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對於孟海的這一個要求感覺有些奇怪。
畢竟能來他們天理商行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貴的大家小姐,她們買衣裳最注重的就是漂亮好看,這些大家族的小姐一般也不怎麽出門,所以穿得再臃腫,隻要好看就行了。
畢竟天理商行的這些東西很少是銅錢計算的,絕大多數都是以銀子計算,尋常的人可買不起天理商行的東西。
所以天理商行也根據這一條,將服裝設計的都符合大秦達官貴族家的大家閨秀的審美,一個個穿上看上去都顯得極為端莊,尊貴,但是也隻能平時穿一穿走個秀,要穿著這臃腫且華麗的衣服幹活……
隻不過天理商行還是有那麽幾件符合平時工作上班時候穿的衣服,一共有三件。
第一件是以粉紅色為主,選用的是極為輕柔的粉色紗布,還有粉紅色的綢緞,裙擺過膝,走路跑步倒是挺方便。
這件衣服名為粉紅霓裳。
還有一件以鮮紅色與白色為主,白色的內襯,紅色的錦繡外衣,腰間還有一條紅色為主白色鑲邊的腰帶。
這件衣服名為紅白佳人。
第三件一衣服則是一套簡簡單單的紅色連衣裙,隻不過整個裙擺顯得非常厚實,而且整個裙擺沒有半點的花紋,隻有紅豔豔的紋理。
這件衣服名為純紅戀人。
粉紅霓裳,紅白佳人,純紅戀人,這三個名字聽起來挺好聽的,但放在美食樓的三樓卻是三套菜的名字。
陳理因為受到了計劃書的啟發,他開始給那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全部起上了名字,就比如說一樓的銀蝴蝶和天火鳥,還有這三套衣裳的名字。
天理商行主推的就是一種貴氣,衣服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價值連城。
這麽好的材料,又請專人來縫製做工,這麽精細的做工,如果不來點好聽點的名字,豈不是辜負了這套衣服?
所以,在整個天理商行的每一件衣服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名字。
而且在天裏商行還有一樣“萬衣譜”,上麵記錄著整個天理商行所製作過的所有衣裳。
天理商行的衣服可不是路邊的小作坊可以大批次的生產,這些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請專人來縫製的,所以貴也有貴的道理。
孟海心中有些發虛地問道:“那這三套衣服多少錢?”
夥計笑嗬嗬地伸出了一根指頭。
孟海隻覺得心頭一緊,正帶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夥計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多不多,三樣衣服一共一千兩!”
孟海手一哆嗦,差點將手中的衣服給扔了。
這玩意這麽貴?
夥計還在那裏自顧自地介紹著。
“這三樣衣服每一樣都是四百兩,因為孟夫子是熟人的緣故,我就做主給孟夫子抹去了兩百兩。孟夫子也不要覺得這三件衣裳貴,尋常人的衣裳每隔一年半載都會穿破穿髒,還得要換,但是這三件衣服可不同!”
夥計似乎為了彰顯天理商行的衣服獨特,所以他順手從不遠處的桌子上拿來了一塊手帕。
夥計直接將手帕扔在了地上踩了兩腳,又順手端過不遠處放著的茶杯,將裏麵的茶水盡數潑在手帕上。
接著在夥計的帶領之下,孟海來到了一處清水池。
隻見夥計輕輕地揉搓著手帕,等到擰幹抖勁,整個手帕上除了能看見因為剛剛擰水時候留下的搓痕,竟然再看不見一絲半點的汙跡。
又等了小半刻鍾,直到整個手帕上的水漬被蒸發,整個手帕上居然連一絲的褶皺都沒有。
孟海不由得嘖嘖稱奇。
夥計還順手從不遠處拿來了一把小刀,小刀對著麵前的手帕就是一下子,手帕被戳出了一個小窟窿,畢竟那是一把刀。
隻不過當夥計將整個手帕放在手裏揉了又揉,再次抖開之後,整個手帕上居然連一絲被刀劃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孟海親眼看著夥計將刀插在了手帕的正中央,他還找不到那個刀眼。
孟海又是一陣嘖嘖稱奇。
夥計又讓孟海摸了摸這手帕,感受了一下手帕的細膩柔軟,又指了指遠處的那三件紅色衣裳,說道。
“製作那幾件衣裳的材料就是製作著手帕的材料,這三件衣裳就算再髒,遇到了清水人仍就能夠洗淨。隻要不是遇到大火也不容易被燒著。而且這件衣服極為耐穿,就算留給下一輩,下下一輩子,子孫孫都不一定能夠穿爛這件衣裳……”
孟海聽著夥計在這裏大言不慚地忽悠人,他感覺到有些心動。
孟海理智告訴他,夥計現在所說的這些大部分都是他在給陳理那本計劃書當中的宣傳部分,講述著適當的誇大其詞可以增加菜品的售賣量,但是沒想到某一天輪到了自己的身上。
孟海估算了一下,明月候和左丞相所送來的那一筐筐銀子,覺得以自己的財力似乎足夠支撐這三件衣服,所以他心一橫,買了!
