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羅二人商定了行動計劃。他們怕兩人對兩人力量不夠,決定由薛彥夫出錢,羅曼生去設法雇一個幫手,同時薛彥夫負責在鄉場上買好匕首。

他們本想約胡、劉二人黃昏時到城牆邊散步伺機下手,但那二人根本不去,總是推說公務太忙。從李鬆口裏他們才打聽到,原來胡、劉二人每天晚上都往鴇妓宋三開的私門頭妓院跑,而且是以勢壓人,從不給錢,宋三已經指桑罵槐地吵過幾回了。

這一下他們有了主意。

一天,羅曼生悄悄對李鬆說:

“嗨呀,你不曉得,薛彥夫那龜兒有辦法,來了沒得幾天,他居然搞到了漂亮女學生,這幾晚上都在師部後花園幽會……”

信息馬上就傳到了胡、劉二人那裏。這兩個家夥像蒼蠅聞到了臭,急忙跑來纏住薛彥夫,嘻皮笑臉地硬要他引見引見漂亮妹子,還要他幫忙介紹幾個“洋學生”。薛彥夫先是否認,然後佯作惱怒,拂袖而去。羅曼生就對胡、劉二人假意討好地說:

“龜兒子想吃獨食——不管他的,晚上我引你們去看……”

這天晚上,到快響初更鑼的時候(約9點左右),薛彥夫在身上藏好匕首,拿上美國造永備牌手電筒,故意躡手躡腳地從他們住宿的王金山客棧樓上下來,往對麵的第四師師部走去。那裏原是鄰水縣財政局,院子後邊有一個花園。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的胡、劉二人,由羅曼生領著,悄悄跟在後麵——李鬆則被他們打發在後花園門口放哨,以免閑人進去衝撞了好事。

薛彥夫進了後花園,園後的假山緊靠城牆邊,十分僻靜。他故作神秘地向假山上的亭子晃了一下手電,亭子上也有人用手電晃了一下作為回答——那是他們雇好的那個幫手,而在胡、劉二人眼裏卻成了等候幽會的女學生了。這一來,胡、劉二人更是心癢難耐,垂涎欲滴了。

等兩個色迷心竅的家夥心急火燎地來到假山亭子裏,才發現等在那裏的不是什麽女學生,而是幾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分鍾之內。胡、劉二人還沒有來得及喊叫,便已被捅翻在地。

事完之後,薛彥夫和羅曼生才發現在搏鬥中自己也受了傷:羅曼生傷在肩上,薛彥夫傷在臉上。

薛彥夫從胡、劉二人身上搜出手槍,為怕二人沒有斷氣,又加上因臉部受傷而怒從心起,便不顧後果地對準二人太陽穴各補了一槍。

槍聲一起,羅曼生忙叫那個幫手快翻越城牆逃跑,然後叫薛彥夫快把匕首埋藏起來。薛彥夫撥開草叢,把匕首踩進土中,羅曼生還爬在地上摸了一陣,確信不會被發現了,他們這才放聲喊起“救命”來。

等到第四師的士兵晃著手電、馬燈趕來,隻見假山亭子裏兩死兩傷,到處是血,一片駭人景象。

被士兵們護送回客棧後,薛彥夫趁人不備時將繳獲的兩隻手槍扔進了茅廁糞坑。直到後來離開鄰水時才設法撈了出來——為除去一身糞臭,他用掉了整整一瓶香水。

第四師師長範紹增長住重慶,副師長羅君彤得報後,趕來客棧探望,問起事情經過,兩個“受傷特務”說,是組長叫他們到亭子裏去開會,遇到了共產黨刺客。出事後,李鬆已嚇得連夜逃離了鄰水。找不到其他旁證,羅君彤半信半疑,認為有可能是特務間為嫖妓爭風吃醋鬧內訌,便叫人抓來了鴇妓宋三及其妓女、幫工,一一審問,但毫無結果。第四師是從被劉湘打垮的楊森部倒戈收編過來的,因此對薛彥夫他們這樣從軍部來的人不敢輕易得罪,明知此案疑點甚多,也不敢深究,隻好不了了之。

這年5月27日的《大聲日報》和6月2日的《萬州日報》都對此發表了報道:

(青年社消息)二十一軍部前以鄰水共黨猖獗,破壞社會秩序堪虞,曾派該部特務委員會偵緝員胡宗榮、劉伯皋、薛彥夫、羅曼生等,前赴鄰水清共委員會工作,並以胡為偵緝主任,餘均為偵緝員。自開始工作以後,迭次破獲共黨機關,捕獲共產黨徒,因此遭該黨重嫉。頃據鄰水(二十四)電訊,謂胡等四人,於昨(二十三)被共黨刺殺,胡劉兩人,當場斃命,薛羅身受重傷,亦有生命危險。聞二十一軍已準撥款一千元,作為該員等喪葬及醫藥費雲。

胡、劉被殺後,第四師軍事長官羅君彤十分震怒,下令殺了一個被關押多日的當地“共案犯”。薛彥夫連忙以清共小組名義向他提出,把第四師抓到的另一個共案犯鄧止戈交給他們提回軍部處置——他知道鄧止戈是參加過多起武裝暴動的中共軍事幹部,被捕後表現很好。若留在第四師手中,算是“要犯”,地方軍閥可以隨意殺害,凶多吉少。弄回重慶去交軍部處理,則隻能算個一般共案犯,多半隻會判幾年徒刑。

鄧止戈被送到重慶後果然隻被判了五年徒刑。後來出獄重新投身革命鬥爭,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

二十一軍特委會為了這一晦氣的鄰水之行,先是查出準備派去的兩個偵緝員“通共”,將他們重新判處重刑關進了巴縣大監。然後,又遇到不明不白的刺殺案,使清共小組兩死兩傷。真是損兵折將,大傷元氣。

此事又正發生於劉湘母親去世的“丁憂”期中,使二十一軍特委會上下更感到一種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