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蜀中事 兩章合一

“你說的是真的麽?”鄭無邪伸向大黃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有些艱難的扭頭看趙七九。

趙七九神情還是那種我無所謂的樣子,“你研究吧研究吧,其實倒黴也沒什麽大不了,我們在這條路上要有勇往直前的犧牲喝奉獻精神,我要是你絕對就拿著研究了!我可跟你說,我大方的時候不多,你要研究就盡快,不然我等會改變主意了!”

鄭無邪都快哭了,他看著趙七九,眼神中滿是希望聽到一個他所期望的答案,但他是注定要失望的,趙七九已經不再看他而是扭頭開始收拾自己布置下的那些東西。

“豁出去了!”鄭無邪咬了咬牙,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繼續把手朝著靠在樹上的大黃傘探去,但是他的眼角的餘光卻一直都在注意趙七九,希望能從趙七九身上發現哪怕一丁點的不情願,這樣他就會覺得保險很多,可是趙七九的確是沒有關注他,背對著我們小心纏著自己的的銀絲。

“我說兄弟,你真的不是在嚇唬我麽!”就在他的手馬上要觸及到大黃傘隻剩下一點距離的時候,鄭無邪再次停下對著趙七九哀嚎。

“我說你這人!你想看我給你看你還讓我說什麽!那我現在告訴你,沒事,我剛剛是騙你的,好了你看吧!”趙七九收了銀絲,轉身有些無奈的對鄭無邪說著。

鄭無邪幾乎是咬著牙把自己的手縮回去的,“信你才有鬼了,現在這句才是騙我的吧!”

“我說你這人!誒,沒法說你了!要是不研究咱們可以趕路了,得再快點,這種龜爬一樣的速度,我們就算是給養消耗光了都到不了地方!”趙七九不再跟鄭無邪多說什麽,直接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催促著我們出發。

接下來便是匆匆的趕路,我們身上帶的東西最多隻能支撐一天,期間還是範存虎打了幾次野味,才讓身上帶著的給養勉強夠用。

其實山裏的景色也就是這個樣子,外頭的人擊破了頭想要進山感受自然風情,但有不知道多少人在進了這大山之後就會立刻後悔。遠觀去的確很美,而當置身其中反而是感覺不到那遠遠看去的磅礴氣勢跟秀麗風景。也許這就是如同曆史上那個蓮花人周敦頤所說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吧。

我們是在第三天下午的時候到達白苗這個神秘無比的部族的,還未進這個看著就要比梧桐寨大了最起碼四五倍的寨子,隻是站在寨子外頭,我好像都能感覺到寨子裏麵那種迥然不同的氣氛,好像是彌漫著火藥味,也許隻需要一點小花火,就能在其中點燃一場驚天的爆炸?

“白苗進出從來都是隻有一條路,這是一個葫蘆形的山穀,其實後麵的範圍還更大,我們先進去吧。”趙七九一邊給我們說著,一馬當朝著入口走去。

“停下!幹什麽的?”一根箭矢插在趙七九麵前一米的地方,左右兩邊的大樹上個跳下來了一個壯漢,他們把自己的臉染得烏七八糟,就像是在叢林作戰的野戰部隊那種防護迷彩一樣。

趙七九並沒有跟這兩個壯漢多說,他拿出了一塊腰牌扔給了其中一人,那人看完之後臉色緩和了不少又扔給另一個壯漢,最後腰牌又回到趙七九的手中。

“他們是幹什麽的?”左邊的壯漢看著趙七九身後的我們,語氣倒也不像是剛剛那般嚴肅。

“你們管的還真寬,我沒必要給你們說這些,好了趕緊讓開吧,我得進去找我師門!”趙七九一點也不客氣,說話的語氣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無理,這讓右邊的漢子麵帶怒火的想要嗬責,而左邊那個能拿事的男人卻對他搖了搖頭。

“既然不方便說那就不問了,進去之後不準騷擾我們普通的族人,還有,晚上宵禁從亥時開始,雞鳴三聲才能出門,進去吧!”對我們交代了幾句,他們兩個把擋著的路讓開,趙七九冷哼了一聲帶著我們朝裏走去。

“這玩意弄得,讓我以為回到了古代。”鄭無邪對我們小聲嘀咕,“還宵禁,這是軍事管製啊?弄得跟真的一樣。”

“什麽叫弄得跟真的一樣,人家這本身就是真的好吧!據我所知,宵禁也是迫不得已,我們剛來這裏的那段時間整天到了晚上都會有人死,而且一死還是一大片,蜀中的這些人都快把這裏當成解決恩怨的專門場所了,弄得白苗的人焦頭爛額。其實想想,人家又招誰惹誰了?都聽不容易的,我們應該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多多理解才是。”

