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眾人進了玉門關,賣了駱駝,改乘馬匹,張鬆溪生怕惹人耳目,建議買了商販的衣服換上。但陽頂天卻覺得他們這麽一大群人出關,如果真有不軌之徒,怎麽可能查訪不到,就算你趕著騾車,裝了皮貨藥材等物也不過掩耳盜鈴,因此決定就這麽一行人走,隻不要在韃子駐兵過萬的甘州城暴露就好。
既然如此,大家當然照辦,還有就是順便往昆侖派查訪,何太衝等人果然沒有回去,他那十幾個如夫人哭的梨花帶雨,門下弟子也有烈性的覺得奇恥大辱想跟著大部隊去救自家掌門,但是門中好手都已經被何太衝帶走了,加上班淑嫻死後昆侖派中也是內鬥嚴重,眾弟子爭吵不休,明教等人哪裏有空跟他們囉嗦,幹脆走了。
總之將來如果也找到了昆侖派的人,不會見死不救就是。這日清晨動身,在甘涼大路上趕道,因漸漸到了夏天,中午天氣炎熱,眾人催趕坐騎,去一行柳樹之下休息。
到得近處,隻見柳樹下已有九個人坐著。八名大漢均作獵戶打扮,腰挎佩刀,背負弓箭,還帶著五六頭獵鷹,墨羽利爪,模樣極是神駿。另一人卻是個年輕公子,身穿寶藍綢衫,輕搖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華貴之氣。
淩波翻身下馬,向那年輕公子瞥了一眼,青書順著衛璧的目光也向那年輕公子看了過去,隻見他相貌俊美異常,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但更引人注意的是那公子的腰間,隻見他以黃金為鉤、寶帶為束,懸著一柄長劍,劍柄上赫然鏤著“倚天”兩個篆文。明教眾人大為愕然,周顛忍不住要開口相詢。卻被陽頂天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淩波奇怪至極,跑到紀曉芙身邊,問道:“姑姑,我怎麽覺得這位公子這麽熟悉,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他?”
私下裏,紀曉芙也跟養女開了一個玩笑,道:“難不成我們阿翹長大了,開始喜歡俊俏的兒郎了,也說不定是你們上輩子見過。”
“姑姑別開玩笑,我是真覺得不妥。”淩波無奈,道:“再說了,那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您又不是看不出來。”
可是她自己說出的“女扮男裝”,卻如電擊一般擊中了她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七八歲時江上的記憶,再加上前些日子宋青書喋喋不休地重複,讓她本能地就說出了這人的名字,“趙敏”。
所謂的公子就是那化名趙敏的蒙古郡主敏敏帖木兒,汝陽王察罕帖木兒的女兒,漢名趙敏。
想通了這一節,她再不耽誤,趕緊先和張鬆溪莫聲穀說了,然後三人一起去將這十三年前長江上的往事告訴了陽頂天。
陽頂天也是大吃一驚,道:“明教和六大門派遭此厄運,竟然是拜一個小姑娘所賜嗎?這個汝陽王我這些天聽楊左使他們說的確是個人物,難道女兒竟也工於心計至此。”
張鬆溪道:“陽教主不可輕敵,當日的事情我不曾親眼看見,那小女子隻有十歲不到就有如此心計,謀略手段不輸男兒,如今想來武功也算得不弱,實在是難纏得很。哪裏能是個好相與的。再說當今天下局勢,蒙元無道,到處都是反抗力量,明教豪傑雖然也起兵,此時汝陽王察罕帖木兒,開平王托合齊以及元朝大部分兵馬所針對的都不是明教義軍,而是很多其他各地的義軍,尤其是黃河地區糜爛至極。要不也不會讓個郡主小姑娘來負責對付明教了。此時朝堂重心放在別處,可也怕明教趁勢坐大,故而才想下手對付明教,順帶著將江湖勢力連根拔起,除掉他們心中的毒瘤。”張鬆溪善於分析,這些年有對此頗為下功夫,說起來頭頭是道,連楊逍也不盡佩服。
