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想看到輝煌的人
進來的是範存龍,小東西罕見的沒有鬧我,它朝我哼唧了兩聲,竄到了趙七九的頭頂。我想他們兩個才是一丘之貉,一個比一個會使壞。
“存龍,三兒跟四兒呢?都沒事吧。”我問範存龍,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在零點之後從扁擔溝走出來的。想想時間,出來兩天,再加上我昏迷的三天,五天時間都已經走過。
範存龍說道:“都沒事,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麽太大的問題,很順利。”
“很順利?王胖子的那邊的先生不是說零點之後會很麻煩麽?”
“不知道,但是我們出扁擔溝的確是什麽事情都沒。”
範存龍說這個也有些疑惑,當時祝台的確是把情況說的十分嚴重。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他確實是這麽認為的。
“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我才注意到範存龍臉的左側有道傷疤,在他平整的臉上這道疤痕十分醒目。
“子彈刮的,在山裏頭出來的時候跟人發生了衝突,他們的人我幹掉了兩個,沒事。”
提起這個範存龍一點也不在意,絲毫也不覺得破相有什麽為難之處。但是還別說,這道疤痕不但沒有帶給範存龍什麽不好的影響,反而給他平添了一份彪悍氣。
“衝突……哪邊的人?”我又問,進山的時候,總有人在背後做手腳似乎是在針對我,對這事情我變得有些敏感。
範存龍道:“彭鬥的人,他們想打江姑娘的主意。”
“彭鬥啊!這狗東西,歲數大了腦袋可能有些不好使。”我眯起了眼睛,忽然覺得得找時間跟這個彭鬥好好談談。他對我的敵意好像很深,在扁擔溝外頭碰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為人有些輕浮,但現在想想,那樣可能是刻意他裝出來的,不然怎麽帶一群小弟。
在我的認知裏,一方巨頭,總應該是穩坐釣魚台波瀾不驚的那種性格,就算不是,那至少也不應該四處結仇才對。比如王胖子,比如孫猴子,這些人無一不是沉穩之輩。
當然,那個叫於石的除外,這人我能看出來,的確是沒有什麽魄力,而且在當時扁擔溝外頭那些人中地位應該是最低的,他帶的隊伍從頭到尾也沒有展現出什麽強勢的一麵,更像是個看人眼色的小嘍囉。
“那將姑娘呢?她如何了?”我想起江溪,她雖然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在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麵前,肯定什麽優勢也無法占到。
“江姑娘在這裏等了兩天,昨天離開的,她說他得回京裏,丁老師跟李政的事情她得報告上去。”
“沒事就好,這事情的確是鬧得挺不愉快的。”
我正點頭,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我還以為是黃三或者黃四進來,正想轉頭,耳邊卻想起了母親的帶著怒意的聲音。
“鄭起橋,我說你個混小子!我養你這兒子是白養了是吧?小時候讓我這當媽的操心,長大了還是不讓我安生!不讓我安生也就算了,你問這個問那個,怎麽從頭到尾都沒問過你媽你爸這幾天怎麽過來的!?”
她說著說著就帶上了哭腔,我措手不及的看著母親,一時間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話來。平時跟母親相處,雲淡風輕慣了,她的情緒也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起伏如此之大。
“媽……”我剛喊了一句,她就又提聲,幾乎是咆哮著說道:“別叫我媽!我當不起你媽!就你,還不如人家小九,你看看人家小九多懂事的……”
我乖乖的閉上了嘴巴,看向隨著母親身後進來的父親,他朝我打眼色示意我乖乖受訓。
“……”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永遠不要跟女人講道理。所以我就低下頭做出一副認錯的模樣,不過心裏還是覺得暖烘烘的,這世界上能這麽憤怒嗬斥你的人,不是恨極了你的,就是愛極了你的。
“哼哼,……哼哼……”小東西極有眼色,它哧溜一聲竄向母親的懷裏,母親趕緊伸手接住生怕摔著了它。於是,這小東西便開始使盡渾身解數的撒嬌賣萌,頓時讓母親一腔怒火全都化作烏有。
呼……暗自鬆了口氣。大概是聽到我的喘氣聲,母親又抬頭盯著我,我嚇了一跳。
“你看小哈多乖的?還不如它讓人省心。”
“是是是,母親大人教訓的是,要不您認小哈當您幹兒子,你兒子我今後就跟它兄弟相稱。”
“去去去!看我都養了個什麽混賬兒子!小九,你說是吧?”