“喲!這話說的真是夠新鮮的,這還是我了解的那個趙七九不是?”我嘲諷他,狠勁的嘲諷。

“那必須是我,一代小天師趙七九,如假包換!”趙七九仿佛是聽不出我那種嘲諷的語氣,拍著胸膛自鳴得意。

“呀呀呀!看看這誰?咱們失蹤已久的趙小師弟舍得出現了!”忽然一個不和諧色聲音查了進來,有五個人停在我們麵前擋住了去路。

說話的是走在最前麵的人,是個小男人,麵容猥瑣,一米六的身高穿著一套謹慎的黑色衣服,外頭還披著一個鬥篷,鬥篷也是黑色的,大大的帽子蓋在頭上好像讓他整個人都變成了黑色。

“我還說是什麽東西在叫呢,原來是吉利師兄,師兄好久不見,看著個頭好像長高了,有一米六一了沒?”趙七九眯著眼睛不甘示弱的回應,而在我肩膀上的小家夥看到吉利,則發出了磨牙的響聲,很是惱怒的對著他們哼哼了一聲。“壞人,烏龜蛋!”小家夥在怒罵,我立刻意識到這其中肯定是有恩怨故事。

其實對於矮子來說,尤其還是男矮子來說,最讓他們痛恨的不是對方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而是拿他的身高說事,這是無法反駁的硬傷啊!要是趙七九問候他祖宗他還能理直氣壯的反駁並且對罵,但是當趙七九用這種肯定以及帶著些驚歎的語氣說出關於身高的這個事實之後,小男人就沒有反駁或者辯解的勇氣了。

他總不能對趙七九說,“我要比一米六高,不信我們來量一量!”更加不能違心的說,“我淨身高一米七五不信我們來量一量!”且不說在他周圍站著的人除了他身後的幾個刻意彎著腰盡量跟他身高保持一致,光是在我們四個最低也要比他高多半頭的身高麵前,他就沒有開口的勇氣。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他說他一米七了,那趙七九真的拿出一副軟尺要量怎麽辦?

“趙小師弟,你這是在挑釁麽!”吉利幾乎是磨著牙說的,我理解他這時候究竟是怎樣的憤怒,可能已經恨不得咬死趙七九了。

“同門之間不能內鬥,而且我怎麽會冒犯吉利師兄,我隻是真的驚奇您好像長高了,您要是覺得我在撒謊我拿軟尺給您量一量吧?真長高了,沒騙你,真的!”趙七九果然是祭出了量身高這個殺手鐧,他臉上已經完全是笑眯眯的表情了,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拿著板凳準備看戲的家夥,從身上所穿的服飾來看,應該是屬於不同地方的年輕人。

“以前有不少人取笑我的身高,後來他們都死了。”吉利在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他看著趙七九說了句很拉風的話,而他後麵的四個跟班此時也都是對趙七九出聲嗬責。

“趙七九,你怎麽說話呢!會不會說話?”

“目無尊長,我看該去門內領罰!”

“趙七九,立刻給吉利師兄道歉,師兄們站在你的麵前你不請安也就算了,還這樣而言相向,居心何在?別以為就你有師傅,這事情真捅出去就算是三師叔也不好護著你!”

“一個半路進門的家夥也敢這樣狂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呸!四位師兄,你們哪隻耳朵聽到我對吉利師兄而言相向了?吉利師兄,您到是說句公道話,我說您個頭長了他們竟然說我這是而言相向,難道四位師兄一直都希望吉利師兄您再長高一些麽?”趙七九的嘴巴變得更毒更刁鑽,把站在最前麵的小男人吉利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光看他顫抖的肩膀就知道他正在多麽努力的壓製自己的怒火了。

“趙七九你別在這裏挑撥我們同門感情!師兄,我不是那意思……”一個家夥好像是智商不夠,聽到趙七九這潑髒水的話頓時就忍不住的把身體直起來,這一挺直不要緊,要緊的是好死不死他又超前走了一步,這下好了,就站在吉利的身邊要比吉利搞了一頭,就連跟吉利說話都是俯視著他,於是吉利的臉色就更加難看。

