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有些失神,莫暄翮再喚了喚:“妹妹!”那姑娘這才回過神來,柔神說:“想要借宿倒是沒有問題,隻是我家簡陋又狹窄,怕委屈了幾位。”

莫暄翮一聽高興起來,道:“不打緊不打緊,妹妹肯收留我們住一晚就感激不盡了。”

這時,董嗣欽走上前來,對那姑娘道:“姑娘,我來替你挑水。”

那姑娘卻揮手道:“不用,我自己來。”一麵見董嗣欽左肩上的讙讙,神色有些怯意。

董嗣欽對她笑道:“姑娘莫怕,這是我養的貓,不傷人的。讓我來吧,到你家借住一晚,總該有報酬的不是。”

於是,董嗣欽就奪過了姑娘手中的扁擔,輕鬆地將水桶挑了起來,由姑娘走在前麵引路,董嗣欽挑著水跟在後,莫暄翮三人走最後麵。不過兩裏地,彎彎拐拐的,再往上爬些坡就到那姑娘家了。路上莫暄翮有一搭沒一搭地向那姑娘問話,那姑娘倒也不怕生,隻是三言兩語的回答得很簡短。

姑娘家在一個土坡之上,三間簡陋的小木屋孤零零地立著,門前的院壩裏堆著些幹柴火,也有竹篾編的圓箕裏鋪著幹菜,一位個子矮小的大娘在收著。另外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姑娘則蹲在地上,正洗著些新鮮的綠葉菜。

見到自家女兒外出挑水卻跟來了四個人,那大娘就放下手中活計,道:“雲兒,你這是?”在地下洗菜的小姑娘也抬起了頭好奇地看著莫暄翮四人。

董嗣欽把水桶放了下來,和莫暄翮三人站在一塊兒。隻聽那叫雲兒的姑娘對大娘道:“娘,他們說是從東夷那邊來的,行遠路到了這裏,想在咱家借宿一下。”

莫暄翮也忙上前道:“是呢,大娘,就給你們一家子添麻煩了。”大娘仔細地瞧了瞧莫暄翮,道:“姑娘長得這麽俊,穿得又好,想是富貴人家的,我們家簡陋,別莫委屈你們了。”

“大娘,能有個鋪擠擠就行了,我們不講究的。”莫暄翮滿臉真誠地說道。那大娘看上去也麵善,就對雲兒道:“雲兒,天也快黑了,既然來了客人,你就再去地裏摘些菜回來,咱家也沒啥好招待的,就多熬些菜粥吧。”

雲兒點了點頭,一邊董嗣欽向雲兒詢問廚房的位置,便把水桶挑了進去倒在缸裏。見缸裏才半缸水,董嗣欽二話不說,挑起空桶就又去剛才的水井裏多挑了幾挑回來。

趁離天黑還有些時間,趙楠燭向大娘要了工具,就與扶侖去不遠處的小河中抓魚去了。莫暄翮則陪著雲兒去地裏摘菜,雲兒說怕把她衣衫弄髒了,莫暄翮哪計較這些,在曆山耕作那幾年,這點小事算什麽。

沒有多會兒,大娘家裏的廚房就開始炊煙嫋嫋了,熬菜葉粥的時候那清香,讓董嗣欽和莫暄翮都饞極了。為了招待他們,大娘本要殺隻雞招待他們的,被董嗣欽阻止了。

趙楠燭和扶侖兩人也回來了,雖然收獲不多,但也不是空手而歸,抓了幾條不大的魚,可以簡單熬點魚湯喝。莫暄翮四人和大娘家三口人擠在狹小的屋子裏吃著晚飯,倒也感覺其樂融融。

飯後,董嗣欽搶著和雲兒收拾殘羹,清洗碗蘸。大娘點起了燈盞,雲兒的妹妹也坐在了她旁邊,關上門來,七個人就這麽擠在小屋裏。

大娘道:“我十六歲的時候從百裏外的墟落嫁到了這,生下這麽兩個女兒,孩子她爹在小丫頭四歲的時候跟著人進山打獵被毒蛇咬死了。她爹本來就是個孤兒,咱家在這也沒有親戚來往的,獨門獨戶,連個鄰居都沒。一個人把兩個姑娘拉扯著長大,也著實日子苦。”

說著,大娘一邊有袖子拭眼淚,雲兒站在她右側忙給大娘錘肩膀,安慰她娘,雲兒的妹妹則緊挨著縮進了她娘的懷裏。母女三人看著怪可憐的,不過大娘過會兒又緩了緩情緒,感歎道:“你瞧瞧我,四位貴客大老遠地來,就見我這老婆子哭哭啼啼,還真不成體統。”

趙楠燭三人都不知該安慰些什麽好,畢竟是大男人,還是莫暄翮嘴角微微收縮道:“大娘,你一個人撫養兩個女兒,委實不容易的。”

想了想,莫暄翮還是問道:“我們要怎麽才能幫助到你呢?”

