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硯唯轉學前,經常和林與宋他們幾個去電玩城瘋玩。
他不沉迷遊戲,隻是覺得此類帶有競技性質的娛樂很能讓人心情放鬆。
但他今兒騎得不咋放鬆。
路執筆直地站在他旁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讓他這段電玩摩托玩得相當得……遵守交通規則。
仿佛加點速都能被吊銷駕照,短短的兩分鍾讓他感覺如坐針氈。
好學生板著一張大冰塊臉,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裝,跟電玩城的大小彩燈格格不入。
方硯唯騎不下去了。
他無視了路執那張冒著冷氣的高級臉,推著人,往另一片區域走。
路執任他抓著自己,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又停在了投籃機的麵前。
還挺能鬧騰。
方硯唯抓著籃球,穩穩地扔進了籃筐裏,周圍幾個跟了他們好久的女生,站過來跟他們搭話。
投個球不怕超速,方硯唯玩得很好。
他的指尖上還貼著從路執那裏順來的白色創可貼,手腕靈活地一轉,就能把球準確地扔進籃筐裏。
凡事都沒個安排,隨著心意來,走到哪裏都是關注焦點,路執其實不太喜歡這種處事方式。
正看著,他手裏被塞了個籃球。
“你試試。”方硯唯說。
路執低頭,目光在捧著籃球的手指上停留。
“不是吧學霸。”方硯唯露出了然的神情,“你連籃球都不會打。”
“也是。”方硯唯把人往前推了一些,“你們學霸的體育都不太行,我來教你。”
他三塊買的那本哄人開心小攻略上說,要讓對方看見自己的優點,再帶對方感受自己擅長的事情。
那他可以教路執投個球。
他站在路執的背後,路執比他高,他隻能微微踮起腳,抓著路執的手腕。
“你得這兒用力。”他的聲音貼在路執的耳邊,“手臂抬起來,找準位置,往前一拋。”
球被扔了出去,落在離籃筐還有半米的地方,在地上彈了彈。
“沒事。”方硯唯拍了拍路執的肩膀,“第一次玩這個都不成功。”
他攬著路執的肩膀,帶笑的眼睛裏溢著流光:“執哥,除了學習,世界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事的。”
路執的生活看起來單調又冷清,在他看來簡直難以想象。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即便是生活在老師和家長的簇擁和誇獎裏,路執看起來也沒有那麽開心。
算他自作主張,把路執強拉向自己的世界,希望這個暫時跟他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同齡人能更有活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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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兩人是在路邊的流動攤點旁解決的,方硯唯見著了一些平日裏沒見過的小吃,就領著路執擠了過去。
街邊的矮桌,零散地放著幾張矮腳凳,本地人穿著背心涼拖,往路邊一坐,就能應付一頓午飯。
這些人打扮隨意,一手啤酒一手烤串,坐姿隨意,大聲地用方言聊著天,路執坐在這樣的氛圍裏,就很顯眼。
“炒飯,不要放蔥薑蒜。”方硯唯翻看著菜單,“哦對,不要加火腿。”
路執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沒點錯吧。”方硯唯問,“根據我的觀察,我們路神的偏好是這樣的。”
路執:“嗯。”
喜歡鬧騰,但出乎意料的……細心?
他們這會兒吃飯的地方靠近鷺嶼中學,同樣也有學生路過這裏,言語間,聊得都是學校的事情。
“新轉來的方硯唯,很狂啊。”一個學生說,“李坤囂張成那樣,老師都不怎麽管,之前還因為打架進過派出所,結果直接被方硯唯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坤頂多算個小弟,方硯唯太囂張了,學校裏那群人遲早要找他的麻煩。”
說著話,兩人走遠了。
“我看起來很囂張嗎?”方硯唯指著自己問路執。
路執正抽了張紙擦桌子,就聽見這個人自言自語:“太好了。”
路執:“……”
方硯唯第二天遇到了一點小意外。
早晨,他和路執一起去學校,路過教學樓時,路執忽然輕輕抬手,把他往前推了一米遠。
一桶髒水從天而降,落在他剛剛站過的位置。
“抱歉啊同學。”二樓有個男生探出頭來,一張看著老實的臉上滿是歉意,“不小心把水潑下去了。”
方硯唯有印象,這是他們一班的同學,叫李舟,平日裏看著挺斯文。
“你瞎嗎?”他照例恐嚇。
“對不起對不起。”李舟連連道歉。
一班的校慶節目定給了方硯唯。
方硯唯剛到教室,就發現自己的課桌上,放著一隻琴盒。
這是何歲歲跟班主任陳桑榆問學校借的。
“方哥。”何歲歲說,“你趕緊練練,下下周校慶,咱們班的臉麵就看你了。”
方硯唯把琴收在了書桌邊。
“還好有你。”何歲歲說,“不過李舟好像還挺失望的,原本咱們班是大合唱,他學過點聲樂,是他領唱。”
方硯唯不關心大合唱,他低著頭,在從前往後傳過來的一份空白練習卷上用小楷寫了路執的名字,轉身,啪地一聲,把卷子拍在路執的桌上,衝路執挑釁地笑。
路執把試卷疊好,夾進了書頁裏,手裏的筆在方硯唯的頸間輕輕地戳了兩下。
“幹什麽?”方硯唯轉頭。
“抽一張。”路執拿出一疊試卷。
方硯唯:“……”
這他媽還玩上癮了是不是?
