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難得的片刻溫柔
“咳咳……”菩薩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原本端端坐著挺直的身體,隨著這咳嗽也彎了下來,它沒辦法再保持自己那種特有的坐禪姿勢,所以一連調整了幾次,最後也隻能頹然的隨意盤腿重新坐穩。
“菩薩,你沒事吧?”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菩薩跟小黑布在某天會變成這樣。就算是上次小黑布差點麵臨消散,而菩薩出手幫它陷入了休眠,都沒有露出這種虛弱的樣子。
“無礙。”菩薩淡淡說著,手捏寶瓶印,在攝取一種神秘的力量滋養自己。對這種力量我也已經變得十分熟悉,這是信仰的力量。
“無礙?”小黑布冷笑一聲,說道:“現在是無礙,再拖下去是不是無礙那還真得兩說了,天下禿子都一個德行,死要麵子活受罪。”
“怎麽回事,現在總該給我說個清楚了吧?”我看著小黑布,說了好半天還都沒有切入正題,我現在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是碰上了什麽麻煩,竟然都給搞成了這幅德行。
“這個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我說的是最壞的那種。”小黑布一道關鍵時刻就喋喋不休,他說完便看著我,見我沒反應,才有些無趣的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猜的果然是對的,沒有多少出入。壞消息那場災難已經來了,從每個獨立在外又跟這個時間關係無比密切的小世界開始,一旦那些小世界被徹底摧毀,那災難就會降臨在你現在所處的這片土地上,這個世界裏。”
“哦,災難來……災難?你是說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我驟然反應了過來,怪不得小黑布剛剛跟我說要做好心理準備。
隻是有點怪,感覺心情有點怪。之前時候把這件事情看得無比重要,但現在聽到小黑布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心中卻沒有翻騰起半點浪花,就像是有人在跟我說他已經吃過飯了,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來根煙之類的話。
“是的,估算錯誤。不是已經來了,是早都來了,也不是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而是這些年,都處在最後那個時候的尾巴上。”小黑布跟我說道:“白玉京那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麽,現在我們也不大清楚,但有一點很明確,那個最重要的地方恐怕已經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徹底覆滅。”
“徹底覆滅……你是說所有的小世界都麵臨著這樣的情況麽?”我猛然想起了家裏看守的那四個地方,這樣說來,父親在裏麵豈不是十分危險?
“也不都是。隨著上次毀滅而出現的小世界會出現很嚴重的狀況,而後來那些傾盡人力開辟出來的小世界雖然會有一些影響,但沒有那麽嚴重。”
“那我家裏看守的那四個地方……是屬於哪種?”我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你說呢?”小黑布一句反問,把我心中的最後一點點希望徹底打破。
“菩薩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趕緊回紫桐別苑,到了那裏才有辦法讓它恢複過來!”小黑布又看了一眼菩薩,它繼續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了。那些家夥藏的一個比一個深,地府的東西找不到它們,隻是我跟菩薩這段時間留在世界上的線索太多了,所以有東西找上了門。不過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它們不出來都不行了。”
“你是說需要借助梁州鼎?”我看著小黑布,忽然很懷疑它之前讓我對梁州鼎不斷焚香祭奠,目的並不似它所說的那麽單純,怕是也在為這個時候做著準備吧。
在這邊安頓好母親,我讓李香蘭在她身邊照顧著,又立刻回了紫桐別苑。路上小黑布把它現在所掌握的情況很詳盡的告訴了我。這場破滅醞釀了很長時間,而在最後這些年開始發力,今後情況如何,這個世界是破滅還是繼續延續下去,就看白玉京最終能否帶領著眾多的小世界抵擋住了,因為這些小世界,是真實世界的最後一道屏障。
看似無關,又息息相關。人類曆史上的災難總是忽然就來了,事前根本就不會有半點的預兆。這次依然一樣,在無比的平靜中,在無知之人依然忙忙碌碌或流連於鶯歌燕舞的時候,一場毀滅已經悄然走到了身側,靜靜注視著這世界上仍不自知的生靈。
