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不是舊時人
天花綻開的這一段時間,想想,是我這一生走來,最為窘迫的一段時光。
出門在外,經常得提防著來自於天空的危險,可能是一坨鳥屎,可能是一大片的鳥類的忽然襲擊,隻要它們能夠感覺到我身上天花的那種渾濁之氣,就一定會做出某些反應。
跟吳懷囑咐了一番,讓他把密室裏麵的那些東西慢慢的清理出去,至於效益最大化這種事情,不用我多說他也會做。
“對了,你注意一下,店裏對於那些粘紅的東西一定要用最大的可能的收回來,哪怕是虧本也要盡可能的收攏。回頭你想想辦法,在有鄭氏的地方,都盡可能的把這種消息擴散出去,讓那些家裏有粘紅物件的人家都把東西送過來吧。”
“虧本也要收回來?”吳懷看著我,勸誡道:“可是東家,這麽一來賬目上恐怕會出現很大的漏洞,咱們這行的隻要不是自己經手,本身最後所能拿到的受益就有一定的縮減,要是再這樣,可能會讓虧損的缺口更大。”
吳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對於這個行當來說,這本身就是無可避免的事情。若隻是自家開個小店,到不必擔心這些,可一旦規模做大,出現很大的收入確實是必然的事情。
比如店裏的某個鑒寶師,用一萬塊的價錢收了一件價值兩萬的東西,他完全可以上報成一萬五千收到的,這樣很簡單的一來一去,就會出現五千的收入縮減。
“水至清則無魚,老吳這個道理你要比我懂,現在店鋪那邊是交給你打理的,怎麽管理我不插手,至於讓損失最小化這種事情,你還是自己想辦法,放手去做,顧慮不用太多了。”
吳懷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可能是人年齡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了,所以就越來越謹慎,外在表現則是膽兒越來越小,想要讓一切都穩穩的發展,不願意太過冒險。
“我給你個建議吧。”看著吳懷皺著眉頭好像很為難的樣子,我對他說道:“我聽三兒說你有想法把他提攜到掌櫃的位置,這事情緩一緩,三兒那人腦袋瓜子很活泛,關於怎麽減小損失這種事情,你可以讓他想辦法。”
黃三跟黃四這兩個人,能在渭城的鬼市中當滾刀肉那麽長時間讓那些擺攤的無可奈何,自然是很有一套對付那些人自己的法子。他們見慣了那種地方的黑幕,想來對付鄭氏裏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也應該能玩得轉。而事實證明,我給吳懷的這個已建議果真是英明無比,黃三在後來大著膽子,在鄭氏中設立了另外一個專門的監察部門,它們隨著鄭氏一起在華夏大地上成長,為鄭氏的輝煌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在紫桐別苑安排了一番,我又帶著回去了一趟華州,讓母親代為照看。有父親在這裏,小丫的安全問題倒是不用擔心太過,我給父親說了不能讓巫接觸到小丫的事情,父親看了我一眼,也不問為什麽,隻是點頭應承了下來。
這樣一來,倒是把母親給高興壞了,她說家裏沒有個孩子,整天都顯得冷冷清清的。
……
跟老大通過電話之後,我帶著範存虎直接飛來了瓊海,老二的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必須得盡快弄清楚這其中究竟是怎麽回事,隻是在走出機場的時候,卻發生了一樁怪事。
我的口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張卡片。卡片的正麵繪製著一張巨大的黑色漩渦,背麵則是一幅雲山霧罩的弘大的場麵,好像人間仙境,但是仔細看去,卻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存虎,從飛機上下來,有人接近過我們沒有?”卡片拿在手中很沉,不是紙質的,是什麽材質我看不出來,但是韌性很足,能折彎,但是折不斷。
“沒有吧!”範存虎搖了搖頭。這年頭坐飛機的人本身就不多,從機場出來的人都是隔得很遠,除了互相熟識的人,根本就沒人會走在一起,更別說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一張卡片塞進我的衣兜裏。
碰到的事情越來越怪了。搖了搖頭,我壓著心頭的疑惑把東西重新裝回了自己的衣兜裏,既然有人這樣做了,我相信他肯定會有所圖謀,既然這樣那等著就是,沒必要現在就讓這種事情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
一路直奔瓊海監獄,迎出來的那個獄警竟然還是上次碰到的熟人,不過這次的他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並很殷勤的解釋了上次我帶給老二那些東西隻有一半交到老二手裏的原因。我看了他一眼,笑嗬嗬的遞給他一支煙,其實人活著都不大容易,尤其是這種算是在底層的小人物,沒必要跟他為難。
當時買那麽多東西,我也從來都沒有想著能夠悉數讓老二拿到,這大鐵門裏究竟是個什麽情況,我就算是沒見過也聽得不少,國情如此,這也是華夏上下幾千年傳承文化中的一種。
沒人來見我,來之前陳慶之就告訴過我說直接見了老二問清楚情況就行,這個獄警也告訴我說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最多隻能有半個小時的自由交談時間,這個時間在他們的掌握之內,否則一旦出現什麽變故會讓很多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在隻有兩排椅子一張桌子的空房中我見到了老二,兩個獄警把老二帶來就關上門退了出去。
