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硯唯原本以為,跟路執做同桌,應該是件挺勞力傷神的事兒。

沒想到路執既沒有告狀,也沒有扣他的分,放任他在各科老師的課上野蠻生長。

就是何歲歲去了後排,他上課時少了個能鬼扯聊天的人。

“路神。”語文課上,他實在是覺得枯燥,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路執,“過幾天放假一起出去玩嗎?”

路執低著頭在書架上寫文言文標注,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一個紙團扔在了路執的語文書上。

路執沒理,撥到了一邊。

第二第三個小紙團續上了。

“方硯唯。”講台上的老師點名,“不要打擾你同桌。”

方硯唯打了個哈欠,把手縮了回去。

線路不佳,他換了一條,轉而給何歲歲寫了小紙團,溝通中午吃什麽。

他把紙團搓好,揚手正打算扔,跟何歲歲來一段課上暢聊,身邊的路執突然翻書,書頁把他的小紙團撥回來一個。

方硯唯:“?”

他不抱希望地打開,上麵竟然有第二個人的筆跡。

【方:清明假期陪我出去玩。】

【路:十三中清明校慶,你有節目。】

方硯唯:“貴中學清明校慶?”

難怪學校氛圍那麽陰間。

咦,不對。

書呆子回他小紙條了啊!

他甚至沒看清路執是什麽時候動的手。

他揚手又遞了張小紙條。

【方:假期有三天。】

這次他看清了,書呆子兩眼盯著黑板,手中的筆動了動,看似有些局促地給他回了條消息。

他看樂了。

上課走個神,對書呆子來說,大概已經是極大的過錯了。

【路:這樣不對,玩物喪誌。】

方硯唯:“……”

“方哥。”下課鈴剛響,路執被學生會叫走,何歲歲立馬來打擾了,“放假出去玩?”

“去哪?”方硯唯問。

“去海邊。”何歲歲說,“租個帳篷,玩一晚上。”

“好!”方硯唯說。

“下、下節生物課,在實驗室上,大家……去實驗室。”學委徐正義出現在門邊,對著大家喊。

他說話斯文,聲音小,除了周圍幾人,幾乎沒別人聽見。

教室裏幾個男生在打鬧,吵吵嚷嚷地,甚至故意抬高了聲音,徐正義急得漲紅了臉。

正坐在桌上跟何歲歲聊天的方硯唯掃了徐正義一眼,他從桌子上跳下來,走到教室前麵。

打鬧的幾個男生都安靜了下來。

“鬧什麽呢?去實驗室。”他衝門的方向側了側頭。

“還得是我方哥出馬。”何歲歲嬉笑著搭上徐正義的肩膀,幾個人往實驗室的方向走。

生物實驗室的座位先到先得,路執在學生會那邊耽擱了一會兒,踩著上課鈴進了實驗室。

他原本以為隻能撿漏後排的座位,結果實驗室正中央第一排的位置上,方硯唯正衝他招手。

“新同桌。”方硯唯說,“坐這兒。”

路執把書放在實驗台上,坐了過去。

鷺嶼中學的生物實驗室兩人一台顯微鏡,他們兩人坐一桌,剛好共享設備。

“路神,方哥對你是不是很好?”他問。

為了讓路小白花坐上前排的好位置,他這一路上可是連廢話都沒跟何歲歲多說幾句,一路小跑上了五樓。

春夏之交,天氣漸暖,他的臉頰頸側微熱,雪白裏透著微紅的臉頰像柔軟的白桃子,仿佛伸手一掐,就能掐出甜味的汁水來。

“嗯。”路執略一點頭,態度不似平日裏冷漠,“謝謝方哥。”

這句謝謝讓方硯唯大半節課都心情不錯。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多點耐心,大冰雕也能捂熱。

攻略上說的一點不錯,想讓人開心,投其所好即可。

他逐漸掌握拿捏路執的精髓了。

“你看。”路執忽然出聲。

方硯唯:“看什麽?”

