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邊已然鍍上的一層金邊,夕陽緩緩沉入山下。
一輛純白色的卡車此時正逐漸駛向順天府,按照現在的速度,大約在四個小時之後會到達順天府。
車廂之中,李成銘此時依舊看著那朱紅色的木棺。
不過道八此時已經離去了。
作為涅槃者之中重要角色,道八不會出現在這押送的任務之中,再說,也沒有人想過會有人來劫道。
但是有時候越是覺得不會發生的事情,便越是會發生。
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之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講究情理,所以這個世界才會有趣。
“轟!”
行進的車輛像是撞在了什麽上麵,整個車輛都為之一頓。
李成銘陡然之間睜開了雙目,他剛剛感受到了超凡者的氣息,即便是一閃而過,但是超凡者的氣息就是超凡者的氣息,絕對不會錯。
這是有人襲擊了涅槃者車隊?
誰有這麽大的膽子,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卡車車廂門陡然炸裂開來,無數鐵屑四濺開來,比之子彈也絲毫不差。
李成銘隻覺得一道黑衣閃過,一人已經走進了車廂之中。
就在這一瞬間,車廂之中的涅槃者悍然出手。
這個時候,沒有人猜不到這人是來襲擊車隊的。
但是那無數涅槃者的身影在出手的一瞬間,便以比出手時還快的速度被砸回了車廂之中。
高速路上,此時前後皆被巨木截斷,純白色的卡車後麵的車廂之上,伴隨著“轟”的一聲,印出了一個個人影。
車廂之內,李成銘被來人單腳踩在了車廂之中。
即便是此時,他也沒有看清來者的模樣,隻是感覺對方好像是一個光頭。
“你是誰?”
李成銘艱難地開口道:“既然來了,不敢露臉嗎?”
李成銘背後,那個將他踩在車廂之中的人聞言笑了一聲道: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你們看不到我的臉,那麽還可以活,如果看到,那麽你們這一車廂人都要死。”
“你確定要見嗎?”
那人說道上規矩的時候,還顯得溫文爾雅,但是問出那句“你確定要見嗎”的時候已然是殺機畢露。
李成銘幾乎能夠確定,隻要他說出要見,那麽他和這滿車人就死定了。
頓了許久之後,李成銘才再次開口道:
“你不說,難道我們就猜不到嗎?”
“這輛車上隻運送了一件東西,那就是這棺材,你是佛爺不是嗎?”
背後的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道:
“慧極必傷,太聰明的人活不久。”
“我不想招惹你們,但是你們不該拿我的東西。”
車廂之中傳出了手指敲動棺材的聲音,這位佛爺似乎一點隱藏自己身份的念頭都沒有。
不過他的身份確實不重要,畢竟他是早就在涅槃者裏頭掛上號了。
佛爺手指在棺材之上劃過,像是在觀看一件藝術品,他看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道:
“東西我拿走了,我希望你們考慮一下我的話,我是一個安心的生意人,隻是想要交朋友,不想樹敵。”
“隻要你們不管,我會盡量少出一些禍患,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李成銘冷笑一聲道:“涅槃者從不妥協。”
“真的不妥協嗎?”