無知有時候真是一種天大的福分,我再次感歎著,但凡對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恐怕沒有一個能做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回了紫桐別苑,我進了擺放著梁州鼎跟孽鏡台的房間,按照小黑布說的,將手腕上變小的降魔杵接下來放進了梁州鼎裏,菩薩在這個過程中沒有露麵,但從它之前的反應來看,它好像對這種事情有些排斥,但此刻卻又不得不這麽做。
目光橫移,我看了一眼擺放著大禹治水玉山的桌子,然後頭皮一陣發麻。
在玉山的旁邊,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支筆,正是那個在玉山世界中想對我們動手的判官筆,金色的筆尖看上去好像能刺破一切,十分銳利。
“狗日的!它怎麽回來了!”小黑布忽然現出身形,他對著判官筆不斷齜牙,像是恨不得把點天筆生生吞掉一樣。
“你不是說它在玉山世界裏,想出來並不容易麽。”我微微後退了一步,故作平靜的向小黑布發問。
“是啊,我也隻是說它想出來並不容易,但沒說它出不來。”小黑布齜牙,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模糊不清,而判官筆躺在那裏,什麽動靜也沒有。
“它就這樣也沒有動靜,你說,它會不會出問題了?”我再問了一句。
“雖然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現在,你最好還是先出去等等。”小黑布轉身,一臉正經的模樣不像是在胡鬧。
“為什麽讓我出去?這畢竟是我的地方。”我舔了舔嘴唇,忽然對這個判官筆有些好奇。按理來說,這玩意應該是我們這條血脈使用的,但為什麽每次見到它,我都會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當然,我沒說這不是你的地方,我也僅僅隻是善意的勸告。”小黑布對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如果你願意呆在這裏,我也沒有什麽意見。”
看了看小黑布,又看了看判官筆,我沉思了幾秒鍾之後,點頭說道:“人家都說從善如流,那我就先出去了。”
慢慢後退著走出了屋子,並順便把門帶著關上,我貼在門上聽裏麵的動靜。
隻是過了好半天,裏麵安安靜靜,並沒有傳出任何響動。我心說這究竟是在搞什麽?然後準備下樓去消化消化這事情。而就在這時候,房間中忽然就有了動靜,乒乒乓乓的,如同什麽東西被打翻了一樣。
“好家夥,動靜還真是大。”我想了想,這個房間裏除了梁州鼎,玉山,孽鏡台那些東西之外,也就隻有幾張桌子跟一個香爐了,並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便一邊為小黑布默默祈福一邊下了樓。
“起橋,你現在是在長安呢對吧?”電話響了起來,那頭是鄭屏的聲音。
“恩是,怎麽了?”我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鄭屏這時候應該是在滎陽匯報情況呢,他現在就聯係我,似乎有點早了。
“電話裏說不清楚,不過你要小心點,我現在就去長安,到了給你電話。”鄭屏語氣匆匆,好像是真有什麽事情一般,這就更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邊事情放下,再次匆匆的趕去醫院,母親已經睡下了,看我進了病房,李香蘭朝我搖頭讓我別吵,而後拉著我走了出去。
“媽這兩天看著真是擔心急了,你剛走一會兒她閉著眼睛就瞌睡了。”李香蘭輕輕對我說道:“等這事情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摻和什麽事情了,你在俗世的事業做的也不算小,我們就安安寧寧守著二老把日子過完,行不行?”
“其實我比你更想這樣。”我腦子裏出現了一副無數次幻想過的安逸場景,又搖搖頭把這些想法全都拋掉,“你也知道,其實我原本的想法很簡單,隻是有點感歎懷念家門榮光,所以很想把鄭氏變回原來那種讓萬人景仰的模樣,但也不知道怎的,事情做著做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莫名其妙的就被卷了進來,真是有點……不勝其煩。我現在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已經把路走偏了,折騰了這麽多年,鄭氏這兩個字還是沒有在這片土地上變成一塊人人皆知的招牌。”
“你的簡單想法,也不知道多少人終其一生也難望項背。”李香蘭抓這我的胳膊側頭靠在了我肩膀上,她的聲音依然輕柔。
“是啊!”我有些悵惘的感歎道:“所以說這世界上從來都有兩種人,一種是天才,一種是庸人,前者在做事的時候,外人看來總是容易成功的,並且為之羨慕。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類人的心裏,他們的理想同樣難以實現,有各種各樣的阻隔。其實這倒也無可厚非,天才都需要仰望還不確定究竟能不能實現的目標,是庸人終其一生也不敢去想的。而後者的理想,在前者看來可能不過是敲敲指頭就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