“蠢貨!”吉利壓著聲音吼了一嗓子,那個大個子立馬就意識到不對,趕緊把腰又彎下去跟吉利保持同一高度才退了回去。

“趙七九!趙七九,哼,咱們走著瞧吧,既然你跑回來了,那可就真的能好好說道說道了,你給我等著!咱們走!”吉利一甩自己胳膊,將鬥篷弄出了呼呼的聲響很生氣的轉了個彎。

“師兄,師兄我們走錯了,我們應該再往前巡……”轉身後那個大個子的聲音再次傳來,而迎接他的是吉利充滿怒意的一聲滾。

“吉利,這就灰溜溜的跑路了啊?可笑死我了,大夥說是不是!”圍觀看熱鬧的有人起哄,人群頓時爆發出了更大的哄笑聲,而吉利他們離開的速度就更快了一些。

“兄弟,了不得,我們交個朋友吧!”又有人對趙七九喊。

“回去找你娘吃奶去,你有什麽資格跟我交朋友,滾蛋!”趙七九好像根本不害怕得罪人,回答那人的言語極其惡毒,有扭頭對我們說道:“起橋,先離開這個地方!”說著不理會那個叫囂家夥一陣紅一陣青的臉色,直接擠開人群繼續往前走。

“娘嘞,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嘴巴夠毒了,沒想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七九兄弟,我是當真佩服你啊,對你的佩服至親猶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又猶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鄭無邪諂媚一樣的湊在趙七九身邊阿諛奉承,不知道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不知道起橋有沒有告訴過你,如果他沒給你說那我就告訴你,如果他給你說了那我就再說一遍幫你加深一下印象,其實你這人真的很欠抽!”趙七九很疾的往前走,又很惱怒的罵鄭無邪,但是鄭無邪卻一點都沒有惱怒的意思,反而更是笑得樂嗬,這讓我都不得不懷疑這貨是不是有什麽精神方麵的隱疾,難道是天生的受虐狂?

“不過不是我說你啊老九,你那幾個師兄看著跟你不對付也就算了,但怎麽你好像一點都顧忌會得罪其他人?”我沒有點名是誰,但是事情剛剛過去,大家心知肚明。

“你以為他們是存了什麽好心思?對那些人根本就不能客氣,你客氣他們以為你軟弱可欺,反而是你強硬一些才會讓那些人老實一點!蜀中這個地方,哼哼!”趙七九冷笑了一聲。“開始我跟你一樣,總覺得這邊大山裏的人嘛,應該都是憨厚之輩,誰知道跟咱們那邊完全就不是一個樣子,一個個賤皮子!”

“看來我的認知還是不夠!”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趙七九賤皮子這個定義下的實在是有點狠了,這是關中地界一句方言,意思就是說人天生賤種。

寨子裏麵很熱鬧,相比於梧桐寨來說這裏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路走來,甚至兩個小型的集市,有很多人聚在一起換取著自己需要的東西。當然,裏麵苗家的人看樣子並不多,最多的反而是那些其他地方的人,一般來說從服飾上就能做出最有效的判別。

這地方也正如趙七九所說,是個葫蘆形的山穀,後麵的範圍要比前麵更大,而當我們步入峽穀後方的時候,這個更大的地方卻要比前麵一路所經過的那些地方安寧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前麵給我的感覺可以說的上是生機勃勃的話,那麽後麵這塊地方就真的是死氣沉沉了,所有竹樓都是差不多高低,隻有最中間一個是三層的竹樓,尖頂,而在東南角出,則有一個竹樓群,是最起碼有六個大竹樓拚接在一起的,入口出用醋木架著一個鐵鍋,鐵鍋裏燃燒著長明火,氣勢熊熊不斷有黑色的厭惡隨著火焰飄上。

“幹什麽的?”又是一個巡視隊伍迎麵走來,幾個穿著穿著白衣的人擋在了我們麵前,聲音雖然嚴厲但看上去卻並沒有什麽針對的意思。但讓我詫異的是,趙七九看著這幾個人臉色卻有點古怪。

趙七九再次把腰牌拿出來扔給那幾個人,說道:“當然是進去休息了,不然還能幹什麽?”

本來態度沒什麽問題的幾個家夥,在看到趙七九腰牌的時候臉色卻變得不是那麽對勁,領頭的那人輕輕哼了一聲,隻是並沒有為難我們。

他將腰牌扔給了趙七九,說道:“看著你有些眼生,裏麵不準大聲喧嘩,沒事不要在外頭晃**,走吧。”說著幾個穿著白衣的家夥讓開了路目送我們離開。

“看著不對勁啊,咋回事這是?”鄭無邪好奇的看著趙七九,我也看著他,這讓人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就看了一下趙七九的腰牌神情就變得不對了。

趙七九聳了聳肩膀,說道:“還能是咋回事,跟趕屍一脈不對頭的勢力唄!是蜀中大吳山的生生門,一群就算是死也嚷嚷著要追尋什麽天道的瘋子,都是神經病。”