佛爺反問之後,侃侃而談道:
“大明太多強大的超凡者了,你們必然妥協過。”
“不要因為一時的憤怒做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小孩子才這樣。”
“話便隻能說到這裏了,至於閣下聽進去的幾分,那麽就看閣下自己了。”
說著,李成銘聽到了棺材被緩緩抬起的聲音,他視野之中能夠清晰地看見那放在卡車中心的棺材被緩緩抬起。
下一刻,那隻踩在他背上的腳也抬了起來。
李成銘猛然翻過身來,但是此時車廂之中除了昏倒的涅槃者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人的蹤跡了。
那朱紅色的棺材也不見了。
外麵的路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熄滅,黑暗之中,隻能看到天上幾個稀疏的星辰。
………
佛爺曾經是混在哪裏的人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亦或者說那是一段已經被塵封的曆史。
至少在佛爺手下的人已經沒有人知道了,當然或許那位一直跟著佛爺的老仆人知道,但是他也從未提起過。
眾人隻知道佛爺似乎是出草莽出身,後來成為了超凡者,開始行走在各個古墓之中。
而他們不過是佛爺的運輸渠道,即便是運輸渠道,佛爺也出手大方,他們一年若是能夠走上三五趟,那麽便足以掙下一個尋常家庭十餘年的積蓄。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危險。
佛爺運送的東西本身就是危險之一。
而大明涅槃者亦是架在他們脖頸之上的一把刀。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沒有人願意得罪佛爺,因為隻有真正了解佛爺的人才知道他的狠辣。
當年佛爺親手將一個活人在他們的麵前活寡了,一刀又一刀,沒有人記得當初佛爺究竟下了多少刀,但是眾人都記得那天裏頭,那個人的慘叫聲,至今不敢忘卻。
這次,黃石兄弟出事之後,眾人心中便更加膽寒起來,生怕最近惡了佛爺,被佛爺當做了出氣筒。
可是之後兩天,佛爺都沒有召見眾人。
直到第三天,佛爺才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而屋中也多了一個朱紅色的棺材。
已經有人認出著就是那黃石兄弟運送的棺材,但是沒有人問起這件事情。
在這座古宅之中,隻有佛爺開口詢問事情,沒有其他人敢詢問事情。
“佛爺,已經將棺材放了一天了,如果要震懾宵小之輩,那麽已經達到了效果了,但是為什麽此時還將這棺材放在這裏?”
在眾人散去之後,那位老仆緩緩走到佛爺的身邊道。
佛爺目光深沉,如同深不見的深淵,靜靜地看著那棺材道:
“你以為是我想將棺材放在這裏嗎?”
老仆聞言似乎有些錯愕:“不是嗎?”
佛爺踱步走到了朱紅色的棺材旁,手指從棺材之上劃過。
“這棺材我打不開。”
“從拿回來那天,我就已經發現我打不開它。”
“如此看來,我去劫下來著棺材的時候真的很幸運,當時竟然沒有遇到那位將棺材封印的人。”
說到這裏,佛爺語氣之中有著慶幸,也有著不甘。
“不過這樣的話,生意就有些不劃算了,我畢竟已經出手了,但是卻隻是拿回來了一件賣不出去的東西。”
老仆聞言皺了皺眉,緩緩道:“活著就好,至少您沒有遇到那位。”
“是啊,至少沒有遇到。”
佛爺光頭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有些反光,他抬著頭若有所思道: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我總是有些心慌,似乎將要發生什麽大事。”
佛爺不是一個喜歡拖延的人,所以他在感覺道不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如何應對未來即將發生的麻煩。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
因為他知道,如果麻煩即將發生,那麽拖延完全不是辦法,隻有正麵麵對,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一個時辰之後,佛爺和邪道士再次見麵。
邪道士雖然不是佛爺的消息來源,但是涉及涅槃者的消息,他卻異常的靈通。
這也是佛爺找他的原因。
“我賣的消息應該沒有任何問題,那麽現在你找我,我很好奇是為什麽。”
邪道士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脖頸之上的紋身清晰可見,有著一種凶厲而邪異的感覺。
“東西,我已經拿到手了。”
佛爺走到了院落中心,伸手在棺材之上敲了敲道:
“但是這東西被人封印了,一位………可怕的強者,我無法將其打開。”
邪道士冷笑了一聲道:
“你是想要讓我把它打開?”
佛爺搖了搖頭光頭,道:“不,我想要那個強者的情報。”
邪道士深深看了他一眼,半天才緩緩道:
“你知道嗎?”
