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應死之人

大雪沒有半點停歇的勢頭,反而是在風裏有越來越大的跡象。

我跟管仲又一路向西轉回了寒山酒店,隨便找了個能看夜景的包廂,叫了些果汁飲料跟幾個菜。

一陣唏噓感歎,任誰也沒有想到,當時在大雪一個宿舍的幾個兄弟,如今卻一個比一個又出息。

跟電話裏不同,在電話裏隔著距離,說起話來總歸是有那麽一層薄薄的東西阻隔在其中,而現在麵對麵,喝著東西吃著小菜,閑談起來總算是找到了曾經的那種情誼跟感覺。

“我去瓊海了,不過老二還是見不了,我給老二弄了一大包東西進去,希望他在裏麵能舒服點。”

談起老二,氣氛不免有些凝重。說起來四個人中也就是老二看著最為淒慘。不像我們畢業之後的穩定,他去了南邊一個人打拚,卻沒想到竟然落得這樣一個境地,甚至讓人連其中的緣由都無法清楚。

“也就你能去看看!”管仲說話帶著些悵惘,他跟陳慶之都是一大堆事情纏著,或許能有一些休息時間,但那還不夠路上的來回折騰顛簸。

“回頭再想辦法打聽打聽,總得弄清楚原因,不然這麽不明不白的,也不是個事兒。”我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畢竟是A級管製,所有信息都會進行封鎖,甚至關於老二的卷宗沒有一定權限的人都無法查閱。

打聽打聽,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現在我也使不上勁,資曆太淺,衙門大了水深,我這樣沒有資曆的,分量太輕了。”

管仲跟我說起這個倒是沒有什麽忌諱,兩兄弟,不用像官場上那樣繞得雲裏霧裏的打啞謎。

“嘿!不過你小子也不錯了,趕緊往上爬,說不定今後就成黨和國家領導人了,那時候兄弟們跟著你發財,豈不是爽翻天了。”

“我倒是怕還沒爬上去呢就被人給擼下來,最近這國內形勢,嘖嘖……變幻莫測連那些一方諸侯都朝不保夕,更何況我這個被人動動指頭就能按死的小蝦米?”

管仲咂嘴說著,倒是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來什麽頹廢,反而讓我覺得他說話時候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大家都在忙著撈大魚,誰會把你這個小蝦米放在眼裏。”

這事情我倒是聽說了,最近報紙上鬧騰的厲害,國家一些重量級刊物上盡是刀光劍影,甚至長安的各個街頭小巷,也對這些國家大事談論得不亦樂乎。

“對了,你那個奧迪咋回事?你的?”

我忽然想起剛剛管仲過來開的奧迪車,不禁有些擔心的問了句,這小子該不會是進了衙門就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吧?

“怎麽可能是我的。”管仲搖頭,說道:“在一個中外合資企業做黨組書記,那個公司給配的。”

“那就好,反正你把持住,別把自己給陷進去了。老三兄弟跟你交個底,你兄弟我現在很有錢,要是需要用錢了直接跟我打招呼,別拿那些不明不白的錢。”

“跟你們我從來都沒客氣過,放心吧,我在這條路上迷不了。這點信心倒還是有的。”

管仲很認真的點頭。他的傳呼機忽然嘀嘀響了兩聲,看到號碼之後管仲眉頭皺了皺眉,跟我說道:“老四你等等,我去服務房那邊回個電話。”

四五分鍾吧,管仲先開包廂的門走了進來,他的臉色不大好。

我問道:“怎麽了?”

