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嶼市高三年級第一次模擬考試,路執和方硯唯,同時缺考了第一門。
陳老師差點在警局跟路建昌原地掰頭。
這是在跟他作對嗎?
這是在跟整個鷺嶼中學作對!
但考慮到對方是曾經的拳館老板,他打不過,隻能暫時壓下心底的火氣:“路執……你先去考試。”
方硯唯沒法考,他右手手指上了藥,纏了層薄薄的繃帶。
“對!我的學生!”平日裏斯文的陳老師插著腰,跟人吼,“兩個都很乖,沒幹過什麽壞事,我學生是正當防衛!”
“路執?那是我們年級第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市三好學生!”
“路建昌臉上的淤青哪來的?我怎麽知道,自己眼瞎磕的吧,路執不可能打他,要不方硯唯你給他一拳我看看印子對不對得上……什麽貨色,別來碰瓷我兩個好學生。”
“……”方硯唯第一次知道人民教師跟人理論起來,也是蠻不講理凶神惡煞的。
他的手指上,傷口有些深,看著流血嚇人,但沒有傷到內裏。
路執鬆開刀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看見他伸手的第一時間,路執就放棄了對路建昌的攻擊。
十指連心,他卻不覺得疼。
讓他覺得難過的,是拿著刀刺過去時,麵無表情冷得像雪的路執。
他仿佛又看見了他第一次在深巷中看見的路執。
似乎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先回去。”陳老師讓他上車,“你倆的情況,我再跟你慢慢談。”
方硯唯捏了下自己指尖上的白紗布,點了下頭。
他回了家。
路執的臥室書桌上,一切都還是早晨出門前的模樣,他沒喝完的半盒牛奶,還放在書桌上。
不多時,方嘉彌就給他打了電話。
“方方,怎麽了,你沒受傷吧?”方嘉彌的聲音有些啞,話中全是擔心。
“沒事,小傷。”他說,“去過醫院了。”
“你和路執……”方嘉彌猶豫著,但還是問了,“怎麽回事?”
“路執是我的男朋友。”方硯唯說。
他並不打算同方嘉彌隱瞞。
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隻能聽見因信號不好導致的電流聲。
“你還是學生。”方嘉彌說,“說實話,我沒料到你會喜歡路執,但似乎又能找到緣由。”
“但是方方。”她說,“你太小了,你的一生漫長,而你才身處高三,你分得清喜歡嗎?”
“可能分不清吧。”方硯唯說,“但我不需要區分,朋友、家人、戀人,我隻要他。”
方嘉彌歎了口氣。
“好,這個先不說。不論如何,我的兒子不能受到傷害。”她說,“那個男人,太危險了,我直說了,在路執沒有辦法處理好跟他爸爸的關係之前,我都建議你分手。”
方硯唯的心口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攥緊,擰得他生疼。
“可這不是路執的錯。”他想辯駁。
被家暴,被利用,被最親近的人傷害。
“他能處理……”他說。
十三中地頭蛇誰都打得過,當然也可以打得過路建昌,可是……路執也不能把為刀對向路建昌。
他的路執,要幹幹淨淨地考到最耀眼的地方去。
自淤泥中生,卻能生長向太陽所在的地方。
可路建昌若是針對他,路執不可能不動手。
他一定不能讓路執變成路建昌那樣的人。
“你很聰明,你能懂我的意思。”方嘉彌的聲音溫和,“我不逼你,你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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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執和方硯唯同時缺考模擬測驗的第一門考試,在一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反正就是個模擬考,不考也沒啥。沒事吧,方哥。”何歲歲從書包裏掏了個塑料餐盒,“我自己燉的雞爪湯,給你補補爪子。”
方硯唯欣慰接過,嚐了一口,吐了回去。
“你用什麽燉的?”他問。
“雞精衝的。”
“……”
“方哥,我聽他們說,你特別厲害。”何歲歲說,“說當時情況危急,你抬手就給執哥擋了刀,勇敢保護了咱們鷺中的鎮校之寶。”
方硯唯:“?”
