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暄翮的話,讓董嗣欽生了些疑竇:“不是說窮奇大小如牛,長得類虎,聲音像狗,背後有一對翅膀,毛發如刺蝟麽?”
趙楠燭接著道來:“《神異經·西荒經》有雲:‘西北有獸,其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
《山海經·西山經》中載:‘(邽山)其上有獸焉,其狀如牛,胃毛,名曰窮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山海經·西山經》注中雲:‘似虎,蝟毛,有翼,銘曰窮奇之獸。厥形甚醜,馳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號曰神狗’。《山海經·海內北經》又雲:‘窮奇狀如虎,有翼,食人從首始,所食被發,在蜪犬北。一曰從足。’
《左傳》文公十八年亦道:‘少嗥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搜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
大概是這麽個模樣,但是……”
莫暄翮還是搖搖頭,接口道:“但是它的真實麵目依舊是模糊的。在我的了解中,窮奇善於蠱惑人心,喜歡製造戰爭,隻吃活人不吃死人。好人若是遇到它,會被變成它的盤中之餐,而且是先被咬掉腦袋,而壞人遇到它卻會得到它贈送野獸作為食物,不可不謂是非分明還能付諸行動。相比混沌,它也是是非顛倒的惡家夥,但窮奇擅補禽獸,更喜歡接近於人,也更具有類人的個性與智慧。看起來傳言有板有眼,我不是懷疑窮奇外在的麵目,而是它極為通人性的一麵,人心難測,那通人性的窮奇也定有難測之處,這點才是需要想辦法去破解的。”
董嗣欽心中了然,道:“暄翮所言有理,不過行至山前必有路,我們不可掉以輕心,但也需懷必勝之誌。”
趙楠燭笑道:“這是當然,除去窮奇由大蝦你打頭,就看你的了,我和暄翮、扶侖一旁相助。正好玄武劍鑄成,或當派上用場。”
二三十裏路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加之他們步伐很快,哪怕上坡下坎也能健步如飛,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到了交界處的斷崖。
是的,那的確是很大的一處斷崖,橫亙蜿蜒看不到邊際。處於崖上的他們往下望去,光禿禿的絕壁上稀稀疏疏隻偶爾長著幾株灌木,兩側有轟隆的瀑布聲,陡峭到平常人根本難以攀援上來,可謂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下麵則是幽深峽穀,多戎多峽穀內全是亂石野墳,為寸草不生之地。當初為了防止窮榛族攻上來,鉤夜族將斷崖上所有通往山下的關隘也全部毀卻,讓斷崖這方真正成了死路。
鉤夜族的人閉塞自耕,也素不與外族交往,通婚多在本族之間進行,能知天下大事多也是各首領間互通消息時所得。要管理這些邊遠小族,平陽每年會派使臣前來下查民情,多戎作為部落首領也會定期去平陽朝貢。不過多戎這人雖是愚昧族人,使其安於一方土地,但自己卻算是個消息靈通之輩,外界情況會時常打探,更何況邽山出了窮奇這樣的惡獸,方圓千裏皆知,已經驚動平陽,若鉤夜一族置若罔聞,那可就奇怪了。
望著下方如刀斧劈過一般的陡峻斷崖,董嗣欽道:“多戎明知此斷崖無路可以往下,卻偏偏指引我們往這邊走,說明他確信這壓根我們難不倒我們。”
趙楠燭哈哈一笑:“我們四人,最喜歡的不就是去走沒有路的地方麽,走無路可走的路,最刺激,也最合我們的心意。多戎前輩看來是很懂我們的呐。”
莫暄翮也道:“多戎此人是個智者,無他爭之心,但有自保之策。走吧,大蝦,你先。”
董嗣欽也不退卻,率先就如逆行天梯一般,橫著身子直接翻下峭壁,淩空飛落,莫暄翮與趙楠燭、扶侖緊接著也一起下了來。說起來這斷崖簡直有數百丈之高,飛躍下來的時候簡直是耳畔帶風呼呼而鳴過,猶如鬼哭狼嚎般淒慘,聽著尤其不舒服。
落地之後,看到到處都是亂石崗,石頭一塊塊或大或小,都很不平整,多是削尖而銳利的,不注意碰到會刺傷皮膚。
董嗣欽道:“多戎說很久很久以前,在這斷崖之下曾經發生過多族混戰,死去的人成千上萬,屍骨都掩在這亂石崗之下。冤魂困於此,散之不去,若是子夜有人來此處,必會見到鬼魅成群哭嚎,命不夠硬者會喪命於此。尤其每年七月十四大開鬼門,更是數裏之外都能聽到鬼叫聲,令人膽寒,所以這裏也被稱為死亡之穀。而斷崖,也就被稱作了斷魂崖。”
莫暄翮不以為然:“那整好,咱們就在這住上一夜,聽聽鬼叫聲也許會睡得更香。”
“我說暄翮,你這膽大得讓我們這三個大男人情何以堪呐。”趙楠燭知莫暄翮的性子,她說要在這住上一晚,怕真就要住上一晚。
董嗣欽卻道:“窮奇之事才緊要,我們在這磨蹭一個時辰,豈不是窮榛族又要多死幾個人。”
莫暄翮道:“本來理應聽你的,不過你也知我們此行雖然誌在鏟除惡獸,但其他事也要兼顧。一個大問題的存在,往往也會帶出很多小問題來。解決一個問題是解決,解決多個問題還是解決,不是嗎?”
