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你一顆老鼠屎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韓生看似隻是跟父親隨意說話,卻在無形中化解了韓三立老爺子的尷尬,不然談話節奏會始終被父親牽著,他們隻能被動承受。
韓三立看著韓生,眼裏閃過一絲讚許,想來他對自己這個兒子肯定極為滿意。我把在場的之人一一打量過去,又在韓楓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是韓家唯一一個出現在這個場合裏的年輕一輩,同樣很明顯的事情,韓楓在整個韓家肯定地位頗高,甚至有可能是決策層的一員。
我不動聲色的端起身邊茶杯,心裏暗暗想著,這才算是一個家族吧。有一群人為了他們所屬的姓氏跟血脈奮鬥,或許有內部的爭鬥,但這同樣也是一種保持家族活力的方式。
能者居之,隻有在這樣有壓力的競爭之下,才能讓每個人都爆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而反觀我們家,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個人才呢?
父親跟一群人寒暄了幾句,韓三立老爺子放下了手裏的茶杯,他看著父親說道:“弘歸啊,這次來家裏是有什麽事情嗎?”
父親點點頭,沉吟著說道:“是這樣的三立叔,起橋這孩子吧,有心重操祖上的舊業,我看著他能力還算可以,就帶著來拜訪拜訪您老人家,還有他的這些叔叔伯伯跟嬸嬸。”
韓三立不動聲色的點頭,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
父親繼續說道:“三立叔,當年我們兩家交情不淺,這次帶起橋過來,除了拜訪一下您,我這也存了讓您敲打敲打這孩子的意思。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您看著指點他兩句?”
“喲!還交情不淺呢,我說鄭弘歸,你也太抬舉自己跟你們鄭家了吧。”韓萍聽到父親這句話,臉上滿是不屑,她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說完還譏諷似的笑了兩聲。
“小妹,上門是客,不得無禮!”韓生板著臉訓斥了韓萍一句。
看得出來,韓生在家裏很有地位,最起碼韓萍這個被父親認為是‘瘋女人’的女人,在她的大哥發話之後,並沒有反駁什麽,真的不在說話。
但臉上的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卻十分刺人。父親如同沒有聽到這話,母親臉上便掛滿了怒意。
“媽!”我對母親搖搖頭,而後轉頭對這個叫韓萍的女人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韓阿姨吧?韓阿姨好,我媽平時在家裏可沒有少念叨您呢。”
韓萍把頭高高昂起,驕傲的就像一頭褪毛的老天鵝,她說道:“說我呢?是不是戳著我的脊梁骨往死裏罵啊?”
我笑著搖頭說道:“哪兒能啊?韓阿姨您想多了,我媽平時跟我提到您啊,總說您是個好人,用情專一,對愛負責,說她這些年最有愧的就是在當時,沒有站出來替您說句話,讓您白受了災。”
聽著我的話,母親臉上的表情開始還是不滿,隨後變成了驚愕。
而坐在韓萍旁邊的一個男人臉色卻猛地一變,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把目光朝著韓生韓仁二人投去,卻迎到了嚴厲的目光。
當下脖子一縮,坐在那裏開始喝茶,一句話也不言語。
韓萍肯定氣得牙根癢癢,偏生她還沒辦法反駁什麽。她說母親肯定說她壞話,我說母親對她其實心懷愧疚。隻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這樣稍稍一琢磨,就能讀懂我話裏藏著的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韓萍看著我,眼睛裏的怒火越來越旺。我琢磨著,要是眼神能殺人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不成人形了。
“咳咳!”韓三立咳嗽了兩聲,她看了韓萍一眼,直接跳過了這個話茬,扭頭對父親說道:“弘歸啊,現在的年輕人可了不得,我這個老頭子哪裏還能指點?不行了,老了,這身子骨腐了啊,有時候連腦子都總犯糊塗。”
鄭弘歸,你這個兒子不是能麽?那還來找我做什麽?有本事讓他自己去做,想讓我指點,門都沒有。好一招以退為進,這些老家夥,各個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說起話來雲裏霧裏,不仔細琢磨,根本就琢磨不出其中的味道。
“三立叔您說笑了,誰不知道三立叔老當益壯?而且當年,您跟我爹還有我爺爺都打過很長時間的交道。別的不說,光是在見識上,起橋這小子給您提鞋都不配。”
韓三立,別倚老賣老,當時你韓家也就是我家裏養的一條狗,跟著主人見識了不少東西。現在少主子來了,是跟著走還是反咬一口,你自己看著辦吧。
韓三立的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去,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的他終於是動了肝火。也許這是韓家人心中永遠的一個沒法解開的疙瘩?