不過這些天的和睦相處也讓他有點放鬆了,比如說不得和彭瑩玉就是最關心明教義軍力量和漢家江山恢複的,你張鬆溪這嘴巴一張一合,感情我們都是第二六梯隊,就是在江南屢屢組織反抗的殷野王聽著也不順耳朵,卻不好直接對張鬆溪無禮,嚷嚷道:“既然是這樣的人,咱們也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直接綁了來就是。”
這話一說,別說陽頂天和張鬆溪無語,就是淩波也無奈道:“殷先生,那韃子郡主能出來辦這樣的大事,身邊一定會有高手貼身保護的。六大派多少豪傑宿老,還不是被他們毒倒殺傷了。”就差沒說你可別添亂了。
她對著殷野王當然沒什麽好臉色,一來女人天生就不喜歡花心大蘿卜,二來她和殷離可是互相救命的交情。想到這裏,俞淩波道:“陽教主,按說殷家家事您是教主也不好多管,可當日情形您也看到了,若沒有殷離姑娘,那我出不來洞口,盼你再見到她時念及當年恩德,別讓她被父親殺了。”
陽頂天著實不知道還有這一層,想著天下哪裏還有父親舍得殺自己的女兒,正好這個時候張無忌來給外公療傷,聽得這話大為驚喜,三下五除二就把表妹的事說清楚了,弄得殷天正好沒麵子,殷野王隻差沒找個地縫鑽進去。
陽頂天無奈,隻得道:“殷老兄,野王,你等家事我的確不該多說,隻是俞姑娘說的是實情,殷離姑娘對我有恩,你們將來懲罰也好不理也罷,萬萬不能傷了孩子性命根本。”
殷天正再一次覺得兒子是生來討債的,不過這次他還沒有說話,就聽到一旁起了騷亂。隻聽得東邊大路上馬蹄雜遝,一群人亂糟糟的乘馬奔馳而來。
這群人是一隊五十來人的元兵,另有被綁在馬後的一群婦女。這些婦女大都小腳伶仃,如何跟得上馬匹,有的跌倒在地,便被繩子拉著隨地拖行。所有婦女都是漢人,顯是這群元兵擄掠來的百姓,其中半數都已衣衫被撕得稀爛,有的更**了大半身,哭哭啼啼,極是淒慘。可這些元兵全不把他們當人,鞭子時不時抽下,不少人當場就死了。
明教豪傑和六大門派的人在如何,也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各自去摸自己的兵刃,隻是有人卻快他們一步,趙敏先是命令手下阻止他們施暴,卻被人家口頭調戲了一番。
她本來和顏悅色,瞧著眾元兵的暴行也隻是覺得不好,待聽得這軍官如此無禮,秀眉微微一蹙,說道:“別留一個活口。”
接下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八名獵戶一齊放箭,她身邊的得颼颼颼連珠箭發,當真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一隊元兵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盡數斃命。更可怕在那些婦女沒有一個被誤傷,都被這趙敏下令放了。接著她直接上馬,道:“朝廷的名聲,就是這樣被他們敗壞光了。”見她如此,八名獵戶也不管滿地屍體,一起上馬。
接著他們一行人就打馬而去,楊逍和張無忌跟上去探查,俞淩波則抓著最近老是欺負自家六叔的楊不悔過去慰撫一眾被擄的女子,問起情由,知是附近村鎮中的百姓,於是從元兵的屍體上搜出金銀財物,分發眾女,命她們各自從小路歸家。
周顛對楊逍道:“楊兄,令愛本來也算得是個美女,可是和那位男裝打扮的小姐一比,相形之下,那就比下去啦。”楊逍道:“不錯。他們若肯加入本教,那八位獵戶的排名,就該在‘五散人’之上。”兩人當即鬥起嘴來,陽頂天也隻當沒看到,隻想:“殷野王也太過胡鬧,女兒在有不是,慢慢教導就是,若我也有個女兒.”看著還不住給周顛拱火的淩波,無奈苦笑。
有幾個已經家破人亡的無路可去盼著能被收留做些粗活養活自己,淩波雖怕有奸細,奈何陽頂天發了話,她也隻得聽從。
沒想到,當天晚上就聽到自家阿娘的暗號,悄悄出去相見。
這次趙敏的身份被識破了,當然是宋青書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