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並非一座土丘,而是在海底的火山熔岩噴發湧動的地方,火焰與海洋交相融匯而頂出了一個幅員千裏的仙島,島上與海中都有龍族活動,應龍便是這處的首領。鬥見上空青光淩冽,青龍駕臨而來,應龍也飛身上來,兩龍頭相視而對。
莫暄翮見應龍渾身金黃之色,脅下有雙翼,鱗身脊棘,頭大而長,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齒利,前額突起,尾尖長,渾身精光,看上去十分有威勢。同為龍屬,自然還是禮讓客氣的。
互相點頭示意之後,莫暄翮恢複了人身,在應龍麵前說明來意,那應龍竟也龍身一收,化為了人形,金色戰甲,束發博冠,唇紅齒白,威風凜凜,麵容極有英氣之美,倒是個無雙戰神,雖已有數萬年歲,卻仍顯得較年輕,看得莫暄翮不禁微微一笑。
見莫暄翮風流美貌的模樣,應龍也是心生好感,拱手道:“青龍神君親自登門造訪,本神本應好生招待才是,隻共工作亂,洪水滔天,生靈塗炭,本神自也不能坐視不理,這就隨神君前去治水除惡。日後有時間,神君盡可來我處做客。”
“那就先行謝過應龍神君了。你我同為五方龍神,本應多走動才是。一向聽聞神君心懷大義,暄翮甚是欽佩。”
“想必青龍神君也知,這洪水是發於遠古,人類罪孽深重,天帝想要懲戒人類之惡,讓世人受受難,反省反省,能存活下來的可繼續繁衍。實質上,也是對人類生存能力的考驗,一次渡劫。但共工作亂卻是不可饒恕,這一族興了不少禍端,如今到了不得不除的時候,既還要請赤龍、白龍和蒼龍三位神君,走吧!”
聽聞應龍的話,天帝授意洚水儆予之事,莫暄翮之前和趙楠燭也談過,看來並無作假。但她並未做聲,隻是點點頭,與應龍一道騰雲先後去邀請南方赤龍、西方白龍與北方黑龍。五方神龍聚齊,即可往黃河流域趕,到得邙山東麵時,伯益、後稷已到,正與大禹一起頂風冒雨疏通河道,眼見洪水之勢已經小了些。
商議之下,應龍、赤龍、白龍、黑龍決定各守一方,以神力止雨治水,莫暄翮前去與趙楠燭匯合捉拿共工。這共工也是個狡猾之輩,知道大禹來了強援,在大使神力之後便藏匿了起來,弄得趙楠燭一時半會兒各方搜查都未能找到。正在焦急之時,懷中伏象聖杯發出青光,知是莫暄翮來尋,便在空桑等著莫暄翮。
見到莫暄翮後,兩人把各自情況說了下,決定往共工族的老巢尋找。“《山海經·海內經》裏有記載,炎帝之妻,赤水之子聽襖生炎居,炎居生節並,節並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降處於江水,生共工。那咱們就去江水看看!”莫暄翮道。
如今他們要去捉拿的共工,並非怒觸不周山的共工,這還要從水神共工和共工一族的淵源說起。其實人界的共工是個氏族,興於伏羲女媧時期。共工氏的首領也是天上的水神,被封為共工,人麵蛇身,一頭紅發,性情十分暴躁。他手下有兩個左膀右臂,是惡名昭著的神,一為相柳,一為浮遊。相柳與共工一樣,也是人麵蛇身,但是長著九個腦袋,渾身青色,好以殺戮為平生樂趣,十分貪婪殘酷;浮遊長得凶神惡煞,活像地獄修羅一般,並且他還有一項異能,就是能夠看透人的心思,擅於用幻術對人施以蠱惑,將人變成傀儡。
在人界,整個共工氏有兩萬七千族人,族中人大多擅長說亮堂話,天花亂墜,滔滔不絕,直要把人哄得服服帖帖,但做起事來邪辟乖張,造了不少孽事。表麵上,共工族的首領高居天神之位,受天帝管束,全族對天帝顯得很是恭敬,按時繳納供奉,實際上陽奉陰違,無法無天。第一任首領叫做康回,化為人形時,髦身朱發,鐵臂虯筋,身形有一丈多高,力大無窮,與誇父族首領有得一比。
康回是個內心狡詐之人,詭計百出,滋生了很多禍端,但伏羲是何等大威大德,一一識破他的陰謀,最終康回也成不了氣候,隻能隱忍。後伏羲奉父神之命長居太微宮為青帝,不再照管人間事,便由地皇女媧娘娘主持凡間,廣受百姓尊奉,因此引得康回嫉恨,倚仗封地地勢高險,發滔天洪水危害中原,人界一片汪與洋。忍無可忍之下,女媧娘娘派火神祝融鏟除了康回,相柳與浮遊也一並伏誅。隻是女媧娘娘仁慈,放過了共工氏的其它族人,並沒有多過追究。
