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陰陽冤案

“嗯。”七叔點了點頭,道:“認得便好,今有陽間證人牛有德一旁為證,你正是五十年前的剃頭匠牛三郎,牛三郎,貧道為你做主,但你務必說出實情,當年你是如何殘害癩子頭,以及村民們飽受數十年的厄運之苦,一一道來!”

“道長饒命,三郎馬上就說……”

牛三郎激動地抹了一把眼淚,然後細細回想起來,原本為村民們所不知的事情,也一點一點地浮出水麵……

那一日,癩子頭硬拽著牛三郎去其家中剃頭,而村民們也懼怕癩子頭,所以好言規勸,牛三郎無奈之下,隻得挑起挑子跟隨癩子頭前去,進了院落,癩子頭立刻關上大門,並掃視外麵,發現沒有村民偷看,才讓牛三郎進堂屋。

當然,堂屋的門也隨即關上了,由於大白天的關著門,屋子裏的光線很暗,牛三郎也不好下手,就勸說癩子頭打開窗戶或者撇開一條門縫,起碼不至於割傷了頭皮。

哪知癩子頭大怒,不準牛三郎開窗,更是將門關的死死,然而沒有辦法之下,牛三郎竟點起了一盞油燈,在枯黃的油燈下,牛三郎也隻好勉強開工。

這邊牛三郎剛端著熱水準備給癩子頭洗頭,那邊癩子頭則緩緩取下頭上的帽子,這一取下,牛三郎頓時嚇得癱坐在地,水盆之中的熱水也跟著撒在地上,癩子頭,可不正是癩子頭,頭上的頭皮僅有少許,而其他地方,則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有頭皮的地方也僅有幾根稀稀鬆鬆的長發,癩子頭告訴牛三郎,這些頭發看似雖少,但一碰就痛。

牛三郎聞著癩子頭周身散發的惡臭,強忍著幹嘔的衝動,讓癩子頭做好,細看之下,原來有頭發的地方也有瘡點,可不是一碰就痛,但這剃頭可是得下刀啊,不然怎麽剃?

一番商議後,癩子頭答應下來,若是剃頭剃痛了,也不問罪牛三郎,盡量忍著,但前提是,牛三郎的剃刀必須磨利一些。

牛三郎為人憨厚老實,那是使勁的磨剃刀,待磨好之後,粗略地為癩子頭潤了潤頭發,並小心翼翼地下刀,這第一刀也沒啥,癩子頭滿心歡喜地聲稱不痛不痛,而第二刀第三刀……癩子頭逐漸不說話了,直到最後一撮頭發即將剃掉,癩子頭突然慘叫一聲竄了起來,伸手捂住頭,也就是這個時候,牛三郎發現不好,癩子頭的頭皮那片兒,竟然流出了膿水。

癩子頭張口就要牛三郎賠錢賠命,牛三郎這才意識到癩子頭是存心要訛人,故意將頭皮上麵的瘡點扣開流出了膿水。

牛三郎想跑,要說這癩子頭是十裏八鄉的惡霸,誰得罪了他指定沒好事發生,可謂是一尊瘟神,但被其訛上,那更是大禍臨頭啊!

見牛三郎想跑,癩子頭拚命去攔阻,牛三郎失手推了癩子頭一下,哪知癩子頭一個不慎,倒頭磕在了桌角上,一個臭氣熏天的大腦袋算是被開了瓢,當場死亡。

之後,牛三郎被認為是謀害癩子頭,被處死……

七叔緊接著問道:“那連續數十年,此地的村民們無辜被剃掉頭皮,不出一個月,便流膿而死,這些是不是你所為?意圖報複!”

“不不,不是,絕對不是!”

牛三郎揮舞著雙手,著急地道:“我牛三郎雖然被冤死,但我不恨鄉親們,我知道我是個窮苦人,走到哪裏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怎能心生歹念呢,每次知道哪裏有人要被害,我必先托夢,以作提醒,但世人癡傻,不明白我的意思……”

七叔緊緊皺起眉頭,大喝一聲:“那是誰?!”

“是……是……是他!道長,就是他!”

牛三郎正值遲疑之際,突然發現空氣中閃過一道黑影,然後急急指著那道黑影大叫。

七叔收起長劍,目睹著黑影一閃沒入牛吉的堂屋之中,不由得冷聲一笑:“貧道等他很久了!”

話音落下,七叔縱身掠過法壇,快如箭矢般衝進屋子,而我這邊,則還在懸著秤盤,呆呆地守著牛三郎,對於這一係列的突變,我竟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再看一旁的村長牛有德,更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差一屁股癱坐在地了。

看來他是嚇傻了。

“啊……”

冷不丁的,屋子裏傳來一聲慘叫,淒厲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讓人毛骨悚然,過了一會兒,慘叫聲消失了,而七叔緩步走了出來,上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塵土,然後將桃木劍放在桌案上,看著我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立刻擺手:“放開他吧。”

我收手取下秤盤,牛三郎頓時恢複原狀,忙恭敬地道:“謝過道長,但解開我身上的禁術,道長就不怕我逃走麽?”

七叔微笑道:“委屈你了,如果不這樣,是很難引出真正的剃頭惡鬼,我上山看過之後便知道你並非凶手,嗬嗬,如果真想留下你,我也不必用這些東西,隻需一道符咒便可打散你的魂魄!”

“哦!”我恍然大悟,不由得咧嘴一笑:“七叔用這些小東西卻不用符咒,原來是怕傷到牛三郎,七叔你真是良苦用心啊……”

七叔收斂笑容:“但我也不敢肯定你不是凶手,所以在你腳下施下了陰陽八卦印,既然不傷你,你也很難逃脫,這都是為防萬一,還望你能明白。”

牛三郎感激涕零地跪下,竟低聲抽泣起來:“嗚嗚……小人不知道長術法通玄,早知村民們有解危的一日,我也不必苦守在陰陽兩界五十載,多謝道長搭救,我牛三郎終於洗刷冤屈,可以安心的去地府報道,投胎轉世去了……”

“三郎叔,我牛有德代表全村的人向你賠不是,是我們冤枉了你啊……嗚嗚嗚……”

突然,村長牛有德重重地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而這時,我也忍不住心裏一酸,五十年的冤屈,陰陽之間的糾葛,實在讓人不禁淚下。

七叔的眼眶也有些紅潤,但他悄悄地遞給我一根香,並讓我將陰陽八卦印的一角畫一條出路,放牛三郎離去,我終於忍不住流出了激動的淚水,彎身畫出一個缺口……

牛三郎眼含著淚水,臉上卻是帶著欣慰的笑容,再次挑起了剃頭挑子,聲音悠揚地唱起了那首歌,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我們視線的盡頭——

我連忙湊到七叔跟前,問道:“七叔,那剃頭皮的惡鬼抓住了麽?是不是癩子頭?!”

現在我可以肯定,剃人頭皮使人頭頂流膿水而死的惡鬼,就是癩子頭,這個混賬東西,死了也能禍害幾十年!

“嗯,正是他,不過……雖中了我五雷指一擊,卻還是讓他跑了。”

七叔輕歎一聲,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背負著雙手走進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