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飯店的路上,我心裏百般焦躁,想著各種事情,關於武當山,關於紫萱。
到飯店門口之後,小和尚正把一碗麵的最後一根麵條刺溜溜吸到嘴裏,然後咀嚼下肚。吃完最後一口後伸出袖口擦了一下嘴巴,萌萌地說了一句:“好飽!”
看到這一幕,我心情頓時平複了下來,頓時覺得我想要的便是這平凡的生活,於是百般思緒放到一邊,走了進去。
小和尚看到我回來,瞥了一眼,裝著大人的口吻陰陽怪氣地喊道:“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久等,久等。”
我走到桌子旁邊,看到小和尚碗裏的雞腿還沒有動。便好奇地問道:“怎麽不吃雞腿。”
小和尚說道:“回去給我娘吃。”
“你爹打獵的,家裏難不成吃不上肉?”
“當然能,但是自己家做得怎麽比得上飯店裏的味道。”
說著小和尚拿起雞腿舔了舔:“就是香啊!”
“你這都舔了,你娘還能吃嗎?”
“我不舔一下,油都沾到牛皮紙上了,多浪費!”小和尚理所應當的說道。
念慈看到我回來,朝著會心一笑:“事情還順利?”
“很順利。”我打了個響指,坐了下來。
“那讓小二再下一碗麵?”
“不了,你們都吃完了,我也沒胃口了。”我說完回頭喊道:“小二!結賬!”
“來嘍!”
小二這邊一喊,小和尚趕忙把桌子上的五錢銀子收了回來放懷中裝好,然後盯著我:“你說了你請客的!”
“好好好。”說著我拿出一個十兩的銀錠,遞給了小二。
小二一愣,有些意外:“沒有小的嗎?總共就三十五個銅板,碎銀子不好找啊。”
小和尚看到那亮閃閃的銀錠,眼睛一亮,把自己的五錢銀子扔了出去,轉而迅疾地把十兩的那到手裏。
小二的拿到伸手接住五錢銀子,喊道:“好嘞,稍等。”
“你幹什麽?”我錙銖計較地說道。
“這是你欠我的。”
“瞎說,我什麽時候欠你這麽多?”
“一路上枕我的腳,你知不知道我很累的。”
“我還嫌棄你腳臭呢!”
“不管,再說你還踢飛我四兩銀子呢!”
……
陳家村在藍田鎮西邊,走到晚上的時候才到。
看見遠處一片燈火,小和尚激動地跑了過去,手裏拿著被牛皮紙包裹著的雞腿,一蹦一跳地喊道:“娘!我回來了!”
“你慢點跑!”此時我手裏捧著兩匹布,一匹花布,一匹藏青色
純棉布,懷裏揣著的是一隊上等牛皮鞋,小和尚買給他穿的。掛在手指上的小禮包密密麻麻有十四五個,裏麵裝著的都是陳李記的糕點。
老和尚不比我輕鬆多少,腦袋上帶著一個圍額帽,手裏領著兩瓶酒,肩上背著一袋大米,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生怕把米袋給掉了。
小和尚在前麵跑,我們這邊慢著走都有問題。我現在才知道十兩銀子能買的東西很多,我和老和尚背的這些東西,才用了不到三兩銀子。
背包在小和尚的背後一跳一跳的,裏麵裝著的是經書木魚,看上去這些佛家的寶貝比小和尚還要開心,蹦的還要歡實。
然而剛進村口,就看到了拉著我們回陳家村的那個牛車車主。
此時牛車上的牛已經不見了,他肩上跨著身子,自己雙手拉著車把,看樣子是自己拉車。
一個粗布麻衣的婦人站在他身邊,臉上哭哭啼啼的,顯然兩個人之間有故事。
“你回去吧。”車夫說道。
“我不,你要是走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那婦人一臉哀戚,仿佛今夜之別見生死。
車夫也是一臉的泫然欲泣。
不一會兒又一個老頭從後麵趕了過來,說道:“兒,你娘讓你把這幾個雞蛋餅子拿上,別餓著了,有空就讓人給我們傳消息回來,好讓家裏人放心!”
