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這個詞,像是海風輕撫過的風鈴,在方硯唯的心口落了串無法忽視的鈴音。
他要跟路執談戀愛嗎?
他很難想象,跟路執這樣的人談戀愛,會是什麽樣子。
“方硯唯。”路執繞過酒吧吧台,停在他身邊,“我知道了,你不答應我,是怕違反校規。”
方硯唯腦子沒動,學渣和校霸的dna先動了:“談就談,我怕個屁。”
方硯唯:“……”
那談一下吧。
也沒什麽損失。
再也沒有旁人,在知道他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後,往他兜裏塞各種葡萄零食了。
也沒有誰能這麽肆意張狂地,帶他去看天空和大海,告訴他天地廣遠。
“方哥同意了。”他垂著頭,耳朵微紅。
路執的手指從他的頸側擦過,停在他的發間,揉了揉,動作很輕。
方硯唯眯了下眼睛,自暴自棄地覺得舒服。
他很喜歡路執靠近他。
所以,他跟大冰塊路執,談戀愛了?
會有什麽不同?
可以隨便摸嗎?
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路執卻手心抵著他的後腦勺,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頸側。
方硯唯:“?”
“讓我抱一會兒。”路執說。
他“哦”了聲,沒有動。
大概是高一的時候,他跟林與宋還有過一段關於擁抱的討論。
林與宋說這是兩個靈魂的相遇,他不以為然。
直至此刻,靠在路執的肩膀上,他終於覺得,他漸漸地在容納這個同他一樣了無居所的靈魂。
路執對家裏的破事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了,即便是在喜歡的人麵前的情緒波動,也隻存在了很短暫的時間。
方硯唯被鬆開的時候,還有點遺憾。
不抱了嗎?
他不好抱嗎?
他退回到酒吧的沙發上,對著對麵玻璃的反光,一點點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想問路執家裏的事情。
但不管怎麽開口,似乎對路執都有點殘忍。
“想問什麽?”路執說。
看出來了啊。
方硯唯想。
事已至此,問什麽,似乎都沒有意義。
而且他是學渣,嘴笨,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他覺得路執也不需要。
“執哥。”他最終說,“你是,路執。”
是路執,不是路琢。
是板著臉的大冰塊,也是裝模作樣的小白花。
是方硯唯十八歲裏的不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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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1)班的晚自習時間,缺課二人組才慢悠悠地晃進了教室。
“沒事吧執哥。”他們剛坐下,後排的何歲歲就關心地問,“老陳說你身體不舒服,你們學霸啊,平時光注重學習,也要多顧一顧身體。”
徐正義:“對、對的。”
“謝謝。”路執說。
方硯唯:“……”
媽的。
“苗疆人。”何歲歲又說,“你的臉為什麽這麽紅,要不是老陳說了,我差點以為生病的是你。”
方硯唯:“……”
還不是怪路執。
他倆在“release”待了一整天,他把他小時候的事情,挑挑揀揀地給路執講了講,大部分時間裏都是他在說,路執在聽,兩個人相安無事。
傍晚,酒吧來了人,準備開始營業。
顧甜過來喝酒,路過他身邊時吹了聲口哨,染著紅色指甲的手搭在他肩上,在他耳邊喊了聲嫂子。
顧甜被路執掃了一眼,麻溜地走了。
但他臉頰上的熱度到現在都沒下來,一句話都不想和路執說。
亂喊什麽這群人。
“沒事。”他把書包扔桌上。
暑假一過,他就是高三的學生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一疊試卷被人推到他的麵前。
“抽一張。”路執說,“升級版的”
方硯唯:“?”
真實感這不就來了。
不是談戀愛嗎?
談戀愛還盯著他抽試卷盲盒啊。
別人家的男朋友也是這樣嗎?
路執會不會談啊。
不會談他還有反悔的機會嗎。
他抽了張英語的。
還行,運氣還不錯。
高三(1)班的教室門被人敲了兩下。
晚自習時間,安靜的教室裏,敲門的聲音被放大了許多倍。
學生們紛紛從題海中抬起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教導主任站在教室門口。
“你們班這紀律還不錯。”主任說,“我過來順便強調個事情。”
何歲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近期收到家長反應,有的同學在剛進入高三這樣的關鍵時期,偷偷談戀愛。”主任敲了敲講桌,“不要打哈欠,這是很嚴重的問題,都給我重視起來。”
主任:“我教書十多年了,你們這些小崽子心裏想的什麽,我一看就明白了,一個同學有沒有早戀,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路執。”主任點名。
臥槽?
不是吧?
方硯唯瞪大了眼睛。
“你是學生會的幹部,要監督好班裏的同學。”主任交代。
方硯唯垂在椅子邊緣的左手,被人看似無意地撥了撥。
路執的指尖壓著他的指骨,一點點摩挲過去。
前有主任,後有監督苗疆人的何歲歲,方硯唯嚇了一跳。
“好的,主任。”路執目不斜視,聲音冷淡而程式化,“我會看好身邊的每一位同學。”
教導主任滿意地走了。
方硯唯的指腹被刮得有些癢,他低著頭,沒舍得把手拿開。
這是**嗎?
