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
當二十一軍特委會清共小組在清明節前到達鄰水縣城之後,這裏就不僅僅是“路上行人欲斷魂”了。
這個縣城位於重慶東北方向一百多公裏處。在近年來的軍閥混戰中,當地人民已飽受戰亂之苦。這時駐鄰水的軍閥部隊是原屬楊森二十軍,後來又倒戈投向劉湘二十一軍,被編為第四師的範紹增部。清共小組來到後,第四師立即在全城戒嚴,封鎖交通,盤查行人,包圍學校……一時間,鄰水城鄉人心惶惶,雞犬不寧。
二十一軍特委會清共小組共有五人。
組長胡宗榮,曾在破獲中共江北特區機關時“立功”;
副組長劉伯皋,曾在地下黨內擔任支部書記。也是同胡宗榮一樣寡廉鮮恥的叛徒。
組員三人。除薛彥夫外,另有一個黃埔四期生,叫羅曼生,是綦江縣叛徒。對於這個人,有必要多說幾句。
這年3月中旬“寮葉巷事件”(即中共四川省委秘書處交通機關被破壞)發生的同時,在重慶綦江縣,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綦江縣的國民黨新舊兩屆黨務指導委員會成員間鬧矛盾,鬧到不可開交的時候,便都想抓住把柄將對方整垮。剛好在這年3月12日的“總理(孫中山)逝世紀念日”,城內外出現了一些共產黨標語。本來這種事在那年頭常有發生,警察們也都膩煩了,不大認真追查。但這次出在國民黨新舊指委矛盾鬥爭之時,就不一樣了。舊指委中有人左看右看,看出其中有的標語筆跡是新指委幹事熊山丈的,如獲至寶,便報告上去。熊山丈遂被捕。
本來此事被當作國民黨新舊指委間的勾心鬥角,起初還有當地以至外地的國民黨官員為之喊冤,甚至省裏的“指委”也發來了公函,要求放人。可惜的是,被捕的熊山丈等人不爭氣,經過審訊,自己已承認了是共產黨。再一經拷問,熊山丈又供出了幾個共產黨人,其中便有羅曼生。
羅曼生,又名羅紹賢,原是在大革命時期由綦江縣黨組織選送到黃埔軍校去的共青團員。在現存的1926年1月4日共青團綦江特支致團中央的報告中,有一段特別提到羅曼生(羅少賢)的話:
有位同學羅少賢,今年八月曾由此地前任書記鄒進賢君介紹過滬到廣入黃埔軍校,希望兄台接介紹後即加以指導。現他在廣來信,說他到滬時曾將介紹信交與重慶來的一位同學羅世文轉兄台(因為他莫有找著他認識得的楚女),候兄台有所接洽。一直到了他已經考上了黃埔校了,仍未見兄台去接洽。他又去會羅世文君兩次,也沒有會著。無法了,隻得上船去了。他說他又怕沒有兄台的信,到粵不能得著本校訓練,又寫了一信寄羅君轉兄台,請兄台給他一介紹書。不知兄台究竟接到此項信沒有?這位同學是一個勇敢而明了無產階級革命的真意者。他現在黃埔校內,既因兄台沒有給他介紹,不能得著本校的訓練,又見該校的右派空氣很甚,來函請示綦支,將有歸川工作之意。我們認定他是一個有為的革命分子,無論如何都須在廣訓練。
信中的“兄台”即指團中央,“本校”指共青團組織(當時革命者暗語中稱共產黨為“大學”,共青團為“中學”),“同學”即黨、團內同誌。從信中可以看出那時的羅曼生是一個革命熱情很高的熱血青年。
從黃埔軍校第四期入伍生步科第一團畢業後,羅曼生回到了綦江,擔任由中共地下組織掌握的縣團練幹部學校軍事教官。大革命失敗後轉入地下,從事農民運動和士兵運動。
但是,被熊山丈出賣,落到敵人手中後,羅曼生卻熬不過刑罰,也叛變了,供出了中共綦江縣委書記張龍泉等人。張龍泉等人被捕後也馬上叛變,供出了全縣其他共產黨人名單。
於是,中共綦江縣地下組織被一網打盡。羅曼生這次便作為反共有功特務,被派入赴鄰水清共小組。
然而,鄰水之行卻成了羅曼生的又一次人生轉折。他與薛彥夫一起幹了一件大事,向共產黨表示立功贖罪,從此成為特委會中為中共地下組織所掌握的“良心會”骨幹成員,最後並與地下黨負責人鄭佑之一起慷慨赴義,以鮮血洗清了自己的罪過。
赴鄰水清共小組組員中的另一人,就是出賣薛彥夫的李鬆。
李鬆其實並非共產黨人,隻不過在當學生時參加過一些共青團的革命活動。從上海回重慶後,他也不想找份正經差事幹,聽一個在特委會中當偵緝員的同鄉、同學韓昌吹噓,“隻要拉一個共產黨,就可以到特委會當官,一個月五十塊大洋”。這使他很是心癢。他本來沒有可出賣的對象,但他想起在上海時,曾聽借宿處那位四川同鄉吹噓過薛彥夫是參加過廣漢兵變的“大家夥”。於是他跑去特委會作了舉報,以此為由頭混進特委會,當了個並非共產黨的冒牌“叛徒”。
當清共小組在特委會軍法室集中交待任務時,李鬆一看居然有薛彥夫,大為尷尬。薛彥夫則同羅曼生拉起“黃埔同學”關係,稱兄道弟,十分親熱。一路上,兩人還不時一唱一和,對李鬆冷嘲熱諷,使李鬆抬不起頭。
薛彥夫原打算出獄後趁機外逃,但他一方麵擔心逃出去仍然找不到黨組織,另一方麵又很想隨清共小組到鄰水去為處於危難中的共產黨人幫忙。臨行前,他去向郭昌明辭行時,打聽到了清共小組此行的目的:共產黨的要人蘇愛吾(即項鼎),在萬縣被捕後脫逃,估計會逃回鄰水老家,清共小組主要就是去布置對其進行緝拿。
弄清去鄰水的目的後,薛彥夫便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決定參與這次行動,以便伺機從中進行幹擾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