孟海忽然想到他在上一世刷手機看到的故事,某校大學生省吃儉用三個月,隻為給女朋友買根口紅……
呀,孟海悟了。
鋪張浪費不可取,鋪張浪費是犯罪。
孟海暗自下決心,僅此一次。
然後夥計向他推銷了一套男裝。
那也是一件長袍,一件灰墨色的長袍。
這件灰墨色的長袍倒是平平無奇,看上去極為普通,但是用料卻和剛剛那三件衣裳上,也就是那三件手帕的原料是一樣的。
在這件灰墨色的長袍兩邊還裝飾著腰帶,那也是一條灰墨色的腰帶,整件衣裳的灰墨色從頭至尾非常的柔順。
整件長袍上半部分以白色為主,下半部分以灰色為主,共同形成了這件:水墨榮耀。
不用說,水墨榮耀也是這件衣服的名字。
孟海記得在美食樓有一樣菜品,就叫這水墨榮耀。
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應該是魚湯,白色的魚塊和略顯灰色的魚湯共同組成了這水墨魚藥,當然裏麵還有一些豆腐之類的東西。
當然這樣水墨榮耀的菜品還有一個小故事,講的是一個文人通過自己的努力高中狀元的事跡。
由於此人住在海邊,所以沒中狀元之前天天靠著打魚為生,一邊打魚一邊讀書,最後高中狀元,他所發明出來的這種魚湯豆腐的菜肴也被命名成了“水墨榮耀”。
陳理又把菜品的名字放在了這衣服上,而且還扯上了典故神話。
畢竟是傳說。
傳說傳說,我傳,你說。
孟海正待開口詢問價格,夥計卻搶先一步說道:“夫子與東家相熟,想必這也是第一回光臨我們天利商行。夫子又買了一根天火鳥的簪子和這三件衣服,所以這一件水墨榮耀我也做主,將它贈送於夫子您,咱們也算是交個朋友,日後還希望公子時常來我們這天理商行逛逛。”
孟海在聽到這話之後,無比確定他買東西買貴了。
這些都是他當初交給陳理的話術,沒想到這些東西落在自己身上,還居然這麽快!
隻不過東西買都已經買了,孟海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麽。
他在入住言伯府的時候,明月侯和左丞相那邊送給他的銀兩也有好幾千兩,這些家底支付,這幾件衣服算是綽綽有餘。
孟海一臉肉疼的點了點頭,換來的是夥計略帶興奮的笑容。
夥計吩咐手底下的人開始打包這四件衣裳,他則是繼續跟在四處亂轉的孟海身後。
孟海正在二樓閑逛,一邊逛著目光就飄向了四周關,在籠子裏的四腳蛇,小倉鼠之類的小動物。
這走著走著,目光就不自覺的瞟向了遠處一個角落,裏麵放著的一個盆栽。
這是……仙人掌?
