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範存龍的路
“存虎,好久不見了!”
我笑著招呼範存虎落座,他把背上被粗布包裹著的樸刀解下來靠在沙發上,一坐下去立刻陷入了沙發的柔軟中。
這樣好像坐在棉花裏的感覺可能讓範存虎更加不適應,他動作微小的調整了自己的坐姿,隻有半個屁股搭在沙發的邊緣。
範存龍倒是習慣了這樣,他拿起茶幾上的紫砂茶壺給我的茶杯重新續上水,又給他跟範存虎各自倒了杯茶。
“嘿嘿!其實也沒多久。”範存虎撓著頭嘿嘿一笑。
我愣了下,也不禁笑出了聲,想想可不是並沒多久嗎?但是這段時間所經曆的,卻讓我現在回想起來,有種恍若多年的感覺。
看著範存虎。
跟範存龍如出一轍的精幹短頭發,雖然看著還稍微有些稚嫩但是神情卻異常堅毅的臉龐,有七成相似的麵容更是無一不證明著他跟範存龍是同一血脈的至親。
至於個頭,範存虎比範存龍稍微矮一些,但這樣的提醒看上去卻更加靈活,而且更重要的是範存虎應該還有兩年長頭,也就是說他的個頭到現在還未徹底定型。
“別太拘謹!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我給範存虎說道,他點點頭。
我又問道:“存龍給你說讓你出山的目的沒?”
範存虎點頭說道:“我哥說讓他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所以讓我平日就跟著鄭哥你。”
“嗯,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想想可不是麽,原本這應該是一個生活在大山裏跟自然搏鬥,跟猛獸廝殺的一把好手,現在卻脫離了那個最能打磨人的環境而整日裏要跟在我身邊,去跟著我做一些在我看來意義非凡他卻並不一定喜歡的事情。
範存虎聽到我這樣說,連連擺手說道:“不委屈不委屈,能跟著鄭哥挺幸運的。其實一直都想來外頭看看,就是沒有機會,而且一個人也不大敢出來,嘿嘿!”說著又笑了兩聲。
“外頭可不一定有大山裏好玩,你可別被你哥給忽悠了。”我大笑,記得範存龍剛剛出山,在渭城找到我的時候,不也是跟範存龍差不多的模樣?而現在,跟趙七九廝混,又在長安一段時間的磨練,範存龍已經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而至於喜歡不喜歡,這個大概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外頭的世界很精彩,甚至五顏六色濃墨重彩。而大山裏的世界則相對單純,是清清淡淡超然物外。各有特色,倒也分不清楚孰好孰壞。
範存龍說道:“鄭哥,我可真沒有忽悠存龍。我就給他提了一句,他就高興的跟出來了。存虎在很小的時候就說他想出來走走,這次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聽著範存龍的話,範存虎隻是笑,他也跟範存龍一樣,話並不多,他們更加崇尚的是直接去做吧。
隨意閑聊一陣,我又問範存龍:“存熊呢?他難道都沒有以他二哥為榜樣,也出來玩玩?”
聽著我的話,範存虎臉上閃過一些怪異,而範存龍的臉色更是鬱悶。
他先說道:“族長不讓存熊出來,說他哈不到走出大山的時候。”想了想,他繼續說道:“其實存熊也很想出來,我們今天出來,他本來是想偷偷跟著溜出來,但被六叔提著耳朵截了回去。”
想想一個大小夥,被人擰著耳朵往回拉的場麵,我也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這倒是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經典動作,無數人在少年時候恐怕都沒有少吃擰耳朵的痛苦。
“老村長既然這麽說了,肯定就有他的道理!這小子,還真是不安分。”我搖搖頭,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在範家莊一言九鼎的老村長都發話了,想來範存熊要是能出來才叫有鬼。老村長應該很不簡單,不然他也不會說現在不是範存熊出山的時候。
可能老村長是在等什麽吧!我隱隱記得趙七九說過一些大山裏麵特別講究的事情,但是當時並沒有太往心裏去,所以這突兀之下,也想不出來這其中的原因。
“天色也不早了,存龍你跟存虎去洗洗,然後咱們出去吃飯。”
白馬寺的晚鍾早就已經敲過,現在那些僧人應該都在主殿裏麵對著大佛做晚課吧。
外頭天色已經逐漸暗淡,剛才還顯得明亮,現在已經帶上了一些夜晚的色彩。
範存龍跟範存虎簡單洗漱過後,我載著他們找了個地方解決了飯碗。