“是啊伯母,我也這樣說起橋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他根本就不聽勸啊!要不這樣,您收我當幹兒子,讓起橋喊我哥,這樣他再不聽我說,我今後就能名正言順的削他了。”
“趙七九,你找刺激啊!”
“你們兩個,誒!真是一對活寶。”母親終於是徹底氣消,這時候父親才可以咳嗽了兩聲提醒眾人他的存在。趙七九剛才淨顧著看戲,沒注意到他,趕忙喊了聲叔叔。
“你好好說說你兒子,看都慣成什麽樣了一天。”母親沒好氣的回頭。父親嘀咕了道:“明明是你整天寵著他。”
“嗬……!”
“是我是我,是我慣的……”
父親趕忙舉雙手投降。
“那叔叔阿姨你們跟起橋聊著,我那邊還有點事情就先過去了。起橋,你有時間來我這邊把東西拿了。”
“恩行,你先走吧。”
趙七九端著杯子離開,父親又咳嗽了兩聲,然後又咳嗽了兩聲,過了幾秒,他再咳嗽了兩聲。
“老鄭,你嗓子不舒服?”母親一邊逗弄小哈一邊問他,父親臉上劃過幾條黑線,然後給母親說道:“你先出去轉轉,我跟起橋說些話。”
“行行行,你們爺兩說。我這倒是成多餘的人了,小哈乖,我們娘兩出去玩。”
母親十分通情達理,她雖然嘴上表達著不滿,但是並沒有去忤逆父親的意思。他們夫妻兩個大半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恩恩愛愛,說話上父親順著母親,而一但有事情,母親也絕對不會橫加幹涉。
等母親帶著小東西出去關上了門,我才趕緊讓父親做下,給他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坐在旁邊。
咚!咚咚!咚!咚!父親手指來回在桌子上敲了許多遍,沉吟了很久之後才開口說道:“起橋,你的事情小九都差不多跟我說了。你這長大了,事情都得自己來,爸也幫不了你多少。”
我點頭稱是。
“別忙著答應!雖然我這當爸的幫不了你多少,但是你給我記住嘍!我不管你再怎麽折騰,這條小命都得給我保住,有命活著,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可是命要是沒了,你所做的什麽事情都沒了意義。”
“而且雖然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外頭,家裏也不經常回去。但是你爸媽畢竟還活著,還沒死。人家古人都說,身體發膚,手指父母,不敢稍加損毀。雖然現在這一套早就過時了,可是我們還等著你給我們養老送終。你是不知道,你昏迷這兩天,你媽能急瘋了。這麽些年,那是她第一次跟我吵架。說要把你送京裏治病去,我說不用再等兩天,她非不行,還是小九賭咒發誓說最多三天你就能醒過來。”
“讓您二老操心了……”父親的話讓我我更加慚愧,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做的十分欠缺考慮。
父親繼續說道:“爸知道你的夢想,說實話,爸何嚐不想看到鄭氏那種門閥光輝?所以你做這些事情,爸都能理解,可是理解歸理解,這每次想到你提著命在外頭,還是會覺得心裏堵得慌。”
“誒!時代變了,你爺爺的夢想我這當兒子的沒讓他順心,倒是你這當孫子的讓他走了的安穩。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爸為人處世的方法不適合你,所以也就沒有資格去教你什麽。按照戲文裏的描述,這時候應該說鄭家男人不出孬種的,可你這不但不孬,反而是猛得有些過分,膽魄上我這當爸的,不如你。”
“嘿嘿……”聽著父親明褒暗貶的話,我尷尬的笑了笑。“您看您這話說得,我跟您保證,今後做事,絕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首位。”
“這話說出來你先問問自己信不?小子,知子莫若父,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什麽尿性我還能不知道?今天這也就是發發牢騷,你媽讓說說你我也就說說你。你在山裏究竟都碰到什麽事情了?小九說的不大清楚,你具體說說。”
“好。”我跟父親沒什麽保留,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從進山時候碰到孫猴子,到最後的小樓投影裏的幻境跟回魂時碰到的詭異情況全都說了一遍,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確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鄭字銘牌?什麽樣子?給我看看。”
父親對那個刻著‘鄭’字的銘牌十分感興趣,我找了半天才從枕頭旁找到那個小牌子遞給父親。
“爸你認識這個東西?”看著父親拿著銘牌仔細端詳的樣子,我出聲詢問。他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不過我倒是聽你爺爺說過,很多人不想看到鄭氏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當時他也沒細說,我也少問一句……反正還是那句話,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