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常劍波何嚐不知道小師妹必然有極大的苦衷,才遲遲不肯吐露身份,這十幾年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以至於這一見,讓他無比熟悉又不敢認。他素來是兄長性格,聞言隻好慢慢回答道:“師父......武功大為精進,但是這些年他雖然不說,我們也知道,他想念你和師娘入骨,老了很多。阿翹,我知道你自小是個有打算的,不該問我也不逼你。我隻問你兩件事,第一,師娘在哪兒?第二,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的?”

阿翹難得的沉默了,隱隱月光下,桃花目裏含愁,杏子腮上泛白,半晌,才終於道:“娘,我娘她走了,走了十一年了。”

常劍波聞言大驚,本是立刻想問師娘如何亡故,但看阿翹無法掩蓋的痛苦,隻怕這事隱情很大,大到阿翹一時隻能隱瞞,隻好緩和道:“那師娘葬在哪裏,我身為弟子,該當拜祭。”

這話倒是一點錯都沒有,畢竟這年頭師徒如父子。

阿翹越發黯然,搖頭道:“大師兄,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個。隻是我的仇人有兩個,一個是那明教光明左使楊逍,一個是個元廷的走狗,是他們害了我娘性命,尤其是那個元狗,阿翹今生不死,此仇斷不能忘。”

常劍波立即跪下,對著天上稀疏明月道:“師母如娘,此仇我常劍波同記,如有違背誓言,天誅地滅。”

阿翹趕緊扶起師兄,終於平靜了一些,道:“師兄,很多年了,我連那個元狗叫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他被稱呼為阿大,劍法淩厲不輸給幾位師叔伯。今日同你說出這話,我心裏好受很多,另外我也知道你有疑問,娘親當年臨終,自知再難回到武當,便將我安頓在一處荒島,說是我家先人留下。是那位紀姑姑曾被娘親救助過,在荒島上千辛萬苦把我撫養成人,就如同我的嫡親姑姑一般。後來我們得人搭救去了臨安,才知道她唯一的至親被魔教的人蠱惑,小小年紀也在光明頂上,我受紀姑姑養育大恩,重若泰山。聽說了六大門派圍攻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救人。好哥哥,你看在我的份上,千萬不要把這些說出去,不然我去救人就難了。”

常劍波心裏還有的是疑問,比如你這一身武功哪裏來的,那位紀娘子又是哪一位,到底什麽來曆?可是阿翹雖然性情大變,終究本心還是隨自己師父,聽說當年才七歲的孩子,先後落於殷野王和楊逍之手,受盡了苦不肯出賣峨嵋派弟子,大家談起來都與有榮焉,於是他也隻好道:“有恩報恩,這是應該的,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魔頭,我私下也會幫你。隻是剛才陸師弟還抱怨,武當什麽時候有了女弟子,現在看來,這不是十足真金的嗎?”

阿翹笑道:“本就是武當女弟子,但我媽媽是峨嵋派的,也算是半個峨嵋的人。”常劍波看她這一笑,依稀帶著一點小時候的俏皮,隻能感慨歲月無情,道:“師妹,別人也就罷了,師父,可是想念你的緊啊?你不與我一同去拜見嗎?”

阿翹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師兄,你知道嗎?當年在回武當的江上,爹爹明明可以先救我,但他還是先去救了別人,他是大俠,可我也是人啊?是他的親生女兒,我的心也很冷啊。”

這事常劍波倒是第一次聽說,但在他心裏,名門正派俠義為先,舍己為人是應該的,但是憑借對阿翹殘留的熟悉,他明智地決定這事兒最好別跟師妹辯論,再說阿翹當年才多大,哪能要求她太多,想想也是有些不忍,隻是道:“那陸師弟那裏,我也先混過去吧,他倒是不會出賣你,可是他心機淺,別被人看出了門道。”

阿翹點頭,道:“師兄想的周到,無怪乎我才來從島上回來不到一年,就聽說了咱們武當出了個小信陵。”

原來常劍波多行俠義,又是武當派第三代弟子中佼佼人物,這一二年在江湖上漸漸混了這個名號,他無奈道:“咱們誰在乎這個?你若要在六大門派的手下救人,可不容易,若有為難,要記得武當派才是你的家。”

阿翹心頭一暖,差點說了出來,但這十年海風呼嘯到底改變了她,終是改口道:“是,師哥幫我去打個圓場,我不放心紀姑姑,得去看看。”

紀姑姑已經在小樹林裏無聲哭了很久了,等到阿翹找到她,已然是月上中天,朔風陣陣。阿翹趕緊拿拖下今天剛做好的獐子皮給她蓋上,柔聲道:“姑姑,這些年在島上,你的寒濕太重了,如今你再不能不注意了,不然等找到不悔妹妹,她會心疼的。”

原來這紀娘子果然就是當年的紀曉芙。因為楊不悔身世,她們母女當年暫時躲起來,不想遇到天大風波,隻留下她們相依為命十餘年。

紀曉芙強笑了一下,撫摸著阿翹額頭上的碎發,說:“別擔心我了,倒是阿翹,剛才打了一架,現在餓了嗎?”

阿翹心頭一酸,她和紀曉芙相依為命十多年,怎麽能不擔心,聞言道:“姑姑別擔心我才是,難道我是吃虧的人嗎?”

紀曉芙笑道:“我的阿翹可真不是,就說丁師姐吧,峨嵋山上除了師父,誰沒有吃過她的虧,可惜遇上了你,就隻有忍著的份了。這樣才好,不會受別人的欺負。”她性子再好,也不會喜歡丁敏君的刻薄,隻是不能無情無義而已。

阿翹一默,想了想才道:“姑姑,如今看來,我們必然是要與峨嵋、武當的人匯合了,這些年你的容貌大變,別人倒也罷了,隻是若是遇見六師叔和滅絕師太,您……”萬一被認出來怎麽辦,關鍵是再如今日這般控製不住脾氣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