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三十年往事
六爺也一屁股坐到涼亭中的位置上，他坐別人就隻有站著，爽爽也是大氣都不敢出，他很少見到師父怒過。
師父有時候像個孩子似的大吼大叫，看似生氣，實則沒有。
但是看似平靜，實際上火已經冒起來衝天高，比如現在這樣，師父就很平靜的看著老八：“我問你，老七是不是你害死的？”
老八沉默了半晌，道：“是我害死的”
六爺盯著他：“丹藥書是不是你搶走的？”
老八好象在猶豫，但猶豫了大半天還是說道：“是我搶走的”
六爺道：“藏區一個村落六十六口人被殺，然後殺人放火，這些是不是你幹的？”
老八不再猶豫，抬起頭一字字道：“是我幹的”
六爺似也有些意外，他也沒想到老八這麽痛快就承認了，於是口氣緩和了不少：“丹書和劍書呢？”
老八顫巍巍的從懷抱中拿出了兩本破舊的冊子，一本冊子還算保存得完整，另一本卻隻得一半，這一半很快就到了浪子手中，浪子從懷中把另一半冊子拿出來一對比，兩半本冊子恰好吻合成一本，連頁碼都沒有錯，果然是《飛燕神劍》。
六爺歎了口氣：“老八，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老八猛一抬頭，朗聲道：“我有”
“哦？”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你活膩了？敢頂撞師父。
六爺冷冷道：“好，你說，我今天就給你個機會，讓你把事情交代完”
老八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睛望向遠處的青山，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充滿了對往事的懷念，那時候八個師兄弟雖然年輕，但是感情一向很好，那是八個人這一生共同的美好回憶。
老八歎道：“師父，我們這一輩師兄弟中，你最偏愛的，一定是這位九師弟吧？”
六爺板著臉看了爽爽一眼：“這小子總是給老子調皮搗蛋”
爽爽隻有低頭，他以前的確給師父闖了不少禍。
老八道：“那麽除了九師弟外呢？”
六爺也長長的歎了口氣：“老實說，就是你和老七了，你天資聰穎，可以說是聰明絕頂，但同時也太有心機，相比之下，老七雖然天賦不如你，但是淳厚善良。”
老八道：“倘若我說七師兄比我還有城府，你信不信？”
這話又令所有人吃了一驚，連六爺都半信半疑的盯著他，就算老八再怎麽會撒謊，但現在看上去絕對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好，你說”六爺口氣變得冰冷起來。
老八道：“當年我和七師兄下山的時候約定去川藏的交界地開一家藥房，按我門規，丹藥術造福貧民百姓”
他看了一眼葉爽：“九師弟應該最清楚，師父給每個師兄弟發了保命金丹，這種金丹不但極其珍貴、效果出神，而且其原料的采集、煉製的方法、提取的過程都是非常耗時耗神的，需要巨大的人力財力物力，我們選擇了川藏邊區，就是那裏太過貧窮，普通老百姓得了病就是等死，按我門規，我們才選擇了那裏”
上官長風冷冷道：“但你半路卻起了歹心”
老八道：“起了歹心的不是我，而是老七”
“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老八忿聲道：“我們走到半途，我才知道老七根本無心開藥房，他打算把藥方和提煉方法以天價賣給國外大財團，讓那些擁有技術設備的國外奸商去生產，他才好坐享其成。”
六爺冷冷道：“說下去”
老八道：“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老七最擅長藥術，他給我下了一種丹書上最厲害的毒，事情敗露後，他試圖攜書逃跑，被我的劍削了雙手雙腳，掉入江中，我雖搶回了丹書，但是劍書卻被他帶走，我一直追殺下去，希望奪回劍書”
“胡說八道”一向沉穩的浪子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這些全都是你編出來的吧？”
六爺瞪了他一眼，浪子立即低頭退了回去。
老八繼續道：“我自知毒藥厲害，憑我的功力，最多支持三天，但我也知道老七武功不濟，斷了雙手雙足之後最多能夠支撐一天兩夜，我拚著性命不要也要奪回劍書，所以一路沿江追了下去。”