韓生臉色也是驟變,韓楓眼神變得陰鬱,而韓仁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小桌上。
“鄭弘歸,過分了!”韓仁看著父親,父親卻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小唑了一口,絲毫沒有把韓仁的態度放在眼裏。
“好茶!好長時間都沒喝過這麽極品的茶葉了。”父親放下茶杯,對著韓仁說道:“韓仁,你還沒有跟我拍桌子的資格。”
“你別忘了這是在韓家!不是在你家裏!”
“我當然知道這是在韓家,可就算是在韓家,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拍桌子?韓家,你韓仁恐怕還做不了主吧?”父親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又看著坐在他對麵的韓生說道:“要說資格,這個大廳裏,除了三立叔,也隻有韓生有這個資格了。”
這話我越聽,越覺得驚心動魄。父親這是擺明了在韓家一大家子人麵前,給韓仁上眼藥。你韓仁這麽咋咋呼呼是想幹啥?難不成是想當韓家家主?
“弘歸兄說笑了,今天老爺子坐在這裏,除了他,誰也沒有跟你拍桌子的資格,韓仁他也隻是一時衝動,弘歸兄別忘心裏去。”
韓生看透了父親的意圖,但他還是心甘情願上當,順道借著父親的話刺了韓仁一下。你韓仁別太囂張了,老爺子這還沒死呢,而且就算死了,我也是你哥。
越是大的家族,就越講究嫡庶,尤其是向這種傳承了很久的古老世家,更是尊崇長兄為大,甚至是長兄如父的說法。
韓仁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再也看不出什麽破綻。
但我知道,這根刺算是在韓生跟韓仁之間埋下了,韓生想四兩撥千斤,但韓仁也絕對不是個善茬。
而至於在場的其他人,除了韓楓之外,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意思,隱約間,我似乎探聽到了一個人心裏的嘀咕。
“發神經了,人家就說句話,看把你們激動的。”
韓三立看了自己兩個最有本事的兒子一眼,又看向父親,眼裏怒氣平息的臉上雖然再看不出什麽,但是他的眼睛裏卻始終有種說不出的波瀾。
按理來說,這麽大年歲,老人斑都這麽明顯的老家夥,應該已經是老眼昏花心思糊塗了,但韓三立的心,給我的感覺卻像是一麵能照出妖魔鬼怪的鏡子,人老而心不衰,這本身就是個大妖孽。
“弘歸,看來這些年,我這當叔的對你的關心還不夠呢。”韓三立看著父親,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又扭頭看著我說道:“起橋是吧?”
“老爺子,是。”對老人,我還是保持著應有的尊重,欠了欠身子,我臉上帶笑的回答。
“不錯,不說別的,光是這份心性就很好嘛!年輕人,尤其是做這行的時候,尤其得耐著性子來。”韓三立好像很滿意的點頭,他繼續說道:“既然你父親讓我說兩句,那我就說兩句吧。”
“做這行,不談別的,首先得自己夠本事。眼裏要好!嗯……其次呢,得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來,不管什麽事情,都有個次序章程,記住了,做這行跟做人一樣,要時刻保持著謙遜,年輕人有衝進是好事,但更要能夠認清形勢……”
韓三立語氣緩慢的說著,真的拿出了一副悉心教導的姿態,可是我心下卻聽得無比膩歪。
這老東西,說了兩句沒有營養的廢話,就開始上眼藥了,明麵上是給我說話,實際上卻是借著給我說話來敲打父親,擺明了是說,父親剛才那一番作風很不懂禮,而且是認不清形式的一種表現。
韓家人現在果然不是一般的優越,可能尤其是在麵對我們家的時候吧,他們似乎總想把這種優越感擺在臉上,畢竟農奴翻身把歌唱了嘛!以前是鄭氏養的一條狗,現在看著主人沒法給她牛奶麵包了,就開始想方設法的從主人身上扒拉兩塊肉下來。這吃相未免太難看。
“起橋,我說這些話你挺清楚了嗎?”韓三立說完看著我,目光炯炯,像是想要一眼看到我的心裏,把我的想法看個透徹。
我依然帶著笑,無論如何,這種場合下我都沒有發火的資格。甚至就連父親都沒有,因為韓三立這個老爺子在,要是頂著老爺子發火,首先就得背上個不敬老的大帽子。
我說道:“老爺子您放心,我一定向您學習。”
韓生韓仁他們的臉色,瞬間就想吃了一顆老鼠屎一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