好像還挺刺激的。
“你剛剛是在跟我**嗎,執哥?”他小聲問。
路執坐姿端正,表情無辜:“沒有的,方哥不要冤枉我。”
方硯唯:“……”
晚自習的下課鈴剛響,路執就被班主任陳老師叫走了。
方硯唯胡亂把自己的幾張試卷掃進書包裏,再一本本整理路執桌上的書,撫平紙頁和邊角,再收進抽屜裏。
他斜跨著兩隻書包,去陳老師辦公室門邊等路執。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滿溢的燈光驅散了走廊上的昏暗——
“這個人,確定是你爸嗎?”陳老師說。
路執:“嗯。”
“你爸……”陳老師說,“跑去了你媽媽那邊鬧,你外公外婆報警了,那邊讓我問問你們家裏的事情。”
“沒事的老師。”路執低著頭,他右手扣著左手腕上的佛珠串,看上去有些無奈和局促,“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定會聯係老師您的。”
陳老師連聲答應:“行,有什麽困難,你一定聯係我,你是好孩子,也是咱們鷺中明年高考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安心學習。”
“我會的,老師。”路執說。
能有什麽事,無非是一方蠻橫地想要控製權,一方想留個自欺欺人的念想。
路建昌大概也,還會再來找他。
路執:“我會把學習放在首位。”
陳老師揮揮手,滿意地把人放走了。
路執出了教師辦公室的門:“走吧。”
“你知道我在等你啊。”方硯唯有些高興。
“嗯。”路執從給他手裏摘走了兩隻書包,一隻背著,一隻提在手裏。
他的小紅狐狸,帶著一線光亮,站在暗處等他。
“不重嗎?”方硯唯問,“我自己拿。”
“你的書包裏……”路執遲疑著說,“好像隻放了幾張紙。”
這波實屬是看不起學渣了。
方硯唯坐在樓梯扶手上,滑了半層樓。
滑樓梯是要被扣分的。
但管這事兒的路執穩穩地保持著下樓梯的步速,壓根就沒有要跟他計較的意思。
這也太爽了?
跟路執談戀愛,校規隨便淌啊。
戶外的氣溫高,空氣濕熱,他把校服外套脫下來,係在腰間。
路執隻是跟在他身後,一聲不吭。
這都不扣?
那他應該早點跟路執談戀愛。
“學霸。”他有點得意地把手搭在路執的肩膀上,“跟你談,還有什麽別的福利嗎?”
他把手心攤開在路執麵前:“拿出來。”
他勾著點笑,眼尾壓著點輕慢的笑意,路過的某男生看見這一幕抖了抖,隻當是哪個校霸在勒索乖學生。
“你別欺負人呀。”男生認出在晨會上做過演講的路執,大著膽子說。
“我就欺負人。”方硯唯好久沒這麽揚眉吐氣過了,順勢還抓了一把路執的校服領口,“這樣欺負。”
“校霸又打人了!”男生害怕地走了。
溫軟的指尖,貼著路執的喉結擦過去。
輕攏慢撚抹複挑。
會彈琵琶的修長手指,柔韌地撥過去,在九月的夜晚撩出了一道幹渴的灼熱。
高三(1)班的教室,李舟多留了一會兒,是最後一個走的。
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他正要關燈鎖門,教室門動了動,兩個人闖進來。
抓著路執領口的方硯唯,被倒推進了高三(1)班的教室。
李舟:“?”
這是誰打誰?
路執抬眼,掃見李舟,臉上的木訥和冰冷消融了點,換成了一種輕蔑。
“滾。”路執輕描淡寫地說。
李舟現在看見路執就全身疼,書包都沒拿,麻溜地滾了。
“他好怕你啊。”方硯唯說,“我之前還以為他怕的是我。”
“我們也走吧。”他說,“等下學校裏沒有人了。”
路執沒動。
方硯唯:“?”
“方哥。”路執叫了他一聲。
一叫方哥,準沒好事。
方硯唯臉頰微熱:“幹嘛?”
路執曲起一條腿,坐在課桌上。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紗,映在他半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
像是孤嶺的一捧白雪,又像是不可妄議的清高神明。
神明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小口。
方硯唯被這一小下弄得全身發軟。
距離下課鈴打響,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鍾。
教導主任拿著手電筒在巡邏,檢查每個班的教室,很可能下一個就會照到他們這裏。
他的心跳得飛快。
“方哥,你之前說我的高中生活很無聊。”路執說。
說過嗎?
方硯唯好像是有點印象。
“我反思了,我好像是有點素。”路執說,“你給我加葷。”
手電筒的光束從窗邊直掃過來,路執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脖子,讓他低頭。
心跳得更快了。
窗台下的牆角,他跪坐在地上,像是被引誘了一般,輕輕地碰了碰路執的嘴角。
教導主任和手電筒的光束一起遠去了。
“方哥。”路執冷淡的聲線又貼在他耳邊,“你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