他罵了句書呆子,伸手從其中抽了一張。
咦,生物的?明明他更想要語文的。
要不再抽……再抽個鬼啊。
“這個題量……”他拎著試卷的一角,“好像比上次多啊。”
多了一半,還都是手抄的題,仿佛是為了遷就他的閱讀,路執的字體紆尊降貴地比平時工整了那麽一點點。
“嗯。”路執收起試卷,“隱藏限量款,題量加倍。”
方硯唯:“……”
不管怎麽說,雖然聽不太懂,他其實不反感路執給他講題。
這個人冷冰冰的,似乎隻有在給他講題的時候,才會把片刻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他們的關係近了很多,路執跟他都不孤單。
他拎著這張限量款的生物試卷,午休的間隙平鋪在課桌上,暈乎乎地看。
“顧一凡。”有人拉開了窗戶,叫了個同學的名字,“把我的水杯遞過來。”
方硯唯抬頭,是早晨見過的李舟。
他沒什麽興致地低下頭去。
顧一凡拋了個杯子過去,李舟拿的時候一不小心,杯子裏剩的水倒在了方硯唯的桌上。
方硯唯的限量版試卷被弄濕了。
“你幹什麽?”方硯唯站起來,把窗戶完全打開,玻璃窗發出沉悶的聲音。
“啊,對不起。”李舟唯唯諾諾,“我真的不知道杯子裏還有水。”
他被方硯唯按著肩膀,眼睛裏的慌亂看起來不是假的。
“方硯唯!”教導主任路過,吼了一聲,“你還想打同班同學?”
“我打他之前要先轉個班?”說是這麽說,方硯唯還是鬆開了抓著李舟肩膀的手。
人都說不是故意的了,好像真的是不小心的,他確實找不到打人的理由。
限量試卷上的筆墨被水泅開了一些,紙頁也浸了水。
路執坐在後排,看見方硯唯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化身人形吹風機,一點點地在吹試卷上的水漬。
“苗疆人。”何歲歲說,“你知道有的人會表裏不一嗎?”
“那是什麽?”方硯唯不懂。
“李舟對你搶了他的節目好像不太爽。”何歲歲壓低了聲音說,“他總這樣,在老師麵前裝乖巧,背地裏欺負同學。”
“那我放學還是把他給揍了吧。”方硯唯說。
“打人是不對的。”路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方硯唯沒來由地有點委屈和煩躁,他轉過身:“你們學霸不懂,在老師和家長都無法及時給予幫助的情況下,揍人才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法。”
“哦。”路執說,“寫這個。”
方硯唯低頭,一份新的隱藏款生物試卷被路執遞到他麵前。
方硯唯:“?”
怎麽還有?
“怕你撕。”路執的語調平靜,“之前給你的複印件。”
方硯唯:“……”還有複印件。
多了這個插曲,他對李舟的態度趨於平靜,睜隻眼閉隻眼,不想理會。
李舟臨近放學時又挑釁了一次,這次是在五米開外一個碰瓷滑步,撞歪了方硯唯的桌子。
方硯唯扶正了桌子:“小心點。”
“約架嗎?”李舟原形畢露。
方硯唯看也沒看他,從書中抽出一張表格遞過去:“時間地點寫一下,我排個檔期。”
李舟討了個沒趣,但他還是在紙上寫了個時間地點。
方硯唯心情不錯,轉頭忘了這件事,回頭打擾路執。
放學後。
教學樓後麵的小亭子外,李舟站著給小弟打電話——
“不就是方硯唯嗎,囂張個屁,等會兒揍給你們看。”
他轉身,看見一抹穿著校服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打人是不對的。”路執木訥地說。
“你管我?方硯唯讓你來的?也不可能啊。”周圍沒其他人,李舟拽得很,“好學生少來管我們的事情,我不僅要打他,他長得那麽漂亮,臉比女生都好看,再怎麽囂張都是學生,我找幾個社會上的,喜歡小男生的,來逗逗他,一定很有意思。”
他平日裏安分,就算方硯唯告狀,老師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這是不對的。”路執重複,看起來很想讓人改邪歸正。
他眉眼冷漠,看起來無辜又冷清。
李舟根本看不起他這種好學生,伸手去推他:“怎麽,學霸,你還想感化我嗎?我今天偏要弄他。”
“那好吧。”路執說。
他按住對方精準遞過來的手腕,把人掄了個過肩摔,掐著人的脖子,狠狠地把對方的後背撞在了牆上。
“同學。”路執冷冷地說,“打人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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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吃黑》《物理感化》
路執:老婆,試卷不會疼,不用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