這時,雲兒猛地搖了搖腦袋,對莫暄翮道:“姐姐,不需的,不需的,咱家地少田薄,主要是缺勞動力,不過很多重活粗活我也能對付著幹,雖然缺衣少吃了點,但也還算餓不死,這忙你們也幫不上的。”莫暄翮心知確實也是,便也沉默了起來。

大娘卻道:“我家姑娘今年也過十八了,本想著早點給她許個人家,她非是不肯,怕撂下我和酒兒,說即便要嫁也要找個肯上門到咱家,一起操持這個家的男人。”

說到這,莫暄翮卻是突然噗呲輕笑了出來,瞟了眼董嗣欽道:“大蝦,我看你這身板幹體力活最合適了,要不考慮考慮入贅?”

董嗣欽沒來由被她說笑,原本嚴肅的麵容鬆了下來,道:“你又亂開玩笑,別把人家姑娘給驚著了。”

本是無心的玩笑,對麵的雲兒卻是臉上發起燒來,陡起的紅暈雖然在暗光中不明顯,但她自己卻心狂跳了好幾下。

知道董嗣欽明明鍾情於自己,莫暄翮卻要胡亂開玩笑,想著還是掩過話頭,對大娘道:“大娘,想向您打聽一下,這裏是屬於哪個部落?”

“我們是鉤夜族的,部落人少,但世世代代都在這兒住著。”大娘道,身旁的雲兒又補充說:“東邊的中曲山我有時也去打柴,也會去摘一種像棠梨的櫰木,那種樹葉子是圓的,果子鮮紅鮮紅木瓜一般大小,吃了可增力氣了,我每次去都要去摘它的果子來吃,這樣幹活也更有力氣些。但我一般不敢去深山裏,據說山深處有一種叫駁的野獸,雖然長得像馬但身子卻全都是白的,頭上有一隻角,有老虎一樣的牙齒和爪子,尾巴是黑色的,還能發出擊鼓一樣的響聲。它能吃老虎和豹子,我們首領就飼養了四條,據說還是專門帶了很多人進山裏捕獲回來的,說是養駁可以抵禦敵人的兵器。往西不過三十裏就是窮榛族的領地,一直到邽山那邊,足足好幾百裏,不像我們鉤夜族,人丁稀少。不過……”

見雲兒開始猶豫起來,有點驚懼的模樣,莫暄翮若有所感地道:“妹妹,不過什麽?難道窮榛族趁人多勢眾欺壓你們?”

雲兒搖頭道:“這倒算不上,其實這附近之前本有上十個小部族,都被窮榛族給吞並了。我們鉤夜族之所以還能保全,一是因為與窮榛族的交界處是一麵長達十多裏的斷崖,斷崖下是河,不容易攻得來。還有族中有一至寶白玉夜光環,其法力可保本族平安,首領也有駁來鎮守。隻是本族人少,之前也受過外族欺淩,對外來人一向比較排斥,像我們家今天這樣留宿他人的情況很少見。我看你們不像壞人,才敢帶來家裏的。換做他人,我可萬萬不敢。”

怪不得,莫暄翮四人心裏納罕道。不過聽雲兒說話,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說話思路清晰較為成熟,看來也是生活磨練出來的。董嗣欽卻趁勢追問雲兒:“姑娘,你剛才說‘不過’二字,我想聽聽究竟不過什麽?”

雲兒因為剛才莫暄翮用董嗣欽打趣她的話,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開了口:“我隻是聽大家都在傳,西邊邽山上住著一個野獸窮奇,也是他們窮榛族的,可凶悍了,經常下山吃人,還有很多人被咬掉了鼻子,到處作亂,還好我們這邊離得遠些,沒怎麽禍害到我們這來。聽說窮榛族因為這怪獸死了好多人,一片混亂,根本就沒有精力來找我們這小族的麻煩了。”

說到窮奇,這是莫暄翮四人想要了解的重點,董嗣欽再問雲兒道:“姑娘還聽說了些什麽,可否細細講一下有關窮奇的事?”

此刻雲兒卻打起了哈欠,道:“我也就隻知道這些了。”

看母女三人想要休息了,董嗣欽也不便勉強。四人也就在大堂中倚著桌子勉強休息了一夜,出門在外風餐露宿,能夠有個遮風擋雨之處已是不錯。

第二天早上起來,莫暄翮幫著雲兒一起熬菜葉粥,而董嗣欽則幫著打掃庭院,修葺房屋,趙楠燭和扶侖去周圍走了走。在臨別時,董嗣欽向雲兒詢問了鉤夜族首領所在地,便與莫暄翮三人離開了雲兒家。

走出去半裏地之後,莫暄翮回望,見雲兒依舊倚在門邊看著他們的方向,就笑對董嗣欽道:“大蝦,你看你好狠的心,讓你留下來當女婿你不肯,看人家雲兒怕是舍不下你,我們都走這麽遠了,還在望著你的背影。”

哪知董嗣欽不理睬她,大步就向前走,隻冷冷丟下四個字:“你煩不煩。”

莫暄翮一下氣得腮幫子鼓了起來,狠狠瞪了一下董嗣欽高大魁梧的身形,還是得一邊行路。趙楠燭笑道:“大蝦說得對,暄翮,你這可是自找的。”不過卻也一邊逗趣:“哎呦,大蝦你好狠的心,什麽時候舍得這麽對暄翮。”便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