這又是哪個狗屁江湖版本。
不過,陳老師似乎沒有把他倆的事情說出去。
除了家長和陳老師,無人知道其中的細節。
鷺嶼中學這次痛失市第一,校長和主任輪流把路執叫去談話。
方硯唯低頭,看手機屏幕上黃毛他們發來的消息——
[黃毛]:我找人把他給堵了,先打一頓再說,算我頭上。
[黃毛]:他無非就是找準了執哥不是他那種爛人這一點。
[黃毛]:就是瘋子,他想要執哥跟他一樣,腐爛在老城區。
[黃毛]:@方塊A,嫂子你手沒事吧,我哥說等下給你送點豬蹄湯,補補蹄子。
方硯唯剛喝了何歲歲的雞爪湯,他思考了一下,再喝豬蹄湯,這倆會不會發生什麽衝突。
路執背靠著教學樓,站在監控的死角,腳邊落了一兩個煙頭。
“跟方硯唯分手。”溫雅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路執嗤笑了一聲:“不可能。”
“我跟路建昌溝通了,他現在一是要錢,二是要你分手。你分得清主次。”
“主次?”路執深吸了口煙,“路琢是主,我是次,你的選擇出了狀況,拿我補救,現在又要幹涉我的決定?”
“他要真的喜歡你,他就會跟你分手。”溫雅篤定地說,“我現在在國外,料理不了路建昌,你能,但你要付出代價,你能打他一兩頓,但你無法保證這個不定時炸彈什麽時候會出現在方硯唯身邊,你無法保證你是否會對他動刀子。”
溫雅:“路執,打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你有更好更成熟的處理方法,隻是需要時間,你們在不合適的時間地點遇見了。”
“我沒怎麽養過你,我愧對你。”溫雅說,“你喜歡同性我很反對,但我管不著,我隻希望我兒子堂堂正正地高考,走到陽光下去。”
“我不分手。”路執說。
路執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點未散的煙味,方硯唯一下子就覺察到了。
“執哥,你別老抽煙。”方硯唯貼過來,悄悄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手疼嗎?”路執問。
那麽嬌氣的紅狐狸,撫過琵琶的琴弦都要喊疼,何況這次是刀傷。
如果他當時沒有及時收手,後果不堪設想。
“方哥今天怎麽這麽黏人?”何歲歲在後排自言自語。
“不疼,這算什麽?”方硯唯得意道,“我之前跟程騁打架,劃到見骨頭,這沒什麽,我早習慣了。”
路執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
方硯唯:“嗚嗚嗚?”
“幫你看看題。”路執抽過他的試卷。
方硯唯平日裏的字是極漂亮的,因為手指有傷,他改了握筆的姿勢,字母寫得又大又醜。
路執心裏起了點暴戾的衝動。
後悔沒有把刀按下去。
“執哥。”方硯唯用紗布間露出的一小片指甲刮了刮他的手背,“男朋友。”
上課也好,做什麽都行,隻要能和路執一起,他就覺得開心。
“實驗中學那逼這次得意死了。”何歲歲在後排說,“執哥少考了一門語文,他得意個屁,執哥那語文隨便考考,都能拿市第一,等執哥高考幹死這幫龜孫。”
方硯唯嘴角的笑意淡了點。
這次還好,是模擬考試,那下次呢。
鷺嶼很好,但鷺嶼也太小了,他的路執,絕不能被困在這座城市。
手傷了有個好處,那就是很多活動可以偷懶。
今天有鷺嶼中學的學生籃球賽。
他們高三(1)班對打高三(9)班。
“方哥,還能打籃球嗎?”何歲歲抱著一隻籃球衝這邊喊。
方硯唯晃了晃自己還抱著紗布的手:“我拿腳跟你打?”
“嘶……那你的位置。”何歲歲捏著寫著方硯唯名字的號碼牌,托腮想了想,“正義,你能打嗎?”
“我能投負分球。”徐正義說,“要嗎?”
“我來吧。”路執蓋上筆蓋,向後排攤開手。
“好的徐正義就你了。”何歲歲一巴掌拍在徐正義的肩膀上。
路執:“。”
方硯唯:“……”
“讓執哥打。”方硯唯說。
“方哥啊。”何歲歲為難,“雖然咱們執哥這個身高和身材,一看就是打籃球的料,但執哥你打過籃球嗎,你們學霸分得清自家和別家的球框嗎?”
