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董嗣欽插口道:“呼大哥,既然大家已經成為朋友,今後兩族就應多通有無,齊心協力,更可壯大自身實力,在天下穩穩立足。”
此話說得呼吱旱滿口認同:“雖然我石工族本為昆侖西極的小族,但隻要可以不斷綿延生息,也不能說是可以隨隨便便被忽視的力量。說句實話,如今堯帝已是殘年,式微之際,有東夷媯重華首領和四位大俠名震天下,就我這身處偏遠西極的人,也都不可謂沒有耳聞。四位大俠助我光複本族,已是沒齒難忘,日後隻願略盡綿薄之力,若有所需,必當有求必應!”
“那就先行謝過呼大哥了。”莫暄翮。
扶侖“努”了一聲,問道:“就別先謝來謝去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暄翮,你還是講講與南燭鬥混沌的過程吧,我們都很想聽聽呢。”
這一說,莫暄翮倒抓耳搔腮起來,想著自戲耍混沌的樣子,不由得自己先笑出聲來,她猛然發覺大家都正不轉眼地盯著她,一下覺得有些失態,忙道:“好好好,我講。”
她是個很講究條理的人,便從她一個人騎著騾馬過青水河開始,將一路所見都交代得很清楚。說到山下遇到邪惡老婆婆等人,莫暄翮問呼吱旱道:“那個老婆婆的樣子真的是有點可怕,不知呼大哥有沒有印象?”
“吃完了兒子吃孫子,吃完了孫子吃老鼠,這話說得也怪滲人的。吃老鼠不稀奇,但難道那老婆婆真的吃了他的兒子和孫子?”趙楠燭也很有些納悶。
但呼吱旱卻像陷入了沉思中,努力在回憶,半晌,搖了搖頭,但又不死心。莫暄翮四人沒有打斷他,而是努力從過往中抓出細枝末節來。
見許久沒有回應,莫暄翮便道:“算了,呼大哥,想不起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情節。”
呼吱旱不死心,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沮喪,再次問了莫暄翮那老婆婆的外貌,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麽,道:“哎,我沒想到他們一家是這麽個結局。當初讓遷徙的時候,有個別家庭確實不願意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說死也要死在這裏。那老婆婆一家便是其中之一,丈夫早死,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兒子後來娶了個媳婦,但沒成想媳婦難產而死,留下個兒子就撒手人寰。一家三口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本就窘迫,有一天她的兒子山上挖玉石的時候還從山崖上摔下來,從而斷了腿臥病在床。這導致老婆婆的性情愈發變得古怪,大家去看她,想幫著照料一下,結果都被破口大罵給攆出門來,說她命苦,還說所有人都不是好東西。因為時間十分緊迫,大家都急急忙忙逃命似地搬遷,做動員時也去勸了老婆婆,可是他們都不肯走,甚至是以死相威脅。我們無奈,想著先把大家都遷走再想辦法,可是後來的情勢,我自己也被混怵砍斷右臂,連青水河都過不去,更別說去救老婆婆一家了。少數怎麽都要留在原地的族人,估計都是凶多吉少,好不到哪裏去。聽莫女俠這麽說,那老婆婆一家真夠悲慘的,最後成了那副模樣,你能送她一程,也算是她的解脫。說實在的,我都不願意去回憶,太難接受了。”
大家皆沉默了一會兒,莫暄翮才開口繼續講後續的內容,不過她略去了假混怵的事,不是說好麵子,這次自己一個不小心上了當,純粹是不夠謹慎,不說出來,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教訓,謹記以後凡事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切莫下判斷得太快。混怵用替身來蒙騙,手法雖算不得高明,但也不是全怪得莫暄翮。
當莫暄翮講到在曠野上如何戲耍混沌的情節時,趙楠燭、扶侖、董嗣欽都不由得笑了起來,使氣氛也放鬆了些。唯獨呼吱旱很是驚愕,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道:“沒成想莫女俠有很麽有趣的一麵。”
趙楠燭立馬道:“呼大哥,那可就是你不了解暄翮了,她除了法力極高強外,可也是個淘氣鬼,你決不能用看待尋常女子的眼光來看待她,不然她鐵定會在什麽時候做出讓你大吃一驚的事。”
