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堯第一個衝了過去,蕭蕭哭喊著跌入了河水裏,蘇誠顧不得拉她,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森林裏寧靜的早晨就這樣被打破了,鳥兒原本還在枝頭歇息,可是,卻被驚得抖一抖翅膀飛走了。

“天哪,她在流血,洛洛她在流血——”蕭蕭尖叫一聲,哭聲更加淒厲了。

大家這才注意到,秦洛身下的河水裏,隱約有著紅色的暗流。

在水裏泡了這麽久的時間,連正常的人都會受不了,何況是一個孕婦?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隻有張子堯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看都不看一眼,隻是衝到秦洛的身邊,一下子將她軟綿綿的身體抱在了懷裏。紀華和蘇誠這才像是緩過神來似的,連忙上去幫忙將縛住她的繩子解開——

楚河一直遠遠地站著,看到張子堯一把打橫抱起了秦洛,將她抱到岸邊,放在柔軟的草地上,然後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小心地將她包了起來,蘇誠、紀華還有蕭蕭也都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密密實實地蓋在她的身上,大家圍成一個圈,將秦洛護在中間,生怕山風會吹到了她。

這種感覺又回來了,沁入骨髓的冰冷,讓她身體裏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消失,滅頂的黑暗,推動著一波一波地浪潮,慢慢地將她吞噬……秦洛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是暴風雨來臨時漆黑的大海上一葉單薄的小船,隨便一個浪頭都可以讓她消失,可是,身體裏卻好像有一股力量,在不斷地讓她堅持,讓她堅持……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在寒冷的冬日裏為了救葉璿而掉進了結著冰的河裏,那種感覺她真的一輩子都忘不了,瞬間的窒息的感覺,比這一次糟糕透了。這一次是在夏日裏,雖然是在夜裏,河水冰涼,可是,卻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唯一不同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隻能哆嗦著、恐懼著、擔憂著。

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讓她不得不咬牙堅持,她擔心一旦放棄,連孩子也會支持不下去的。隻要默默地堅持下去,那麽總會有人發現她的,綁架她來這裏的人,並不是真的想讓她死。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心頭的絕望就好像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一樣,看不到邊際,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捱到天亮,好不容易挨到了天光,她在再度昏迷之前,聽到了楚河的聲音……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焦急而又充滿了悲愴,他一遍一遍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洛洛、洛洛。

她真的很想睜開眼睛看一看,是不是自己因為太過於渴望而出現的幻覺,可是,眼皮卻越來越沉重,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輕得能夠飄起來似的,飛過這冰冷的河水,飛過芬芳的草地,飛過這片密林,飛到自己向往的家裏,那裏有溫暖的床,她可以美美地睡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隻是做了一場惡夢,她的孩子沒有受互絲毫的損傷——

這樣想著,秦洛的嘴角突然浮現起一抹微笑來,眼睛卻緊緊地閉著,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洛洛,你怎麽了?你快點醒醒?”蕭蕭哭叫起來,看著周圍的人,找到了蘇誠,伸手緊緊地捏住她的大掌,害怕的大聲詢問:“洛洛她——她是不是死了?”

站在遠處的楚河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就好像被電擊過似的回過神來,衝上去,撥開人群,看到張子堯懷裏的秦洛,毫無生氣地躺著,而她的身下,盡管裹著幾層衣服,可是,潺潺流出的鮮血還是染透了那些衣服,讓人見了觸目驚心。

“你別亂說話,洛洛她隻是暈過去了。”蘇誠小聲地訓斥著蕭蕭,蕭蕭聞言,哭聲也小了很多。

“快,送她出去,救護車隻能到門口接應我們。”張子堯沉靜地站起來,他剛剛的心就好像從懸崖上掉了下來,直到現在,懷裏真實地抱著秦洛,他還是忍不住一個勁兒地顫抖,他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能慌,不能慌。