“可能打的時候也就分不清你的腦袋和籃球吧。”方硯唯沒好氣地說。
何歲歲哆嗦了一下,他有理有據合理提出質疑,怎麽他方哥還人身攻擊了呢。
“姓名牌給我。”方硯唯伸手。
周五沒有晚自習,放學後,方硯唯領了自己的球衣,讓路執去衛生間裏換。
這個人的骨架比他要寬大許多,還好他當時報尺寸的時候,稍稍給大了一些。
紅色的球衣後背上,需要貼上方硯唯的姓名牌。
手上纏著紗布,方硯唯撕了好幾次,都沒有揭開姓名牌背後的膠層。
路執伸手把姓名牌從他手裏摘過去,輕鬆撕開。
他把方硯唯的名字貼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方硯唯愣了好久,指尖因為剛才用力,微微地疼。
籃球場上, 九班的男生們正在挑釁。
“方硯唯今天不上?”有人說,“那我們豈不是亂殺。”
“笑死人了,他們走投無路換了路執。”另一個人說,“年級第一,成天拿著書,手上還盤著佛珠,能會打籃球嗎哈哈哈。”
一顆籃球扔到了這人的腦袋上。
“我靠誰砸老子。”這人憤怒地回頭。
方硯唯一身深藍色的校服,站在路執身側,攆了攆手上纏著的白色紗布,無辜地看著天空,甚至還吹了聲口哨。
那人沒找到罪魁禍首,罵了幾句就作罷了。
“裝大白蓮,也太爽了吧。”方硯唯說。
他的聲音不大,路執卻聽見了。
路執抬手輕拍了下他的後腦勺,把手裏的單詞書扔給他,轉身進了球場。
“執哥。”何歲歲看見他們年級第一下場,心裏也沒底,“等下開始,你就擋他們麵前,盡量給咱們擋擋人就好了。”
路執:“好的。”
“你保護好自己。”陳勝也說,“千萬別被撞傷了。”
路執:“我盡量。”
一聲哨響,高三(1)班對高三(9)班的籃球賽正式開始。
幾十秒後,路執截過了九班某男生手上的球。
“執哥好樣的。”何歲歲說,“來,扔我懷裏。”
路執麵無表情地一揚手,球騰空飛起,落進了籃球框中。
兩分球。
何歲歲:“???”
這個漂亮的開場,把這場比賽的氛圍抬到了高處。
梔子花的香水味飄過來,一雙細白的腿停在方硯所坐的看台上。
九班班花兼小太妹程靜萱,穿著短裙,把校服係在腰上,把右手搭在臉頰邊,衝著球場上大喊:“方硯唯!比賽有你了不起,弄死我們班的,你就是今天的明星選手。”
“我拿眼神弄死嗎?”坐在看台上的方硯唯幽幽地說。
果然,這世界上隻有路執說愛他才是真的。
其他人,不保證時時刻刻都能認出來他。
“額……”小太妹不是一般人,也不尷尬,就地在方硯唯身邊坐下,把雙手比劃成喇叭狀,“方哥沒上,九班給我往死裏打。”
方硯唯:“……”
“程靜萱。”他問,“快高考了,你有想去的學校嗎?”