呼吱旱點點頭:“莫女俠果真不同凡響,你不但能輕鬆對付讓我們這些普通人談之色變、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獸混沌,也能手起劍落讓數十數百的混怵等惡賊斃命當場,報全族之仇,我呼吱旱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莫暄翮隻是微微笑了笑,道:“這真算不得什麽,能夠最終一舉消滅混沌,南燭哥哥可也助了一臂之力,讓我如虎添翼,不,是如龍添翼。”她想著自己是青龍,趙楠燭才是白虎,所以就冒出個“如龍添翼”來,呼吱旱是不明白,當然趙楠燭三人不由會心一笑。
接著,莫暄翮講了三天時間裏是如何將混沌引回其巢穴外,用玄素冰清劍使其身毀,再封入地下洞穴內用長明燈火封其魂的過程。敘述得稍微較簡略,但很清楚明了。然後她感歎道:“所以呀,會彈個琴什麽的多好,關鍵時刻還能派上用場。可惜我隻會使個劍,連個樂器都沒怎麽摸會,看來我得好好跟南燭哥哥學學琴了。”
趙楠燭倒是擺擺手:“我看,你與其跟我學,不如回去跟夔兄弟學琴,他那可才是當仁不讓的天下第一琴師,當然,都君的琴藝也是超絕不凡的。”他說的話,大家都沒有異議。雖然扶侖,尤其是董嗣欽內心裏是把嬴夔當做情敵的,暗自想要與他較勁,但他們都是具備君子風度之人。各有所長,嫉妒不來,就算同為情所苦,但對方的優異之處,是必須要承認的。
出身武將之家,莫暄翮強悍堅韌的作風和她的父親莫寒壽如出一轍,這麽個至剛純陽的女子,偏偏對女子喜歡的東西不那麽熱衷。小時候,溫婉美麗的母親沒少把她往一個大家閨秀的路子上引,但她的野性子注定了要成為一個女俠,而針織女紅對她來說,始終都是讓她頭疼的。劍道法術,詩書奇譚,才是她畢生所愛。父親疼愛她這麽個唯一的女兒,凡事也都順著她。母親也知她天命不凡,本想讓她做過普通女孩子,嫁人生子,安安穩穩一生,但也知道,她的女兒,注定是要成人中龍鳳,無法阻擋,所以她的嚐試也早就放棄了。既然命運如此,那就由她選擇自己的人生。
沉浸在往事中的莫暄翮一時安靜了下來,趙楠燭便拿了塊羊肉在她眼前晃晃,道:“我說暄翮,想什麽呢?”
莫暄翮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道:“你瞧瞧我這,一時走了神。混沌這怪獸依附惡人,不僅殺害良善食人肉身,更是所過之處草木盡枯,禍害之大,讓人觸目心驚。石工族的家園要回複生機綠意,恐怕得有些時候。曠野之上,我手刃混怵諸人,留下遍地屍體,便與南燭哥哥引混沌往天山而去。那些屍體,你們是怎麽處理的?
她看了看呼吱旱,發現提到這,呼吱旱還是很有些咬牙切齒,還是董嗣欽說道:“我們帶著人將天山都搜羅了一圈,確定已經剿清餘孽之後,就折回到曠野上,據呼大哥說,那片曠野原本是種植糧食的沃野,沒想到荒蕪成這樣。他們見到混怵等人的屍體,挺不解恨,還想折磨一番,我攔住了他們,勸說屍體不能久留,本已經是暴屍荒野,怕腐爛得快,於是就將屍體集中起來,一把火焚燒殆盡,並做法打散他們的魂魄,死後也不得再有作惡的可能。”
“是應當這麽做。”趙楠燭點頭道。
董嗣欽繼續說道:“過去三天時間裏,羥稗族也出了不少力,該族首領合㻸也算得一條漢子,說幫石工族複仇應算他一份,他們羥稗族受凶獸混沌的禍害也不淺,擾得他們的安寧日子受到長久影響。我帶人攻過來後,扶侖就緊隨其後,聯手將這方圓三百裏的地方給摸查清楚,應該說都差不多**清了。混怵的手下本也就不到五百人而已,如果不是靠控製善惡顛倒的混沌,無論從人數還是實力上,都很難與我們相比。所以,要全部消滅掉他們,並不是什麽難事。”
呼吱旱忙道:“謝天謝地,那是因為天降四位大俠,如有神助,不然靠我們自己的力量,要真殺回來對付混怵這些人也許還可以,但隻要有混沌在,我們就沒有辦法,弄得全族覆沒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時,趙楠燭卻插口道:“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混怵心狠手辣不比一般,他既然叛亂,並且從天山深處的洞穴引出了凶獸混沌,以他的性格,要作惡的話,可卻沒有將混沌往青水河另一岸引,造成屠絕兩族甚至更多部落的後果。這倒給了你們喘息和長期對抗的機會,使遷徙到青水河東岸的族人得到保全。”
董嗣欽也道:“混怵引出混沌,造成這樣大的禍亂,但其實手下跟著他的敗類日子也許並不好過,靠著個凶獸耀武揚威,他又能落個什麽好?呼大哥不是講他當初是因為想奪取族長的大權不成,而逃入天山深處,從而引得混沌出世,最後他的目的,好像也沒有達到?”
莫暄翮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能用好人的立場和思維,來揣測惡人的動機和生存方式。呼大哥,據你的分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