不過董嗣欽還是爭辯道:“就算要解決問題,也是分主次和輕重緩急。”
莫暄翮搖頭:“大蝦,你不明白。”
董嗣欽道:“我怎就不明白了,要在這鬼地方多呆,你、南燭和我都是陽體,尤其你是純陽之體自可抵抗一切邪物,而扶侖為至陰之體,我擔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狀況來。”
趙楠燭見兩人爭執,道:“大蝦,我看你是多慮了,扶侖雖是至陰之體,但有至陽之涔風劍護身,必然無礙。而且以扶侖的法力,還有什麽鬼魅可近身的,這不是理由。如果你決定要繼續前行,我讚同。”
沒想,扶侖卻是笑笑:“你們都沒有真正明白暄翮的意思。她說在這住一晚,定是有想法的。這亂石崗下冤魂枯骨長眠於此,魂靈不得安寧,鬼魅作祟,若長期如此,枉害性命,也是一患。我猜,暄翮怕是想封印這些鬼魂,為民去害。”
說到這,莫暄翮拍掌道:“知我者,還是扶侖也。”說完不樂地瞟了董嗣欽和趙楠燭一眼,不過趙楠燭卻把臉朝向了董嗣欽故意不看她。
董嗣欽道:“那就依暄翮的,都怪我思慮不周全,可得多學著改進。”
看董嗣欽歉然的樣子,莫暄翮嘴角帶笑:“沒啥,大蝦,我又不是故意要駁你,隻是我這性子想到什麽就一定會去做,就算你們三人都執意不停留,我還是要堅持己見的。”
趙楠燭一個後翻就站上了一塊大石頭,調侃道:“那是,什麽都拗不過你。大蝦,你既然要從暄翮一輩子,從一時還是難事嗎?”
董嗣欽沒理會趙楠燭的調侃,反而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我倒有個想法,不如咱們搬一些大石頭來,在這立一個墓碑,為所有掩埋在下麵的魂靈安家和超度,讓它們得到安息。”
莫暄翮聽後道:“嗯,不過咱們先要確定好範圍,在子夜將這一片出現的鬼魂都封印起來再行立碑之事。”
董嗣欽點點頭,於是,在夕陽西下之前,他們四人便勘測亂石崗的範圍,用法力搬移石頭壘起一丈多高的界牆。因為亂石崗方圓有上十裏,要壘界牆可謂是大費周章,還好是動用法力,若是人工搬移石頭,那可是十天半月的事。四人一人守一個方向,那陣仗就跟建鬼城似的。還好這地帶深處穀中,又被傳為死亡之穀,驚動不了什麽人。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設了結界。
兩個時辰之後,天已快黑,終於弄得差不多,準備立碑的大石也準備好,立在了勘定締結的中央。
忙碌了一下午,累得不行,好在中午飽餐了一頓,不然肯定要餓得不行。歇息了一會兒之後,撤去結界,董嗣欽和趙楠燭去山穀外麵找了些柴火,天黑之後點燃生在大石附近。
在覺得餓的時候,四人簡單吃了些幹糧,便互相說起笑話來打發時間。因為是夏天,晚上天空會有月亮和星星,可以勉強借助一下自然界的光亮,估摸著快到子夜,四人就熄滅火堆,完全置身於黑暗之中。
此時,穀中竟然開始起了霧,繚繚繞繞揮散開來,讓他們置身於一片迷蒙中,頭頂的星空變得消失不見,伸手不見五指,摸索著背靠背在一起時,董嗣欽問莫暄翮道:“今天是五月十七,離七月十四還差倆月,怎麽這死亡之穀這麽大霧?聞著怪讓人不舒服的。”
莫暄翮鎮定地道:“這是鬼霧,能夠迷惑人心智,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為好。”
一旁的扶侖鼻頭聳了聳,感覺有點呼吸不暢,趙楠燭有點驚疑,道:“扶侖,你怎麽了?要不咱還是把火把點上?”
扶侖隻是輕輕咳了一聲:“沒事,這地方陰氣熾盛,冤魂太多,在子夜快來臨的時候鬼霧出現,說明都是些平常人不好惹的惡鬼。”
董嗣欽道:“那咱們今晚就除了這些惡鬼,讓他們不得超生。”
沒過多久,在他們四周不遠處就開始窸窸窣窣響起了淒厲的鬼叫聲,從零零散散,到此起彼伏,扶侖首先道:“好多鬼魂的影子竄來竄去,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把周圍全給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