“在賣個你上個情報之後一個時辰,我就後悔了這筆交易。”
佛爺聞言眉頭深深地皺起,卻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在你拿到情報之後,我得到了新的情報,處理你這具棺材的不是涅槃者的人,而是火車之上的一位客人。”
邪道士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佛爺道:
“事後我查了當時火車乘客名單,和涅槃者方麵的情報。”
“火車乘客的名單之上沒有絲毫的信息,監控也是,而涅槃者那邊也查不到,隻是說那位超凡者極其強大,疑似第五步之上的存在。”
“即便是為了《邪典》後半步,得罪一位疑似第五步以上的超凡者也是不智的。”
邪道士一點點地說出了那位的信息,而佛爺的眉頭也越發的緊湊了起來。
“第五步?”
邪道士冷聲道:
“至少第五步,隻有這種級別的人在涅槃者之中的資料,我才查不到。”
說到這裏,邪道士抬頭看了一眼佛爺道:
“看來你是被盯上了。”
佛爺帶著墨鏡的雙眼看不出喜怒,隻是冷聲道:“這個不用你管。”
“那裏自求多福吧,這些情報算是我送你的,我不希望那位查到你身上之後連累到我。”
邪道人說罷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隻留下一身唐裝的佛爺在原地思考著什麽。
涼風吹動樹梢,一葉飄落在院落之中,正好落在那朱紅色的棺材之上。
佛爺看著棺材沉默了許久道:
“老仆,找時間該換個地方了,這個地方或許已經有些不安全了。”
“那些人呢?”
老仆開口問道,他說的是那些為佛爺運棺材的人。
佛爺聞言頓了頓道:“短時間內先斷了通訊,至於棺材?”
“就留在這裏。”
………
夜色之下,漆黑一片,山嶺之中,離去的佛爺帶著老仆推開了江陰北方的一處老宅子。
這處老宅子在山嶺的深處,是真正的偏僻之地,這裏如果死人都找不到醫院的那種。
而這處老宅子就在其中一個偏僻的村子之中。
就這個村,隻有三五個人,其餘人都已經搬走了。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所有人都在朝著城市之中集中,農村很多已經荒廢掉了。
老宅子之中有著一種陰濕的味道,這是很久沒有人打掃過的味道。
陰冷的星光穿過老槐樹的縫隙灑落在大地之上,顯得陰森而恐怖。
老仆伸手將燈拉了開來,橘黃色的燈光將院落照亮。
“這座房子是我三年前買的,地方很偏僻,幾乎不與外界通訊。”
“按照您的需求,這是最好的地方。”
“就是房子太久沒有打掃了。”
身著唐裝的佛爺倒是沒有嫌棄院落破舊,隻是淡淡道:“無妨,打掃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說著那位佛爺捏了一個發覺,陰森的環境之中似乎有無數黑影攢動了起來。
在現實之中看不到絲毫的黑影,倒是燈光燈光之下,有著無數人的影子。
“五鬼搬運!”
隨著佛爺的聲音響起,那無數的人影動了起來,老宅子的破舊之處快速有人清理了起來。
不過半個小時,這處老宅子就已經被打掃的差不多了。
佛爺這時候拿出了三炷香,朝著天地拜了拜,然後將香插在了大門之上,轉身走入了老宅子之中。
老仆人伸手拉開了房間之中的燈光,燈光亮起,卻見一個黑衣男子坐在了老宅子的竹椅之上。
“你躲的真偏僻。”
佛爺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閣下是?”
竹椅還在搖動著,發出晃動的輕響。
“你在躲我,卻不知道我是誰嗎?”
這時候,老仆的聲音響了起來。
“佛爺,棺材!”
佛爺聞聲望去,卻見那具朱紅色的棺材不知道何時已經從他離開的古宅之中,來到了這裏。
佛爺看著棺材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如果說能夠找到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話,那麽將棺材搬到這裏,就說明從自己走出那處古宅他就已經暴露了。
細細想來,佛爺鋥光瓦亮的腦袋之上不禁流出了涔涔薄汗。
“看來你想起我是誰了!”
那老宅子之中竹椅在這一刻陡然停了下來。
“那你怎麽敢去搶這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