沒有人說話，因為每個人都被驚呆，這件事裏的因果是太曲折、太複雜，有著太多想不到的秘密，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老八道：“我自幼和老七一起生活，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比師父還清楚，他在師父麵前是一套，但在我麵前又是一套，我追到那村落的時候，就看見滿村的人躺在地上，非常痛苦的打滾，他們同樣中了一種非常厲害的毒藥，本來以老七的實力，瞬間就可以把他們毒死，但我估計當時在江中他已經把藥箱遺落，身上隻有少數毒藥，我走近觀察時，發現他們中的毒和我的一樣，但當地藏民都是普通人，沒有武藝，半日之內必死無疑，想必是老七殺人滅口，不留後患。”
浪子這才恍然想起，為什麽老喇嘛當年用著那種深深的憂慮眼色說道：“這個人會給我們大家帶來災難的。”
佛教文化廣博而神秘，喇嘛們預感說起來很詭異，但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認它的確存在，就像女人天生有第六感一樣。
他這才明白真正心狠手辣、算不遺策的並不是老八，而是自己師父，這實在是命運的嘲笑、人生的諷刺。
但這並不能怪他，一個年輕人，從未涉足江湖，他哪能知道江湖中的人心叵測。
老八道：“我見那些藏民躺在地上非常痛苦，我也無藥可解，於是逐一把他們刺殺，有的被我刺了雙眼、有的被我削了雙足，我這麽做，隻不過是讓他們死前解除那種巨大的痛苦，而他們死後，屍體必將有瘟疫傳播，所以我一把火燒了村落，浪子，如果我沒猜錯，你返回去的時候，全村正燃著大火”
浪子沒有回答，因為老八說的確實是事實，這點連他都不能否認。
老八道：“我放火走後又覺得不對，老七是個精明的人，知道我見不到劍書不會罷休，於是我又返回，果然見到了半本劍書”
浪子爭辯道：“他讓我留下半本劍書就是為了讓你死心，讓我將來報仇”
老八冷笑：“你就錯了，這本劍書乃是無價之寶，是我門中幾百年來曆代高手的心得劍法，無論誰拿到這本書，都不忍心把這些心血毀去，他傳給你，其實就是想讓這書流傳下去。”
浪子怒道：“胡說，師父說過，這書前半本以氣入道，重在根基紮實，練成後大成，而後半本重在劍路進化、進展神速，但是有違劍理，縱然是天才反複修煉，日後必然走火入魔，由你拿去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老八忽然笑了：“飛燕二十八式需要強大的內勁作基礎，你不過二十多歲，請問你怎能在英雄大會上施展出來？”
浪子怔住。
老八道：“他給你的其實是後半本，是成魔的半本，就是希望你盡快練成，早日殺了我，因為他怕我會把他的秘密抖給師父，留給我的才是前半本，是正統大道的一本，雖然對我無害，可是要在現實中練成，至少需要60年以上的苦功，我在我門中鑽研劍法，我門中曆代高手，僅僅隻有兩個人練成，一個是義和團時代的白連起，另一個是李闖王時代的大護法，其餘的，連師父都沒有練成，你不信你可以問問你的太師父”
浪子恭恭敬敬的把那半書交給六爺：“太師父，您給看看”
六爺拿起書看了看，歎了口氣：“老八沒說錯”
浪子的心頓時涼丟半截，殺了他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
老八望著他：“你也是個不世的奇才，不但速成了，而且沒有走火入魔，就憑這一點，可見你並不是狠毒之人。”
葉爽忍不住道：“八師兄，那後來呢？”
老八道：“老七留下這半書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我和他時日無多，他要先走一步，死也不讓我追回全書，而他走後我也毒性發作，但我天生信我不信命，強行催動內勁逼毒，天憐我不死，把毒逼出來大半，苟且逃生，在返回的路上也被一鄉野少年救起，托他照顧，半條殘命又揀了回來”
上官長風吐了口氣，道：“老八，你這些話可有證據？”
老八道：“有”
上官長風道：“證據在哪裏？”
“就在這裏”老八忽然一把撕開自己胸前的衣襟。
葉爽一看，胃裏不禁一陣**，中午吃的東西差一點全吐了出來，場麵雖然惡心，可是在場的六爺、上官長風全都相信了老八的話，因為老八身上的毒唯本門獨有，那種副作用是任何藥物都無法假冒的。
六爺長長的歎了口氣，臉色漸漸變得緩和，隻不過他這次什麽話都不願意再多說了，隻是站起身望了望浪子：“你好好保存這本劍書，不要讓他再落入歹人手中”
說完，他再也不看誰一眼，轉身徑直朝學校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