“顯微鏡。”路執說,“輪到你了。”

方硯唯想說他是個學渣,大約隻能看個熱鬧。

路執卻抓起他的右手腕,給他調起了觀察姿勢。

“右手握鏡臂,左手托鏡座。”路執聲音嚴謹認真。

盛情難卻。

那學一點兒吧。

學霸身上的味道又幹淨又香,方硯唯邊欣賞路執那張冷若冰霜的校草臉,邊任憑對方擺弄自己。

“頭,不要那麽低。”路執的掌心壓在他頸後。

頸後一陣溫熱,他有些舒適地半眯著眼睛。

“可以了,看吧。”路執說。

這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撞在耳畔,帶著胸腔一陣微麻的共鳴。

還未仔細感受,方硯唯被眼前所見吸引了目光。

“做得不錯。”路執說。

方硯唯的臉頰和脖子微熱。

明明這書呆子聲音冷漠,誇人像無感情朗讀課文,可他竟然想再聽一次。

等到下了課他才發現,方嘉彌給他打了兩個電話。

一整節課他都忘了看手機。

“我這時差又算錯了。”方嘉彌說,“你剛才在上課是吧。”

“可不?”方硯唯背靠著實驗室外的牆,“你兒子在認真聽講。”

“睡幾覺醒了啊,吹這種牛?”方嘉彌不信,“我問你,你跟路執相處得怎麽樣了?”

“我是跟他相親?怎麽還帶問進度的。”方硯唯嗤笑。

“我這不是怕你欺負人家?”方嘉彌笑罵,“你溫雅阿姨說,路執性格特別好。”

確實很好。

方硯唯回頭看向實驗室裏,一班的學生都走了,路執在幫老師一個個檢查設備,專注又認真。

“我要是能早點認識他就好了。”他小聲說。

說不定他也想做好學生,想離路執更近一些。

-

十三中的邀請演出在晚上,方硯唯這次沒硬拉著路執跟他一起去。

他估摸著路執不喜歡十三中,而且,他對上次那個盤絲洞場景印象深刻。

“你可以?”路執坐在書桌前,問他。

“我為什麽不可以。”方硯唯說。

那學校是有點邪門,但他也是打過幾場架的人了,見過世麵。

實在不行,他就把琵琶砸到挑事者的腦袋上。

“嗯。”路執頭也沒回。

方硯唯背著琴盒下樓,不知怎的,竟然還有些失望。

他這是……粘著書呆子太久,還產生依賴了嗎?

不至於。

天氣還算不錯,不過十三中的校門看起來比上次更破了,“三”字掉了一半,晃悠悠地掛在半空中,燈管亂閃。

這他媽真的是校慶嗎?

他沿著上次記憶裏的路,往前走,路邊有個看著挺眼熟的黃毛。

“同學。”黃毛粗聲粗氣地說,“來演出?”

“我是不是見過你?”方硯唯問。

踢過俺屁股。黃毛腹誹。

“我大眾臉。”黃毛說,“主任讓我來接你,我帶你去禮堂。”

“好。”方硯唯說。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這一路上,他好像沒見著什麽凶神惡煞的同學。

除了一個石塊,不知道從哪裏滾來,撞在他的鞋邊上外,沒什麽意外發生。

迎麵而來的同學臉上鼻青臉腫,但都帶著咬牙切齒的笑容,仿佛……還挺友善的!

執哥的故鄉好像也沒那麽不堪入目。

上次是打開的方式不對吧。

進裏世界了?

“方……硯唯?”黃毛叫他。

“你知道我的名字?”

“額……演出節目單上有你名字。”黃毛摸了摸鼻子,“坐這邊。”

方硯唯被他領著,在禮堂的第一排落了座,半個禮堂的老師都朝著他投來了目光。

“我去去就來。”黃毛把一瓶礦泉水遞給他,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突出。

方硯唯想說,你也可以去去不來。

他的演出是倒數第二個,所以他就坐在前排的位置上等。

[方塊A]:[視頻],哈哈哈哈哈,十三中的節目還挺有意思的。

[方塊A]:你們的老師竟然會講相聲,我給你錄了全場。

[方塊A]:有粉色頭發的美女學姐給我遞零食。[照片]

[路執]:不吃嗟來之食。

[方塊A]:書呆子,你這麽迂腐清高?

他猶豫了片刻,把零食放進旁邊的桌子上,沒有再動。

十三中禮堂後台。

黃毛揪著一個男生的衣領,抬手往人臉上揮了一拳。

“我讓你給點笑臉客氣點,你敢對執哥的人扔石頭?”黃毛說,“你找死。”

黃毛把嚇軟了腿的人扔在地上,惡狠狠地對旁邊跟上來的粉發女生說:“走,收拾下一個。”

禮堂裏,方硯唯接著打擾路執。

[方塊A]:哦,對了,剛我碰到了一個特別友好的黃毛。

[方塊A]:你們十三中還是有好人的。

[路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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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多點耐心,大冰雕也能捂熱,執哥很快就會對我笑了。

執哥:啊對對對,多捂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