我和老和尚慢慢走了過去,感覺到四周彌漫著的悲傷的氣氛,我有些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兒?”
“咦?你竟然沒有被錄入兵目?”
“什麽意思?”
那人低下頭,伸手揩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說道:“現在雲州四處都在抓人當兵,你從城裏麵傳過來都沒有遇到城主府的護衛,我卻在小路上被人給抓住了,這都是命啊!”
他父親努力笑著,說道:“不就是去當兵嗎?怕什麽?早點打完仗回來就是。”
“哪有那麽容易,鄰村已經送回來十餘個屍體了,真去了前線,哪裏還能活著回來。”車夫老婆哭啼啼說道。
“這當兵不是自願的嗎?你不能不去嗎?”
聽到我這話那車夫苦笑道:“哎,哪有那麽容易。城主府裏的人都是修行人士,我們要是不順從他們的意願,他們隨便一個人過來,我們一村子的人都沒了。隻要被錄入征兵名錄,誰還敢不去啊?”
說完他回頭說道:“你們回去吧,我就走了,不敢耽擱了時辰,明早就得在城主府報道了。”
車夫放下身子,開始拉動木車,婦人一下子攤在了輪子上:“不,你不能走!”
我還要分說什麽,念慈去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走
吧。”
我一想,我現在什麽也不是,真要是城主府的兵衛來了,我又能怎麽辦?我自己會不會被抓去當兵呢?
修士與普通人的命就是不一樣。皇朝說是為了保護百姓而設立的,真到了用兵的時候,哪裏又會保護他們呢?
小和尚已經不見了身影,念慈率先離開,我跟在念慈身後,心情異常沉重。
身後哭聲勸告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楚。
跟著念慈來到小和尚家,卻看到小和尚來回在屋子裏喊著:“爹,大哥!二哥!三哥!你們在哪呢?”
門口小和尚他媽不知道是看到小和尚回來高興還是因為其他,掩著鼻子在哀哭。
“您是叔爺?”看到念慈,小和尚他媽試探著問道。
“你就是翠環吧?”
那夫人趕忙點了點頭,然後把老和尚手裏的東西都接了過去。
小和尚已經跑到了後院去找人,念慈聞言明知故問道:“他們人呢?”
“都被城主府抓去當兵了。”
“可是他三哥才十二歲啊!”念慈有些不解地問道。
“誰說不是呢!”翠環聞言哭得更傷心了!
“才十二歲,他連刀都拿不穩,怎麽去打仗!不是去送命嗎?”
夜深了,家家點燈家家哭,我和念慈讀坐在小和尚家裏,小和尚正在跟翠環哭鬧。
小和尚買的酒被我打開了,念慈就坐在我麵前。
“喝一杯吧。”
“好。”念慈也沒有擺高人風範裝作淡然的樣子,痛快地答應了我。
猛地喝了一口酒,念慈咋咋舌頭:“十多年沒有喝酒了,還是這般滋味啊!”
我低下頭,自己也喝下去一碗。
“這便是凡人的苦。莫兄,你可還覺得快活?”
我心中覺得即便凡人麵對社會又太多的橫禍,而自己每每無可奈何,這確實是我前些日子忽略的一麵,但是我現在局勢一個凡人,不喜歡當凡人又有什麽辦法?
“莫兄,這場爭鬥的起因想必你比我要清楚許多。現在家家征兵,你聽一聽外麵的哭聲。你不能在這裏呆著啊。”
“可是我還能去哪?”我聲音雖然低,但是問得很嚴肅。
問完不能老和尚回答,我便又滿上了酒。
“你應該回武當山,應該盡量避免江湖修士和皇朝之間的戰爭。那是你們修士自己的主意,與我們無關啊!”
“武當山不需要我,我二師弟比我強得多。他也懂大道理,我回去也沒有用。”
歎了一口氣,念慈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你該看看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