幾個人護送著暈倒過去的秦洛,一路小跑著往出口而去,用了大約十幾分鍾的時間,就已經到了寬闊的大馬路上,而救護車剛剛好趕到,他們一秒鍾都沒有耽誤,配合著醫務人員將秦洛抬到車上……救護車隻能有一位家屬陪同,張子堯二話沒說就跟了上去,蕭蕭也想上去,卻被醫務人員趕了下來,還是蘇誠拉了她一把,然後救護車的門就已經關上了,拉起了警笛聲,“烏拉烏拉”地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你還愣著做什麽,快點上車,我們去醫院。”紀華推了楚河一把,這才讓他驚醒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裏隻能看到秦洛渾身是血的樣子,就好像一個被人扔掉的破敗的布娃娃,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一線生機。

楚河像個傻子一樣被紀華拖上了車,然後一行人開著車,迅速地跟上了前麵的救護車,一路往醫院疾奔而去。

醫院幹淨的走廊上,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可是,搶救室外卻是死一般的寧靜,大家都垂頭喪氣地坐在長椅上,等待著秦洛能夠平安地被推出來。

不多一會兒,一位穿著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他潔淨的衣服上沾著點點血跡,語氣有些惋惜:“誰是病人的家屬?”

張子堯和楚河同時坐座椅上彈了起來,而楚河看到張子堯的時候,眼神暗淡了下來,腳下也慢了一步,張子堯衝到醫生的麵前:“我妻子她怎麽樣了?”

大家都圍了上去。

“醫生,她沒事吧?”蕭蕭的聲音還在顫抖著,帶著哭腔。

醫生遺憾地歎了一口氣,摘下了臉上的口罩:“孩子保不住了,在送來之前,已經流產了,目前我們正在給她做清宮手術,另外,大人的身體很虛弱,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以後要好好調養,否則會落下病根的。”

“孩子沒有了——”張子堯突然很怪異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楚河,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當初也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可是,就在準備去做手術拿掉他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主意,其實張子堯心裏很明白,秦洛有多麽在意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那是楚河的骨血,她始終是深愛著這個男人的。

現在孩子沒有了,也不知道秦洛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眾人,都沉默了,今天本來是秦洛和張子堯大喜的日子,懷著身孕結婚,可是雙喜臨門的好事,可是,婚禮沒有辦成不說,連秦洛肚子裏的孩子也這麽沒有了,誰的心裏都不好受。

“我知道了,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張子堯的聲音有些疲憊。

醫生點了點頭,重新戴上了口罩,回手術室去了,再過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秦洛被推出來了,不過,醫生給用了麻藥,還沒有清醒,所以,大家幫忙將她推開病房裏去了。

因為人太多,張子堯怕打擾了秦洛的休息,所以,在他的要求下,大家這才同意離開。

走出醫院的大門,楚河默默地跟在大家的身後,蘇誠和蕭蕭地討論著究竟會是誰那麽膽大,竟然綁架秦洛,蕭蕭突然說:“我總覺得這個人是衝著秦洛肚子裏的孩子來的,你們想一想,他們抓走了秦洛,卻沒有找我們要贖金,肯定不是衝著錢來的,而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洛洛,知道她不會死,卻一定會流產,所以算好了時間給我們打電話,讓我們去救她,時間算得剛剛好,說不定,剛剛凶手就躲在附近看著我們呢……”

紀華和蘇誠默默地點著頭,蕭蕭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他們為什麽會對秦洛肚子裏的孩子下手呢?”蕭蕭百思不得其解:“據我所知,以張子堯的為人,不會和人結下這麽大的梁子,他家世清白,為人也剛正,平日裏也沒有什麽不正常的交往,為什麽有人會去害他和洛洛呢?”

蘇誠也想不明白這件事情:“蕭蕭,不如我們去警察局看看吧,說不定他們有什麽線索呢?”

“好的。”蕭蕭也急於想知道,於是和蘇誠上了車。

紀華陪在楚河的身邊,知道他的心裏不好受,於是,小心地提議:“要不,我們也跟著一起去警察局看看情況?”

“不用了。”楚河輕輕地說:“我們換個思路調查吧,你幫我聯係一個人,看看他能不能夠幫得上忙。”

紀華點了點頭,心領神會:“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楚河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也很想知道,那個要害秦洛的人是誰,而且一定要將他揪出來,他忍受不了有人在背後一直盯著秦洛暗下黑手的感覺,這是第一次,如果不將人找出來,很難保不會有下一次,看張子堯的樣子,也未必有能力將秦洛保護好,那麽,他一定是要出手的。

就算他如今沒有立場,也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