車在長安城裏行進,在夜幕下漂亮的霓虹燈跟來來往往的車流,讓範存虎滿目震驚。
他眼睛有些忙不過來似的,坐在車窗旁,把頭伸出車窗左看右看,而一個廣告牌上衣著稍微有些暴露的美女模特,更是讓範存虎一眼就羞紅了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轉到一邊,過了兩秒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這樣欲露還遮的巨幅海報,對無數男人都有著莫大的殺傷力。但凡從這裏經過的人,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總會朝著那個廣告牌撇兩眼。當然,幾乎每個人都會默默在心裏給自己找一個心安理得的接口——我就是朝那邊看,不小心看到的。
“存龍,明天你過去的時候,給老吳說一聲,讓他找個人過來帶著存虎在長安城裏走走轉轉,順便給存虎買幾身衣服,總這樣穿著也不想那麽回事。”
範存虎身上這身有些複古的衣服,在吃飯的時候倒是招來了不少注視的目光,倒也談不上什麽瞧得起瞧不起畢竟長安的民風還算淳樸,雖不及渭城那般看著有種其樂融融的精致,但其粗獷的風格卻是渭城拍馬難及的。
讓我沒想到的是,跟範存龍這個旱鴨子不同,範存虎當看見二樓那個中型遊泳池的時候,神情明顯變得興奮了不少。看得出來,他是個喜歡水的人,很想進去遊兩圈。
遊泳,最能緩解人精神上的壓力。於是我把範存虎推入了水池中,讓他在裏麵肆意暢遊幾圈,好好消化一下這短短一天時間所見所聞給他帶去的震撼。
我相信他能夠很快適應這樣的生活,隻要沒有自閉症,人類其實是適應能力十分強的一種動物。雖然沒有蟑螂那般強悍的生命,但是卻比其餘的生靈適應力強了太多。
第二天,吳懷親自過來,他說正好放鬆一天,就由他帶著範存虎好好熟悉一下長安,而我則一個電話找來了周老二,把範存龍推給了他。
“老周,幫我帶我這個兄弟一段時間。”
我很直接的給周敦頤說著,周敦頤目露驚訝的看了我一眼,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跟著我不合適!”周敦頤直接切入了技術層麵,他說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所以跟著我不合適,方向差的太遠。”
“那你給指條路子。”我遞了跟香煙過去,又給周敦頤點上。
他想了想,說道:“去老鼠門,從最底層做起,最起碼要先掌握一些基本的東西,明白一些最基礎的規則,等明白的差不多了,我想你這個小兄弟自己就明白應該怎麽做了。”
我看了範存龍一眼,又看了周敦頤一眼,忽然問道:“老周,我這一直沒問,你丫到底是幹嘛的?整天看著神秘兮兮。”
周敦頤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無奈,他說道:“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不往外說的,不過誰讓我跟鄭起橋成了朋友麽,說說倒也無妨。”說著,周敦頤指了指腳下。
“幫人做足療?”我怪聲怪氣的問了句,頓時把周敦頤噎得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他趕緊拿著紙把身上的水擦了擦,有擦嘴擦了半天,才陰陽怪氣的回了我一句:“我幫人的祖宗做足療。”
“你也淨幹一些缺德事。”我調侃了一句,這家夥也是吃一口死人飯,不過跟趙七九不同,趙七九人家那是安頓死人,而這個家夥是專門去打擾死人。也不知道長年累月做這種事情,他的心理有沒有什麽壓力。
不過想到這貨稱自己半人半鬼,而他也的確是半人半鬼,我心中再次釋然。
自己都有一半是鬼了,而且見不得陽光,那還害怕那些死人麽。
“滾蛋!”周敦頤撇嘴罵了一句,他又問道:“那你到底怎麽想的,趕緊給個具體的話,我這邊事兒還多呢。”
“還能怎麽想,這方麵像我這種五講四美的好青年怎麽會明白其中的道道?自然是先按你說的來了。”我說著,範存龍捂嘴發笑,周敦頤翻了翻白眼,說道:“你這臉皮比長安的城牆還厚。”
“那是,咱這可是要跟京城城牆比厚度的。不過這個道道上我人不熟,你看著給安排。”
“行!這好辦,我過去給宗盛打聲招呼,在他手底下放個人不碰觸他的利益核心,問題就不大。”
“嗯!那拜托你了。”
周敦頤做事雷厲風行,他說完又倒了杯茶給自己,也不嫌燙的一口悶掉就帶著範存龍走了。
至此,範存龍正式開始接觸地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