管仲說道:“那些混混竟然被人保下來了,人家市局直接給李嚴掛了電話,說這件事情是幾個年輕人爭風吃醋鬧騰一下,別小題大做。”

我嘴角咧了咧,果然是皇城根兒,隨隨便便抓到一個人都可能有不俗的背景,甚至連陳山這種明顯有黑社會性質的人都敢保下來。

“那就算了吧,說起來今天我把那小子也抽得夠狠,挨了幾拳幾腳倒也沒有吃虧。”

“不然還能怎麽辦,隻能忍了。能讓市局直接給李嚴掛電話這麽顛倒黑白的說,對方來頭不小,惹不起啊。”

管仲說著,有些意興闌珊的歎了口氣。

一次小聚,倒也沒有用太長時間。管仲開車把我送到寒山醫院,我讓他先走,自己則問清了江溪的病床徑直朝著急診走去。

病房裏永遠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讓人聞著很不舒服。

江溪就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白色的病**,蓋著白色的被子,手上紮著針掛著點滴。

我推開門的響動驚了她,她扭頭,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來了啊。”

我說道:“來了。”

“你臉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不?看著挺恐怖的。”江溪勉強笑了笑。

聽到她的話我才忽然醒悟過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臉,已經沒有一點疼的感覺,但淤青肯定還在。掛不得剛才護士站那群小護士看我的表情怪怪的。

“不用,沒多大事,明天早晨就好了。”

我搖搖頭,隻要刻意控製著體內的那一絲氣流在臉上多循環幾次,這點淤青絕對不算什麽。

就是那樣做會比較耗費精力,所以我懶得去處理。就讓這股氣流在體內慢慢循環,這點小傷的恢複速度也要比尋常快上幾倍。

“要吃點什麽不?”

“不用了,剛剛才吃過。”

“那就在京城等兩天再去長安?”

“不,明天就走。”

江溪態度很堅決,她似乎是在這裏一刻也不想多呆。

“好吧,那就明天走,你今晚在醫院好好休息,我明天過來接你。”

說著我轉身準備離開,這麽呆著這裏,我忽然感覺到了一些說不上來的別扭。

“等等!”江溪喊道。

我轉身,問道:“嗯?還有什麽事嗎?”

江溪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黃色燈光的原因,她的臉看起來都有些蠟黃。

“剛剛……謝謝你。”

擺擺手,我說道:“謝什麽謝,說起來還是我自己惹出來的。”

隨便在醫院附近找了個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跟江溪回家了一趟,她拿了一些東西,但是出來的時候本來就不怎麽好的臉色變得更差,我看得出來,那是被氣的。

倒是叫虎子的這個小家夥偷偷追了出來,他賊兮兮的深怕屋裏有人喊他。

小家夥拉了拉江溪的衣角,說道:“姑姑,那你還回來看虎子嗎?”

江溪蹲下去摸了摸小家夥的光溜溜的頭,說道:“姑姑肯定會回來看虎子呀,等虎子下次放假了姑姑接你過去玩。”

“嘿嘿,那就好!”小家夥剛剛點了點頭,後麵屋裏邊傳來了喊他的聲音。吐了吐舌頭,放開江溪的衣角一溜煙跑回去關了門。

荊歌胡同到機場挺遠的,尤其是在大雪天裏。寬闊的路上堆積滿了厚厚的雪堆,雖然有環衛工人連夜鏟雪撒鹽,但是天空中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卻並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繼續很快就給路上再次鋪了厚厚一層。

司機用地道的京城腔跟我們閑聊,我想著才是真正聞名華夏的京城的哥,張口便談天下大事,侃侃而談顯得十分專業,看問題的角度從來都是從國家領導人的位置著眼。

我覺得有趣,跟這個中年的哥也胡說大侃了一通,而坐在後座的江溪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還是怎麽回事,她靠著窗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了機場剛剛下了車,冷風倏地一吹,我渾身一個激靈。緊跟著侵入身體的絲絲寒氣就被體內的氣流驅逐。

“你倒是聰明!”看著江溪身上裹著的一個黑色妮子大衣,我瞪了瞪她。

江溪白了我一眼,說道:“本來就是病號,要是再不注意點過去沒法給你這個地主工作,你不得扣死我的薪水。”

