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些小事兒

“大祭,我九叔公……”風樹穀對麵前的情況有些尷尬,九叔公這樣直接拂袖而去,可不是掃了這位身份尊崇的大祭的麵子麽?而他說到底,在這個寨子裏也隻是一個小輩,除了他爹是村長之外,其實跟別人沒有什麽太大差別。

大祭揮了揮手,又搖搖頭,看著九叔公離開的方向,惋惜地說道:“準備後事吧。”

“嗯……啊!?大祭您說什麽?”風樹穀跟風樹木兩兄弟剛點點頭便驚愕的問了聲,但是這位大祭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頭。“乏了,送我回去吧,這年齡大了,身子骨,也就越來越差勁了。”

“大祭,也都這麽晚了,要不行就現在我們寨子裏休息一晚,然後我們再送您回上溪?”這個時候將這位大祭送回去,總歸是有些不妥當,所以風樹穀出言挽留。

但大祭卻並沒有要留下的意思,他要走的態度十分堅決。“上溪不遠,不能在外頭過夜,不能過夜。”大祭搖頭,最終還是風樹木再跑一趟,又將大祭朝上溪送去。

兩個村裏的漢子,跟我們說說笑笑將我跟鄭無邪扶著回了風樹穀的家裏,範存虎虎口崩裂,也已經配著山裏的草藥做了簡單的包紮。

“起橋兄弟,無邪兄弟,還有存虎兄弟!”風樹穀十分感激的抓著我們三個人的手齊齊握了過去。“今天這事情,真是太謝謝你們了!真的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們,救父之恩啊!”

“穀大哥,應該的。碰到這種事情,我們正好能使上勁,不然你這麽熱情的讓我們來寨子裏過夜,我們都會覺得不好意思。”鄭無邪又變成了那副無精打采的蔫吧樣子,我跟風樹穀說道了兩句他便下樓,說讓我們好好休息。

“我要補補,我要大補,我要百蟲宴。”鄭無邪躺在竹**哼哼唧唧,我沒有搭理他,也的確是困得不行了,躺下去就迅速瞌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聽到了一個讓我詫異的消息。一大早,整個寨子裏的氣氛都不對勁,似乎蒙蒙的天色都籠罩上了一層哀傷的味道。在我們下樓的時候,風樹穀袖上綁著一條黑布,他臉上似乎有些愧疚之色。

“九叔公離世了。”風樹穀一句淡淡的話,卻讓我想起了晚上那位大祭說的,他好像是早就預知了那位九叔公的死亡。

“年齡也差不多到站了,應該算得上是壽終正寢,是喜喪,太哀傷會衝到死人的。”休息一晚,鄭無邪的臉色好了許多,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蒼白,但至少不跟晚上一般好像完全耗盡了自己的生機,隻是他嘴裏說出的話,還是讓人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頭的樣子。

“怎麽說話呢!”我不滿的看了鄭無邪一眼,這貨是真的口無遮攔慣了。又對風樹穀說道:“穀大哥,老人家走了也是一種解脫,節哀順變吧。”我大概能夠體會這些樸實的苗裔族人們對長輩們那種發自內心的敬重之情。

就算是真的九叔公做過許多針對風樹穀的事情,但是現在人都走了,哪怕是有天大的仇也應該是人死仇消,更何況那還遠遠算不上是有什麽仇吧。

風樹穀看得倒是挺開的,他擺了擺手,說道:“人年齡大了都是有一天每一天的,見慣了這樣,雖然很舍不得,可還是得去麵對。起橋兄弟,你們就擱屋裏歇一歇,我過去九叔公家裏處理些事情,然後再過來招呼你們吧。”

“一起去吧。”鄭無邪忽然皺了皺眉頭。“晚上他被我氣得夠嗆,我去看看,送老人一程,也算是為昨晚的無禮賠罪了。”

“這……合適嗎?”風樹穀有些躊躇,鄭無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穀大哥你忘記了我們懂這些事情?”

“這倒也是。”風樹穀神色一緩,想了想說道:“要是你們過去的話,別太在意禾叔的態度了,其實他人還是挺好的,就是跟我爹之間有些心結。”

“放心了,還信不過我們麽?”