“沒。”程靜萱很灑脫,“我被經紀公司聯係了,畢業即出道,我就是未來的女明星。”
方硯唯:“……”
程靜萱坐在看台上,看了會兒賽況。
“這逼打球還挺厲害的。”她說。
方硯唯:“……”
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路執打球。
路執和他猜想的一樣,打得很好。
隻是很多時候,路執不願意和同齡人一起玩。
少年在操場上奔跑著,偶爾抓起球衣的下擺,抹一把頰邊的汗水,左手腕上的佛珠隨著動作,輕輕地搖晃著。
路執鬆開衣擺,左手在心口寫著方硯唯名字的名牌上,淺淺地刮了過去。
高三(1)班的校霸沒上,結果還把九班給打了個落花流水,路執一戰成名。
“太強了我執哥。”何歲歲到處吹牛,“方少奶奶,你老公竟然貼著你的名字上場,我差點就心動了。”
方硯唯:“……”
媽的心動了就能是你的了嗎,這是我的男朋友。
他路過了鷺中的嘉獎欄,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鷺中的嘉獎欄是給年級前十的,路執那張照片,已經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占了很久了。
他每次路過嘉獎欄時,都感覺賞心悅目。
這次卻換了人,是三班一個笑起來有些靦腆的男生。
這塊地不姓方也不姓路,可他就是有點不爽。
隔天,方嘉彌又給他打了電話,問他們這邊的情況。
“我聽溫雅說,路建昌又放出來了?”方嘉彌問。
方硯唯:“……我不知道。”
那天黃毛是說,要找人堵路建昌。
“我給你找的留學材料,你看了嗎,準備了大半年,都很齊全。”方嘉彌問。
她咳嗽了兩聲,似乎是有些疲倦。
“你最近怎麽一直感冒?”方硯唯皺了下眉。
“沒事,方方。”方嘉彌的聲音微啞,“Lirika被診斷為先心病,最近有些忙了。”
方硯唯不知道要怎麽安慰,隻能重重地“哦”了聲。
他大概有五年沒見過方嘉彌了。
久到不太記得她的臉,隻記得她越發溫柔的聲音。
過了聖誕節,年底就來了,鷺中的新年晚會如期而至。
“苗疆人這手,上不了琵琶吧?”何歲歲問,“要不你改唱山歌吧。”
“?我不會。”方硯唯摘了手上的白色紗布,傷口還沒有長好,留著一層薄粉色。
“不能彈。”路執說。
“我能。”方硯唯在何歲歲震驚的目光中,抱了路執一下,“我很想彈這場。”
路執皺了下眉。
少年的體溫離得那麽近。
一直都是這樣,他從來沒辦法拒絕方硯唯的任何要求。
哪怕是板著臉,冷言相待,方硯唯想要的,刀山火海,他也能趟過去,捧到眼前。
舞台的聚光燈下,淺棕色頭發的少年身穿著鷺嶼中學的校服,抱著琵琶走上來,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
那麽囂張明豔的一個人,抱著琴的時候,似乎能讓周圍的空氣都能安靜下來。
英語組組長操著濃厚的口音報節目:“欣賞,高三(1)班方硯唯的《聲聲慢》。”
方硯唯的指尖壓在琴弦上。
他抬起頭,遙遙地望向台下第一排坐著的路執。
他笑了一下,台下有閃光燈亮起。
他把傷口未愈的手指壓在了琴弦上,撥出了第一串音符。
陳老師:“?”
“這不是《聲聲慢》啊。”坐在陳老師身邊的何歲歲說,“方哥臨時忘調子換曲了?”
“執哥。”何歲歲問,“方哥是不是沒怎麽練啊。”
路執沒回答,漆黑的眼睛,瞳孔緊縮。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1]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手裏失控了。
十三歲那年,路建昌再一次把煙頭壓在了他肩膀上,他把啤酒瓶砸在了路建昌的腦袋上。
自那以後,老城區的孩子都害怕他,都把他當老大。
學生之間的很多事情,拳頭是解決問題的最快方法。
他一度這樣認為。
鷺中簡陋的聯歡會舞台上,琵琶琴音泠泠。
“說什麽王權富貴,怕什麽戒律清規。”[1]
為什麽是這首歌。
竟然是這首歌。
他能殺了路建昌。
他完全能。
可如果這樣,他會成為下一個路建昌。
琴弦割開了指尖未愈合的傷口,血珠沿著方硯唯細白的手指滾落下來。
“愛戀伊,愛戀伊……願今生常相隨。”[1]
琴聲停止。
舞台上的追光燈暗了下去。
“嗚呼!程靜萱跳舞!”何歲歲歡呼了聲,轉頭看站起來的路執,“執哥?你不看了嗎?”
路執離開了學校的大禮堂。
活動室裏沒開燈,月光灑了半瓶,碎在地上,方硯唯坐在月光裏,用紙巾胡亂擦自己的指尖。
在看見他的瞬間,路執懸著的心忽然放下了一些。
還好,他的小紅狐狸,還在這裏。
“老陳這這破琴太硌手了。”方硯唯邊收琵琶邊罵,“執哥?”
“不疼嗎?”路執停在他麵前,“那樣彈。”
方硯唯搖搖頭。
“要去吃火鍋嗎?”路執問,“白棲遠的店裏,新出了菌湯鍋,說是和你們那裏的,一個口味。”
火鍋?