孟海向前快走了幾步,走到近前去,果然是仙人掌。
仙人掌隻有巴掌大小,呈橢圓形,上大下小,一根根略顯銀白色的尖刺極為突出,可能是因為剛剛澆過水的原因,在仙人掌那綠色的表麵,還能看見幾顆晶瑩的水珠。
天理商行這邊的東西還真多。
前段時間還在和楊玥兒討論著這仙人掌的事情,沒想到這麽快又見著了。
夥計非常有眼色地介紹道:“公子是看上這個植物了?這是我們商隊有一回途經沙漠的時候遇到的,我們將這東西稱之為刺花。當時看見這東西的時候他有一人之高,由於上麵刺多,不方便攜帶,所以商隊裏的人隻是截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的離開沙漠之後進行栽種。”
夥計說到這裏的時候,神色顯得有些可惜,他繼續說道:“隻可惜當時截取了大刺花上的五個,最終活下來的也隻有這一盆。夫子如果想要,我也可以做主,將其送給夫子。”
趙宣自然欣然接受,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可不好找,能見到自然不能放過。
夥計又吩咐身旁的下人,也將這仙人掌給裝進了一個木盒當中。
孟海繼續在天理商行的二樓閑逛著,這一路上,金銀珠寶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倒是挺多,甚至還有許多玻璃製品。
這些用玻璃製成的杯子或者盒子放在上一世倒是挺常見的,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極其稀罕的東西,還有許多玻璃珠子,用玻璃製成的小方塊,用玻璃製成的水壺……
隻不過孟海對於這些東西全都不感興趣,所以匆匆瞥了一眼之後也就略過了。
孟海正在添利商行的二樓閑逛著,卻有一夥人順著一層的樓梯走了上來。
為首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上一襲白色的長裙,男子身上則是一襲青色的長袍。
在白衣女子身旁,還跟著一位穿著粉色長裙的女子和黃色長裙的女子。
在青衣男子身旁,也站著一位與他容貌極為相似的青年公子哥,應該是青衣男子的兄長或者弟弟之類的家人。
孟海一眼就看見了這幾個小青年。
他看著這幾個小青年,倒是覺得頗為眼熟,仔細地思索一下,這才想起來。
當初在明月侯府,給薛糖芯舉辦生辰宴的時候,就有這幾個人。
孟海當時剛剛進入明月侯府,踏入到了花園,當時就看見了涼亭當中的青年男女,就有麵前的這幾人。
孟海還記得當時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對他是百般的嫌棄看不上,身穿白衣的女子也說了幾句風涼話。
而且親自長袍的公子哥當時還送給白衣女子一根發簪,算是借助了那次生辰宴奠定了白衣女子和青衣男子兩人的曖昧關係。
孟海沒打算搭理這些人,畢竟都是一些小青年,而且他也懶得搭理這些青年男女,隻要這些人不招惹他。
孟海記得當時好像是誰透露了白衣女子的父親是禮部員外郎,一個從五品的官員。
這個官職已經很高了,所以白衣女子也的確有囂張的資本。
孟海看了一眼,已經踏入二樓的男男女女,他則是用目光繼續搜尋著桌子上的各種各樣稀奇的小物件。
他對這些小物件倒是沒多大興趣,畢竟這個年代的工藝還是太次了,而且這些小東西完全無法與他上一世見過的,那些靠流水線工程大規模生產出來的小物件相比。
天理商行所售賣的這些小物件,比大秦市麵上的小物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和工業化的產物相比,還是差的蠻多。
所以孟海挑挑揀揀,最終還是拿了兩個陶瓷小人。
這是兩個長相憨厚的小陶人,是一男一女,兩個都呈現嬰兒的姿態。
其中一個小陶人是女子,這是一個看上去隻有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圓乎乎得極為可愛。
小女孩紮著羊角辮,身上穿著用顏料渲染上的粉色裙擺,小小的雙手放在膝蓋部位,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麵上。
小男孩身上穿著白色的長袍,雙手則是歸攏於袖籠當中,也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麵上。
孟海覺得這一男一女兩個小陶人倒是挺有意思,就順手讓夥計給打包了起來。
不得不說,相較於天火鳥的那枚簪子和剛剛買的那幾件衣服,麵前這一對小陶人實在是太便宜了,一共才用了三兩碎銀子。
孟海當下全款拿下。
孟海正在擺弄著這兩個小陶人的時候,剛剛上來的白衣女子和青衣男子也已經走了過來。
他們身旁帶著的兩男一女,一共五個人,就恰巧走到了孟海身旁。
孟海是沒有想搭理他們的意思,但是白衣女子身旁的粉衣女子卻是眼尖,他一眼就認出了孟海。
之前在明月侯府的小花園涼亭當中,多次語言挑釁責辱過孟海的粉衣女子卻用一種極為詫異的語氣說道。
“咦,這不是那個誰嗎,之前好像見過!”
粉衣女子說話的同時,腳步也停留在了孟海麵前。
孟海則是完全沒有想要搭理粉衣女子的意思,他則是繼續擺弄著手中的兩個小陶人。
隻不過在粉衣女子停下來說話的這個當口,白衣女子和青衣男子兩個人也停了下來,目光也飄向了孟海。
在粉衣女子愣神思索之際,青衣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詫異地說道:“咦,這不是之前在明月和府遇到過的那個人嗎?”
經過青衣男子這麽一提點,在場的眾人可都想了起來。
“遠寧,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裏遇到他。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在明月候府給薛小姐過生辰宴的時候,他就冒冒失失地闖入了我們當時的小涼亭,他好像還是個什麽學堂的夫子!”