“追尋天道那不是道門才幹的事麽!?怎麽還蹦出個生生們?”現在僅僅隻是看到了冰山一角,我就對蜀中這些所謂的勢力有種頗為頭大的感覺,這好像是讓我感覺自己處在了一個群雄並起的亂世裏一樣,根本就感受不到安定和諧之類的氛圍。

“人道門是追求靈魂思想上的大無為大清靜,根本就不是那群神經病能比的,把你丟在一群整天神神叨叨嚷嚷著天道怎樣天道怎樣的環境裏去,我估計不出三天你也就會變成跟那些家人一樣的瘋子,滅人欲而存天理估計說的就是他們!”趙七九碎碎叨叨說了一大堆,但最後一句話卻是兩點,最其實是讓我覺得眼睛一亮。

“朱夫子開創的那個學派形成的產物?”我問趙七九,照他這樣說我這個猜測還真是有可能啊,這讓我心裏有點小激動。當然,這也充分證明了不管是多麽淡薄多麽寧靜的一個人,他的心理都總會有那麽一團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渴望探聽到跟大流所不同的小秘密。

“我倒是聽說那位朱夫子是生生門的門徒。”趙七九給我道,“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偶爾一次聽到他們跟人辯論說道這事了,說那位朱夫子是它們門徒,而且他們又充足的證據去證明。”

“這可真是抽了那些史學家狠狠一耳光啊!”我樂嗬嗬的說道:“不過我好像有點知道為什麽咱們山外頭,這麽排斥蜀中的這些勢力了,由小見大,想受人待見都不行。”

“怎麽說?”鄭無邪也來了興致,這裏很大,趙七九帶路,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著。

“你想啊,朱夫子那一套存天理滅人欲的理論多瘋狂的?要是他的理念真的被推行開來那會出大事的!他又是從生生門裏走出去的,生生門是蜀中勢力,你們說是不?”

“你這完全是在瞎扯淡啊!”趙七九沒說話,鄭無邪倒是首先叫了起來,“這一套理論看上去合理,存在的偶然性卻太大了吧!完全是東拚西湊的瞎掰掰。”

“所以我不是說了由小見大麽!”我瞪了鄭無邪一眼,問趙七九:“老九,那你說說你們趕屍門,平時趕屍都是怎麽趕的?你方便說不?”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這點上沒有口忌,說了也就說了。”趙七九辨認著路,沉吟了一下對我們說道:“其實趕屍啊……最常用的手法就是把死人給肢解了裝在竹簍了,蓋上黑布……”

“行,不用說了!”我擺手讓趙七九打住,光是那一個把死人給肢解了就已經給我提供了想要的東西。

我看著鄭無邪,說道:“你看我說的是吧,還有趕屍門這一套理論!可是我們山外頭講究的是什麽?人死為大,生前不管怎麽樣,死後都要安安穩穩的葬了!肢解這種事情,誰受得了?這簡直就是大不敬,老九你說是不!”

“我也覺得肢解屍體實在是太扯淡了,所以我正在研究已經新的趕屍技巧,也許這對趕屍門來說是一種徹底的革新,真要是入世的話也更能讓人容易接受一些。這……也算是我對趕屍門做的一點小貢獻吧。”

“肢解屍體,這在山外頭要是被那群老頭子知道了,非得拿刀滿世界追殺你們不可!”鄭無邪咋了咂嘴,“還當真是不能讓這蜀中的勢力入世,太瘋狂太血腥,太黃太暴力!”

“哼哼!”小家夥很合時宜的哼了兩聲,它是在讚同鄭無邪的觀點,說,“就是就是。”

“要成精了你!”我笑著伸手給了人立起來的它一個蓋帽。

“全新的趕屍技巧?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天才啊。”鄭無邪聽到這話也不得不出生讚歎。

自古以來革新最難,尤其是要推翻原本自己了解的而去創造新的,這完全是在打破一種思維上的桎梏,光是要拋掉舊物不受其影響,便已經讓這種事情難上加難。

“那是!我是誰?小天師啊!”趙七九又開始得瑟,然後一抬頭,停在一條巷子裏,說道:“就這了,進去吧,誒,這次又要被念叨,頭疼!”

“趙七九!你還有膽量這樣回來!先站在那裏受罰,整天沒大沒小更沒規矩,你以為我趕屍門是你家開的!”驟然間,一個嚴厲異常的嗬斥聲出現在我們的耳朵裏,抬頭看去,一個穿著鬥篷的黑衣人帶著好幾個行動僵硬的家夥,出現在巷子中迎麵朝我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