方硯唯借著月光,抬頭看了眼牆上掛鍾上的時間。
“今天不太想吃。”他說。
“我餓了。”路執低著頭,右手搭在他的袖口,“我還沒吃晚飯,餓得有點頭暈。”
他這麽低聲說話的時候,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無害和可憐。
“那……去吃蚵仔煎?”方硯唯試探著問。
“好。”路執說。
蚵仔煎的攤位正要收拾離開,賣了他們最後兩份。
“哎呀,這倆做得不太好。”攤主跟方硯唯說,“這樣吧,你明早上學時再過來,我補你一塊大的。”
方硯唯愣了下,然後說好。
微濕的海風吹過來,鷺嶼中學隱匿在夜色中,校門上的燈牌壞了幾條邊,顯得不那麽清晰了。
遠處的教學樓還亮著幾盞燈,隔著這麽遠,方硯唯也能一眼就看見高三(1)班的位置。
“執哥,我……”他開口。
“我想吃葡萄冰。”路執打斷了他。
他錯愕地抬頭。
“我幫聯歡會忙了一下午,連水都沒喝上。”路執說,“我的手腕還被劃傷了。”
抬起來的手腕上,確實有一道劃痕。
就是他媽的看著像現掐的。
方硯唯:“……”
這個季節,都已經入冬了。
而且這個時間點,就算是處於南方的鷺嶼,也買不到葡萄冰吧?
“礦泉水可以嗎?”他問,“一定要葡萄冰嗎?”
路執站在樹影裏,垂著頭。
那身校服穿得依舊板正,漆黑的眼睛卻斂著,看上去很失落。
已經是冬天了。
路執給他買了無數次的葡萄冰,這個時間,就算是他跑遍整個鷺嶼,他也沒辦法買到。
“執哥。”他深吸了口氣,咬咬牙,“我今天22點半的飛機。”
路執臉上無辜和純善的神情,一點點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到了極致的漠然。
“去哪裏?”
“……A國。”
“幾天?”
方硯唯的心口像是被刺狠狠地紮了一下。
他沒有辦法回答。
“方硯唯。”路執背靠著樹,看著他,嘴角勾起點笑意,“你以為不告而別,就不算是分手嗎?”
“我……”
我沒有。
我隻是……不想聽見那兩個字。
不管是我說,還是你說。
他還沒反應過來,路執就扣著他的手腕,猛地拉著他往前走。
他掙紮不過,再一次感覺到兩人之間力量的懸殊。
原來學校附近還有這麽破舊的小旅館啊。
“未成年不可以入住。”前台看向方硯唯,提醒了一句。
方硯唯:“我……”
“他成年了。”路執伸手從他的口袋裏拎了張身份證,甩在桌上。
便宜的小旅館,推門就能聞到一股廉價的香薰味道。家居是一種陳舊的質感,蓋著塑料感很重的粉色桌布,牆上貼著的掛畫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不管是路執還是他,都跟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路執把他壓倒在那張鬆散搖晃的木**,用力親吻他。
佛珠硌得他頸側生疼,嘴巴也被撬開,柔軟的內裏被反複磋磨侵襲著,嘴唇也被咬得生疼。
他眨了下眼睛,感覺自己的眼角好像有點濕,又好像沒有。
幹淨整潔的校服鋪開在**,壓滿了褶皺。
路執的手沿著他毛衣的下擺探進去,握著他的腰,壓出一片灼熱的紅痕,他被燙得弓起後背,腰在床單上曲起一段弧度。
他見過路執的冷淡和氣定神閑,也見過路執的驕傲與高高在上,他從未見過路執這麽失控的樣子。
他被迫微微張開嘴巴,接受對方的深吻,氣息被擾得一塌糊塗,路執近乎凶狠地在吻他。
全身都在發軟,他暈乎乎地,像是在雲端。
是他錯了嗎?
他引誘了天上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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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合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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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歌是《女兒情》哈,西遊記裏的歌。女兒國國王對唐僧的剖白,這裏引用一下,是影射前文方方對執哥的“引誘”,而西遊記裏唐僧最終堅定取經之路,方方換了這首歌,也是想跟執哥表達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