我們去了九叔公的家裏,靈堂已經布置好了。人被放在**,用大紅布蓋著,一群男人跪在地上,女人在這種場合之下還是不能出現。山裏的規矩多,有時候看著,會給人一種性別歧視的感覺,其實不然,古老相傳下來的規矩絕對不會這麽簡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規矩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們才會有的。

我們的到來讓本來就有些肅穆的場麵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九叔公的兒子,也就是昨晚一直陪在九叔公身邊的男人,看我們的目光總歸不是那麽友好。等我們點了香齊齊拜了拜,九叔公的兒子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穀小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他看著風樹穀,眼裏的憤怒根本就無法掩飾過去。

風樹穀彎腰鞠了一躬,說道:“禾叔,外頭說話吧,這裏不方便,別擾了九叔公。”

他們兩人出去,沒有一分鍾又再次進來,這次禾叔的眼神緩和了不少。他對著我們點了點頭,說道:“那父親的事情,就拜托了。剛剛……”

“其實我們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大家多多擔待。無邪,不是要送老人家一程麽?”鄭無邪的脾氣決定了他就屬於那種以眼還眼的人,所以我搶先一步接過了話頭。

鄭無邪點頭,輕步上前揭開了蓋過九叔公臉龐的大紅布。他手指在空中慢慢撚了撚,看著竟然有些昨晚那位大祭撚手指的味道。一種隻有我能感覺到的奇異能量在他指尖出現,不是生機,而是一種能夠讓人心神安穩的氣息。

《苦海經》從鄭無邪的嘴裏慢慢誦了出來,這部經文不屬於佛道二家的任何一家,如果非要分個流派,應該是華夏傳承中最不為人注意的陰陽格物派的經典,以執念化執念,又有些類似於中醫上那種以毒攻毒的理論。

鄭無邪手法變換,小拇指頂在九叔公的鼻尖,捏在一起的食指跟拇指猶如孔雀啄食般,在《苦海經》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點在了九叔公的嘴唇上。

看著他沒有用什麽力,但是九叔公的嘴巴卻慢慢張開,喉結湧動一次之後噴出了一口黑氣慢慢消散在空氣中。這一幕看的所有人瞠目結舌,也許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神奇或者說是詭異的事情吧。

“不想出處,不問去處。老人家,走好。”鄭無邪後退了一步,再次鞠躬。九叔公的身體發生了一些無法言說的變化,但直接影響的卻是整個場麵的氣氛,我知道這不是錯覺,因為這個場麵的確是在這麽一瞬間變得不再如同剛剛樣沉重。

我朝鄭無邪豎了豎大拇指,又對九叔公的這個兒子說了句節哀順變,便拉著他跟範存虎從屋裏出來,風樹穀跟在我們的身後。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東邊的小山頭終於撒了進來,其實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鍾馬上就要是中午了。

“穀大哥,先把叔叔喊醒吧。出來曬曬太陽,恢複得會快許多。”朝著東邊看了看,鄭無邪對風樹穀說道。“我們就先回去,喊醒叔叔的時候不能有女人在場。”

“無邪,你沒事吧?”去村口的路上,我看著鄭無邪有些擔心的問了一聲。他要還是那種咋咋呼呼偶爾露出一些驕傲的樣子,我還不會有什麽擔心,但偏偏忽然這樣好像性情一瞬間大變,讓我覺得十分怪異。

鄭無邪撇撇嘴,說道:“我能有什麽事情,不過剛剛做那個手決,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還得再想想,苗疆這個地方,不簡單。”

“還有昨晚那個大祭,那是位高人。以前我也跟這樣的大祭打過交道,但是那位給我的感覺特別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我順口問了句,又看著範存虎那被白色粗布纏繞的手,問道:“存虎,手好點了嗎?”

範存虎點點頭,說道:“這草藥效果很強,比我們莊子裏的藥草還厲害。不過藥性有些霸道,身體弱點的話,這樣的藥草應該會對人造成一定的傷害。”

“是不一樣!你還記得昨晚那位說要回去上溪,不能在外頭過夜的話麽?”鄭無邪邊想邊說道:“昨晚上我沒有想明白,剛剛忽然反應過來了。那位,恐怕是吧自己的命跟上溪的風水脈綁在了一起。你說,這樣的人怎麽會隻是一個地方的大祭呢?他在苗疆的地位絕對不應該止步於大祭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搖了搖頭,我對風水的事情知之甚少,就算知道一些也隻是略懂皮毛罷了。如果說是小風水,也就是掌心風水我還能紙上談兵的說出個一二三來,但是這種大風水牽扯到龍脈風水地脈之類的東西,我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你聽不懂就對了,要是你什麽都能聽懂,那你就不是人而是個妖孽,等著巡遊道長收你吧!哈哈!”鄭無邪得意一笑,這一瞬,他好像又變成了之前那個正常的鄭無邪。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太陽已經快要走到中央,風樹穀來找我們,說是他爹想要見見我們三個人。

“我有預感,也許機會來了。”鄭無邪忽然小聲對我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