“你看我是那樣的人麽?”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那樣的人,不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多看看就知道了。”

售票廳買了兩張直飛長安的機票,倒也是趕得巧了,不用等太久就有一趟飛往長安的航班。

“你臉上的傷還真的沒了?”等到了候機室,江溪才仿佛注意到了我這張俊秀的臉。

我得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那是,不然多影響帥哥形象。”

“就你還帥哥?”江溪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她低頭從自己的包裏翻找了半天,然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我。

“呐,看看。”

“什麽東西?”我接過信封捏了捏,裏麵硬邦邦的,顯然是裝了什麽硬質的卡片之類的玩意。

“一些讓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東西,你打開看看。”江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怪怪的,這讓我的好奇心充分被勾引了起來,所以我把信封中的東西倒了出來。

是三張照片。

我大概瀏覽了一下,一章是在碼頭上拍攝的,是一群人在登船。一張是在遊輪的甲板上拍攝的無邊無際的大海跟很多同樣拿著相機在不停拍攝的人。另一張則是在遊輪奢華的餐廳裏拍攝的節目表演。

我看著江溪挑了挑眉頭,說道:“看得出來,照片的拍攝很專業,你拍的?”

“我朋友出去玩的時候拍的,這三張照片我拿了。你看這裏!”江溪搖了搖頭,給我分別指了指三張照片上穿著黑色大衣的兩個人。

“怎麽了?”我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

“你不覺得這兩個人很熟悉嗎?你再看這裏。”江溪拿出在餐廳拍攝的那張照片,然後指了指在照片角落吃飯的兩個人。

照片焦點並不在那連個人身上,而是著重拍攝的舞台表演,但因為距離的原因,這兩個背對著舞台吃飯的人在照片上依然很清晰。

一個低著頭正在進食,一個剛剛抬起頭似乎是在打量奢華的餐廳。

“這裏!”江溪纖細的小拇指點在了抬起頭的年輕人的臉上。

似乎有些眼熟。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臉,我愣了愣,真的很眼熟,但是一時間我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見過。

越看越覺得熟悉,但是越熟悉就越是想不起來,這種奇怪的現象足足過了好半天,我才忽然反應過來,然後……正如江溪說的讓她覺得不可思議,我也在終於想起來之後被這張臉震撼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雖然頭發剪短了,但是這張臉確實那麽清晰,竟然是——李政!

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這個念頭徘徊在我的腦海裏,讓我一時間覺得思維都有些滯澀。

“也許是個巧合吧!”我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幹澀,這怎麽可能!李政跟丁立名當時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後來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在之後雖然我們並沒有明說,但心裏都明白,他們其實已經死在了扁擔溝裏。

被人設計,用死屍替換了他們,而他們就再也沒了音訊。

“我開始也以為是個巧合,當時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我承認我被嚇傻了。”江溪搖頭,說道:“我多希望這隻是個巧合?可是你再看看這裏。”

江溪拿出了那一張在遊輪上拍攝的照片,她說道:“如果李政真的隻是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的話,那丁老師呢?”

在甲板上,丁立名正迎著相機走過來,李政落後半個身子,相機並沒有捕捉到李政的全貌。

“同時出現兩個長得很像的人?而且還偏偏是兩個人在一起?一個是巧合,如果是兩個人分開我依然能夠說服自己這是一個巧合,可是當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那……我真的沒法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

“你怎麽看?”過了半天,我才把照片裝回信封拿在手裏,

“我沒有覺得什麽怎麽看!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他們已經從扁擔溝裏出來了,為什麽不回來?丁老師還在負責一個課題,而李政他的家人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急瘋了,我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天天被噩夢驚醒!他們為什麽不回來……”江溪有些迷惘的說著。

我眉頭皺了起來,這讓我心裏有種怪怪的說不出的感覺。原本應該已經死了的兩個人,現在卻活生生的出現在這張照片上,越想,就越覺得有些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