說話的是青衣男子,他是對著一旁牽著手的白衣女子說的。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我記起來了,沒想到他也能來這天理商行。”
白衣女子的聲音非常驚疑,那語氣,那意思,好像在說孟海完全不配來到這裏似的。
孟海聽到這些人提及了他,他這個時候也隻好隨便的點了點頭,繼續擺弄著手中的兩個小陶人。
孟海倒是真沒別的意思,他隻是不想再與這些小青年男女多費口角,但是青衣男子卻以為孟海這是看不上他們。
青衣男子皺了皺眉,昂首挺胸,朗聲說道:“家父監察禦史雷大人,我是其子雷鳴,你是何人?”
孟海淡淡的瞟了一眼青衣男子雷鳴,看著這小夥子昂首挺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傲模樣,倒是想起了當時大學同宿舍的幾個室友。
畢竟都是小年輕,曾經都自命清高過。
孟海點了點頭:“孟海!”
他的話音落下,就將手中的兩個小陶人遞給了夥計,示意讓他包裝起來。
夥計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對麵的青年小分隊,又看了一眼孟海。
作為經常與形形色色客人打交道的夥計,一眼就看出了孟海似乎和這些人曾經有過矛盾,但是他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老百姓,自然不會多問些什麽。
青衣男子雷鳴倒是頗為意外地看著孟海,他再次強調了一遍:“家父是正七品的監察禦史雷大人!”
孟海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雷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於是繼續往前走。
隻不過他還沒能向前走幾步,在他身旁的粉衣女子卻猛地向前走了兩步,攔在了他的麵前。
粉衣女子用手指了指白衣女子,說道:“這位可是禮部員外郎王大人的女兒!”
孟海目光有些古怪地瞧著粉衣女子,脫口而出:“王遠寧?”
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女子這個時候倒是有些驚訝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粉衣女子這個時候也是一臉驚訝地說道:“你怎麽知道小寧姐的名字,你之前是不是調查過小寧姐?”
孟海頗為無語地看著這一點,智商都沒有的粉衣女子和白衣女子,包括在場正麵露疑惑的眾人。
他用手指了指青衣男子雷鳴,聲音極其平淡地說道:“他剛剛不是叫了一聲“遠寧”,你剛剛又說他父親姓王,合起來不就是王遠寧嗎。難不成,她還隨他母親或者旁人姓?”
被孟海執著的雷鳴似乎想到了這一點,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但是隨後,他又一臉高傲地說道。
“家父監察禦史雷炎雷大人,他的父親可是當今禮部員外郎王大人!”
孟海有點無語地說道:“我知道了,你這已經說了第三遍了!”
青衣男子雷鳴和白衣女子王遠寧,包括他們身旁的粉衣女子黃衣女子,還有一個青年公子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目光看著孟海。
孟海自然是知道這幾個小青年心中的小心思。
他們作為朝廷官員的家屬,平時那還不是作威作福慣了,一般報出自己的名號,那肯定會引來不明世事的百姓跪拜。
即使他們這些人身上並沒有任何官職,但是他們的父輩在朝堂當中,那也是有著一定話語權的,平時他們犯了點小事,天平府或者刑部那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久而久之地就養成了這些公子哥,富家小姐不怎麽將尋常人放在眼裏的性格。
孟海也可以判斷出這些人絕對不是在他們家族受重視的人,因此才會采取這種散養式的方法。
如果是家族重點栽培的對象,至少表麵上也會表現出一種彬彬有禮的感覺。
最好的例子就是左丞相之前派來的蕭博元,一副文質彬彬,彬彬有禮的模樣。
當然,左丞相府中的人自然無法和這些小官吏家的子孫相比。
孟海一眼就看透了這些小青年自命清高,想要憑借著父輩而顯得尊榮的心態,所以他也壓根沒有把這些小青年放在眼裏。
畢竟,他們也不配。
隻不過這些小青年可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心態。
孟海和寧王,明月候,左丞相,趙琦緣……這樣的人麵前還能搞點小心思,搞點小動作,還能與其周旋,所以這幾個小青年此時的心態孟海已經掌握得透透的。
這幾個小青年和明月候、左丞相那些人比起來,完全是兩個極端。
一個是太過於單純,一個是太過於心機深重。
所以,能夠在左丞相麵前多周旋幾圈的孟海,在這些小青年麵前,那還不是綽綽有餘。
孟海就打算繞過這些小青年離去,畢竟他的心態是能少管一件事就少管一件事,隻要這些小青年不招惹他,他也不會與這些小青年計較。
但是他還沒向前走幾步,雷鳴就將其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