明說:“把罐子放到牆角,這個人今晚就躺在這裏,明天你來接他。”

朱明很高興,讓洪班好好休息,就走了。洪班早就累得不行,閉上眼睛就睡過去。次日中午才醒來,朱明和蠱師坐在床邊看著。從兩人的交談中,洪班才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一種降頭術,屬於蟲降的一種,也叫蛆降。這種蛆降還算是比較簡單的,要把蒼蠅養起來,讓它們大量繁殖下蛆,然後將蛆蟲以巫咒加持,磨製成原蟲粉。

“那……你剛才為什麽也要把蛆蟲製成原蟲粉?”洪班不解地問。

蠱師說:“我要用兩種原蟲混合在一起,然後讓你服下去,才能在你體內繁殖成蟲,吞噬蛆蟲。”朱明問是哪兩種,蠱師說,那種深黃色**裏麵有蟲卵,是雜交而成的大黃鯴蟲。這種蟲專門能吞蠱蟲,雖然不是所有蠱蟲都能吃,但好在這個人中的並不是太高深的蟲降,否則我也解決不了。

這時洪班和朱明才明白過來,他開始佩服這些下蠱師的手段。蠱師告訴兩人,解這個蟲降的費用是八千塊錢。洪班麵露難色,他家裏並沒有什麽錢,這次出來尋找曼丹,已經花費了他僅有的數千元積蓄,現在身上隻剩下幾百塊。

朱明就知道洪班沒什麽,因為上次請洪班去給小孩驅邪,他就分文沒收,說明洪班從沒靠巫術賺過錢,這種人當然不會有什麽錢。朱明對蠱師說:“這位洪班師父是從騰衝深山出來的苗族巫醫,也擅長巫術,他是中了緬甸女人的暗算,才中了蟲降。洪班師父給人驅邪沒收過錢,自己也很窮,而我這裏有隻三千塊。”

聽說洪班也是巫師,蠱師很感興趣,連忙仔細詢問洪班。兩人交換了各自的修法經曆和法門,蠱師點點頭:“怪不得你的蟲降直到現在才發作,我還很奇怪,換成普通人,你在十幾天之前就應該病發。”洪班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問蠱師,這種蟲降非要等到體內的蟲卵自己出來嗎?

“當然不是,如果在你已經服下蟲降粉之後,隻要施降者在附近念誦相應的經咒,你體內的蟲降就會立刻發作。”蠱師回答。

洪班這才恍悟,怪不得當時在自己家中的閣樓內,曼丹敢大膽地在屋裏說出她殘害妻子和女兒的事,而不怕洪班從藏身的地方衝出來。洪班心想,幸虧當時多了個心眼,要是就這麽衝出去,沒等把曼丹製服,恐怕她已經用念誦讓自己蟲降發作,滿地打滾了。

蠱師又說:“你看這樣行不行,如果能把儺巫術和三明拘魂術教我,這八千塊錢我可以給你免掉。”但洪班不同意,他讓朱明先替自己墊付三千,然後回騰衝村莊,再向村民去借餘下的五千,欠朱明的錢再想辦法。

“隨你吧,”蠱師說,“可是洪班師父,你怎麽知道那個叫曼丹的女人沒有打聽到你的消息?如果她再次對你下手,你怎麽辦,再來找我解蟲降?再找朱明借錢給你?”

洪班沉默不語,蠱師說如果你不想把祖先巫師的獨門法術教我,也可以隻教三明拘魂術,這是最後的要求。

其實,洪班已經在心裏同意了,因為他覺得法術已經沒有保密的必要,他保密了幾十年,最後相信曼丹,還把儺巫術和三明咒都教給她,可還是被害。現在蠱師救了自己的命,再保密有什麽意義?放著好人不去教,非要教給惡人?

於是洪班將三明拘魂術的法門和使用方法教給了這位蠱師。蠱師很感激,說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和朱明離開雙江鎮,在路上,洪班對朱明講了曼丹殘殺自己老婆和女兒的事。朱明氣得不行:“這女人和你沒冤沒仇,為什麽要這麽狠?”洪班搖搖頭,他哪裏知道原因。朱明讓洪班別急,他會動用一切關係幫他。

可洪班表示,他對尋找曼丹已經不抱希望,身上的錢也不夠繼續找下去,就打算回騰衝村莊。朱明說:“那怎麽行?洪班師父,你千萬不能氣餒,這深仇大恨必須得報啊!不瞞你說,我在緬甸也有朋友,也認識兩名法師。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找找住在密支那或者孟養的人,看是否知道有這麽個女人。”

到了下午,朱明打電話回來,告訴洪班說正巧有個緬甸茂漢的商人來雲南收購蟲草,現在就在保山,這個緬甸人他很熟,去年還轉手幫他聯係過蟲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