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天街,議事台。
天街位於玉京城最北麵,是一條橫貫玉京城東西的街道,但這裏和其他的街道比起來則顯得極其清冷,隻有偶爾乘坐車輦路過的卿貴們和那些巡邏的軍士行於此道之上。
而之所以會如此,隻是因為天街乃是‘大道宮’、‘五大攝政道場’及‘議事台’所在,乃是整個大道庭的中樞。
大道宮在天街中央正北方,天街正中央十字路口一直往北就通往大道宮,而十字路往北走的左邊則分別是太易宮、太初宮、太始宮,右邊則是太極宮、太一宮、議事台。
六座宮殿整齊地以左三、右三的位置排列,列布於大道宮的前方。
五大攝政道尊一般是不出麵的,隻要不涉及到大道君和先天元始寶印的事情,五大攝政道尊都隱而不出,五大台閣的事務都全權交給手下的‘台輔’去執掌。
這五大台輔分別是:道師台台輔太真道尊、尚書台台輔太古道尊、鴻臚台台輔太和道尊、中樞台台輔太衝道尊、禦府台台輔太微道尊。
五大台輔道尊都是五大攝政道尊的弟子,道行皆為二清境。
此刻的議事台大殿內,五大台輔各列寶座之上,正在商議方鑒一行人歸來之事。
隻聽太真道尊說道:“妊宓上卿傳書回報,天庭道國特使甄岄死了,是被那個叫方鑒的夜巡校尉所殺。”
“如此也好。”太古道尊說道:“死無對證。”
太微道尊說道:“隻是這樣一來,淨善道國怕是不一定會完全相信。”
太真道尊笑道:“本來也就沒指望淨善道國直接和天庭道國開戰,國之大事,唯祀與戎,一個雲丹還不夠格。”
另外四大台輔都微微頷首,唯祀與戎,這個‘祀’並不是祭祀先祖,而是奉祀‘大道’和先天無極界‘天地’,戎就是征伐兵戈之事了。
太衝道尊點頭道:“淨善道國的軍力在諸多道國之中是較強的,尤其是他們執掌軍隊的大將軍‘桓旻’,其領軍作戰之實力應該不在九天玄女之下。”
太和道尊道:“此事急切不得,還需循序漸進,隻要讓淨善道國和天庭道國交惡,兩家開戰是遲早的事,隻要淨善道國與天庭道國交惡,對我大道庭來說便是極為有利的。”
“嗯。”眾台輔道尊紛紛頷首。
但太真道尊看到妊宓傳書的後半部分後,卻是臉色微微一變,道:“不妙,事情有變化。”
“哦?”另外四位台輔道尊眉頭一挑,紛紛朝太真道尊看去。
隻見太真道尊說道:“金巫族總壇及眾分壇全部被滅了,其族長姝芷身死,現在僅剩下雪川澗一個分壇了。”
聽到這話,在座的四位台輔道尊紛紛皺緊了眉頭,“是誰幹的?”太和道尊問道。
太真道尊說道:“還是那個方鑒,傳書上說,在他們捉拿甄岄之時,金巫族族長姝芷不知為何與方鑒產生了衝突,逃遁進入了雪川澗。隨後那個方鑒便直接將金巫族眾多分壇及總壇覆滅,姝芷也在最後被殺。”
聽到這話,那四位台輔道尊頓時麵色一肅,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隻聽太微道尊說道:“沒想到這個玄鑒道國質子竟有此等實力。”
太真道尊也點頭道:“看來我們輕視了他。”
太衝道尊則道:“篤情穀內關押的那個人怎麽樣了?”
聽到太衝道尊的話,太微道尊、太和道尊、太古道尊三人都紛紛將關切的目光投向了太真道尊。
金巫族覆滅與否、姝芷是怎麽死的,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篤情穀內關的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隻見太真道尊微微歎了口氣,然後說道:“那個人也被方鑒救出來了,此刻已經護送回了玉京城。”
太衝道尊目光一凝,隨後微微一怔,接著歎息道:“如此一來,便有些麻煩了。”
當初將帝萌抓住,並關押在篤情穀的人,正是太衝道尊,但這件事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決定,而是五大台輔共同的決定,隻是由他去執行的。
他們為何要這麽做呢?原因並不複雜,隻因帝萌當初自出生之後,便被一個人看中並要收她為弟子。
這個人便是玉藏山的‘太衍道尊’,這玉藏山雖然是宗觀勢力,屬於‘庶民’行列,但玉藏山中的太衍道人卻仍然被大道庭加尊了‘道尊’之位。
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這位太衍道尊乃是三清境大能,和五大攝政處於同一實力境界。
不過這些三清境大能神龍見首不見尾,並不是人人都知曉的,哪怕這位太衍道尊,大道庭內知道的人很少。
當初太衍道尊駕臨玉京,說出想要收帝萌為弟子的時候,五大台輔就極力阻止這件事。
但當時的惠聖大道君直接‘自作主張’同意了,讓五大台輔非常被動,但惠聖大道君緊接著又做了一件錯事,給了五大台輔機會。
那就是惠聖大道君雖然同意了讓帝萌拜太衍道尊為師,但並未立刻讓帝萌跟著太衍道尊離去,他還想將帝萌留在身邊一段時間。
也就是這個決定,讓五大台輔抓住機會,趁著帝萌在一次出行之時派人將她抓走,並關押在篤情穀兩百多年。
大道庭現在的權柄全部掌握在五大攝政手中,大道君也隻是一個傀儡,但如果讓屬於五大攝政之外的第六個‘三清境’大能的力量進入,平衡就會被打破。
而惠聖大道君能如此痛快地同意帝萌拜太衍道尊為師,也有借助太衍道尊的力量來對抗五大攝政的心思。