老二現在的情況真的是不怎麽好,從他消瘦的模樣中就能看出來。臉上現在看不出什麽,但把他的衣服拉上去,就能看到這渾身上下已經被折磨的每一塊好肉,肚子上的兩個被縫合過的傷疤尤為明顯。
“來了!”老二冷淡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他抽走了自己的胳膊,坐去了我對麵麵無表情。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雙手,好像是在發呆,從這個自尊心比誰都強卻又無比能折騰的家夥身上,我看到了一種他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落寞。
“來了。”我點了點頭,盯著老二看了半天,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終於在幾分鍾之後,他抬頭看著我,苦笑了一聲,眼睛裏的那種神色是什麽樣子我說不清楚。
“很久都沒有聯係了,你怎麽知道我進來了。”老二說這話,臉上自嘲的神色更濃。“咱們當時哥四個,我一直都心高氣傲覺得自己要比你們三個都能行,結果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要不是老大在軍警係統人脈很廣,你恐怕在這裏麵被人玩死了我們都不知道吧。”
“你們都有一定的背景,我沒有。”老二指了指自己,“我一直都覺得自己能靠著雙手打拚出來一番很大的事業,然後在很久之後我們哥四個重逢,能端著酒杯對你們說,哥們的每一塊錢都是靠著自己賺來的,哥們的社會地位是靠著自己拚出來的……”
“我現在沒心思的跟你扯這些關於人生理論的狗屁東西,老大托了關係讓我進來,跟你見一麵不容易,我們時間不多。現在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才能在外麵想辦法。”我對老二忽然有些失望了,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心裏一直都有一種芥蒂,可我真的沒有想打,在社會上磨礪了這麽些年,不但沒有讓他想通很多關鍵的東西,反而給他養出了一身比以前更加濃厚的怨氣,這大概已經不是那個我認識的老二了吧。
“問清楚幹什麽?想要動用背後那龐大的關係網把我撈出去?其實沒必要,我自己在裏麵就挺好的,就算是現在出去了,我該怎麽麵的將要麵對的很多人跟我的堅持?我沒辦法低頭。”
“哥幾個一直都是把你當兄弟看的,算了,既然你覺得沒辦法低頭我也不跟你多說什麽,老大動了很大的人脈能讓我見見你,我總得給他交一份滿意的作業,你就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吧,哪怕撒個慌隨便糊弄一下我也行,隻要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
“既然如此有跟沒有不是一樣的,我沒什麽好說的,做到這一步我也認了,行,要沒事的我就先回去了。”沉默了一會,老二說著站起了身子,又頓了頓,“你以後也別再送那些東西進來的,裏麵的飯把人吃不死,上次你送進來的那些東西我全分給獄友了。”
“站住!”在老二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踢開了板凳,看著轉身的他,說道:“你的世界觀我沒有興趣去斧正,我也認為每個人在自己世界裏的所有認識都是對的,隻是有些東西,你必須得麵的下去,你所謂的驕傲在現實麵前可笑的有些過分。”
“老大有一定背景是不假,可老大的能力究竟怎麽樣,他以前那麽關照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老三的能力怎麽樣無可爭議吧,他跟你一樣,沒有任何的背景可言,可他現在卻在國家的中樞工作,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呢?從小小的時候就開始努力,現在做出來的成績不是白來的!反倒是看看老二你,你的眼睛已經被怨氣蒙蔽了,在你看來別人的一切都是靠著背景得來的麽?簡直可笑之極!不要因為一個人有一定的背景,就這樣去沒有底線的否定一個人的真正能力,其實仔細想想,你也不過是給自己心裏的恐懼找一個合理的托詞跟借口而已。沒有背景也就罷了,可是你在恐懼自己能力不如別人,所以你就用盡各種辦法給別人的成功去找一個跟能力無關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吧。”
老二被我一通尖酸刻薄的話說得身體僵硬,他扭頭看我,眼睛裏布滿血絲,還帶著一種恨意。然後啪地一聲甩門而去。
我捏著鼻梁無奈的搖頭,故人心已變,老二已經不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老二了。隻是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卻已經有了個眉目,在我問老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動用地花的力量窺探他的心思,這事情,真的是有些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