所以,帝萌決不能拜太衍道尊為師,否則大道君手中的力量增強,對現在的大道庭執政者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而先天無極界是沒有‘天機’這麽一說的,隻有玄機。但縱然三清境大能也無法衍算‘玄機’,所以帝萌被關押在篤情穀,隻要金巫族不泄露這個消息,太衍道尊也不會知道帝萌去了哪裏。
同時他們之所以選擇關押而不是殺死帝萌,也是因為‘玄機’,玄機雖然無法衍算,但是會發生‘變化’從而被感應到。
如果帝萌不死,隻是被囚禁,那麽關於她的玄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太衍道尊也無從感應。
可一旦帝萌被殺,關於她的玄機就會產生巨大的變化,太衍道尊立刻就會感應到,從而感察到屬於帝萌的玄機,到時候太衍道尊一旦前來問罪,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帝萌還沒有正式拜師,但已經是太衍道尊內定的弟子,你們把她殺了,分明是不把太衍道尊放在眼裏,所以他們也隻能將帝萌囚禁。
故而現在得知帝萌被方鑒救了回來,太衝道尊才會說這件事麻煩了。
麻煩的不是他們囚禁帝萌這件事本身,隻要五大攝政不追究,哪怕是太衍道尊也不可能查到他們是囚禁帝萌的幕後主使。
麻煩的是,帝萌一回來,太衍道尊肯定會過來收她為徒,到時候大道君一脈就會獲得太衍道尊的支持,這對於大道庭現今的局勢是很不利的。
太微道尊問道:“能不能將這件事隱而不發?繼續將帝萌軟禁於大道宮內。”
太真道尊說道:“眼下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立刻傳詔,命妊宓、薑娥、方鑒等人不得聲張君女歸來的消息,隻將她送來議事台便是。”
旋即太真道尊喚來一名少卿,並敕下符令,命他立刻前去傳詔。
少卿領命離去之後,太真道尊朝鴻臚台台輔太和道尊說道:“可將淨善道國世子雲浩傳至議事台。”
太和道尊點點頭,接著便喚來手下一名少卿,命他即刻宣詔淨善道國世子雲浩前來議事台,到來後先往偏殿待詔。
不久之後,前麵去傳太真道尊法詔的那名少卿急匆匆返回了議事台大殿,一入殿就稟道:“啟稟諸位台輔,那方鑒一入城就敲鑼打鼓沿路宣告君女帝萌被救歸來一事,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整個玉京城都傳遍了。”
聽到這話,五大台輔道尊臉色大變,尤其是太真道尊,更是抬手一拍右手邊的玉案,怒道:“混賬,誰讓他這麽做的?!”
另外四位台輔道尊也是臉色黑沉,方鑒這一手他們著實沒想到。
但很快太古道尊便道出了關鍵問題,“他這是在邀功!”
聽到這話,太真道尊等人目光一凝,太古道尊這個說法極其合理,與方鑒一同出城的有妊宓上卿和薑娥上卿,方鑒身為一個質子,而且爵位僅僅隻是一個國士,他怎麽能保證自己解救帝萌的的功勞不被兩位上卿霸占呢?
那就隻能在入城的時候造勢了,隻要造勢越大,他的‘功勞’就越穩固,到時候整個玉京城都知道消失了兩百多年的君女帝萌是他方鑒救回來的,妊宓上卿和薑娥上卿再想霸占他的功勞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想到這裏,五位台輔道尊也是一臉憂鬱,方鑒這麽做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沒有觸犯大道庭任何律法。
消失兩百多年的君女被他救回來,這不僅是屬於他的大功勞,更是一件‘大喜事’,敲鑼打鼓不是很正常嗎?
“現在怎麽辦?”被方鑒這麽一搞,五位經曆過許多大風大浪的台輔道尊也有些麻爪。
隻見太真道尊歎息一聲,說道:“現在想要堵住悠悠眾口是不可能了。”
太衝道尊說道:“趁著這個消息還未擴散到玉京城外,不如下詔封鎖消息如何?”
太和道尊說道:“不行,這樣做是欲蓋彌彰,反而會引起人們對我們的懷疑。”
太古道尊說道:“眼下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既然消息已經傳開,我們不能再視而不見。”
最後太真道尊一錘定音,“太古道尊說得對,謙平上卿。”
很快,一名在殿外值守的上卿邁步走入大殿,躬身拜道:“臣在。”
太真道尊說道:“速速傳詔下去,失散二百多年的君女帝萌被妊宓上卿和夜巡校尉方鑒救回來了,現在已經入城,著令玉京城內所有上卿即刻來天街恭迎君女帝萌回朝。”
聽到這話,謙平上卿神情大震,雖然他不知道君女帝萌是被誰擄走的,但他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此刻聽到太真道尊的詔令,他心中震驚不已,悄悄看了一眼太真道尊的神情後,謙平上卿不敢多問,立刻躬身拜道:“謹遵法旨。”
隨著謙平上卿領命去,太真道尊也起身朝另外四位道尊說道:“諸位道友,我們也去恭迎帝萌君女還朝吧。”
另外四位道尊已經恢複了淡然的神情,紛紛起身言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