若說這過程也是驚心動魄。自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之後,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便一向公開不合。是以,女媧派去剿滅康回等人的,正是共工族的死對頭祝融。康回自然是滿心怨憤,決定先發製人,向火神發動進攻。他派相柳、浮遊為先鋒大將,直接撲向祝融所居的光明宮,並將光明宮四周常年不息的神火給弄滅了,大地瞬間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知是共工族來攻,祝融便駕著烈焰火龍迎戰,烈焰火龍所到之處,俱是雲霧廓清,雨水齊收,黑暗隱去,大地重現光明。這下康回惱羞成怒,命相柳和浮遊汲三江五海之水湧向光明宮。如此,隻見得瞬時長空便是濁浪飛瀉而來,黑濤翻騰不斷,白雲隱去,神火再熄。但隻要水勢一退,神火又會繼續燃燒,兩項對峙,此消彼長。同時,祝融去請了風神前來相幫,借助傾天蓋地的風勢,神火如虎添翼,熾熱燃燒著直接向共工撲去。
共工與相柳、浮遊等再以大洪禦火,可一旦水泄千裏,便脫離了他們的控製,用法術也收不住,熊熊烈火又席卷而來,一個逃不及,共工等人俱被燒得渾身冒煙,焦頭爛額之下東倒西歪受到大創。如此,康回帶領共工一族且戰且退,逃回了領地,十分狼狽。回到自己的老巢,他蠻以為祝融在海中會受製,借此機會想要躲起來做縮頭烏龜。哪知祝融這次是得了女媧娘娘絕不姑息的令,抱著必勝的決心,一路駕烈焰火龍追來江水,凡火龍所及之處,攪動海水大沸翻滾,竟從中間劃出了一條縫來,祝融趁機向下直逼水宮。迫於祝融和烈焰火龍的威勢,共工族隻好硬著頭皮出來迎戰,但他們哪裏是祝融的對手,大戰之後,相柳重傷吐血而亡,浮遊本想逃之夭夭卻被烈焰火龍攔截燒成了灰燼。眼看族人中善戰者死傷大片,血水染紅了江水,康回不免心力交瘁,自知無力回天,也想要負傷逃走。但祝融哪裏肯饒過他,烈焰倒逼海水,康回在水火交織中法力耗盡,最後殞身火海,魂飛魄散。族中降者留得了性命,自此安分了許多。
這一族在平靜了數百年後,到了高陽氏顓頊時期,又出了一個叫薑涅的共工氏首領,是神農氏炎帝的後裔,新任水神。薑涅率共工氏部落負責水文地理和治理水利,發明了築堤蓄水的辦法來灌溉農業。但此人雖不及前任共工康回那般陰狠奸詐,但驕傲自大,霸道而蠻橫,也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
在東海之外大壑,有少昊之國,少昊是黃帝長子姬己摯,顓頊則是黃帝次子昌意所生。在上古時期,句芒、祝融、蓐收、玄冥俱為春夏秋冬四官官名,在天界對應有四方神祗,與共工也是官名一個道理。炎帝一族的夏官祝融容光為南方灶神火神,族中為百姓祈願光明的男巫,當時的一任祝融離朱在江水生下共工,而少昊之都在曲阜,孺帝顓頊居於此,顓頊與共工兩族領地相鄰,俱為少昊所轄。
共工族的領地在顓頊一族的上遊,本來兩族也可相安無事和平共處,但在少昊統治的後期,少昊族逐漸呈衰落之勢,出現九黎亂德之事,且原本衰微的共工一族在薑涅領導下開始崛起,勢頭越來越猛,對少昊族的統治地位造成不小的威脅。少昊本擬將帝位傳於顓頊,此人出身顯赫,聰明敏慧,甚有智謀,在民眾中威信很高,對權力的欲望也很強。凡他所到之處,總是被各部落熱情接待,少昊也漸漸將大權過渡給顓頊。
薑涅此人雖然很自大,但全族負責水利,對農業生產向來很重視。作為水神,薑涅帶人到處考察各部落的土地情況,在這過程中,他發現有的地方地勢太高,給田地澆水會很費力;有的地方地勢低窪,卻容易被淹。這些情況都是很不利於農業生產的。為此,顓頊在部落聯盟會議上提出可將高處的土運去墊高低地,這樣可以擴大耕種麵積,而高地去平也可利於灌溉,大有利於耕種。
顓頊對共工族的政權心生戒備,認為將來的天下隻能聽他一人號令,自己才是至高無上的權威,共工氏不可自作主張。於是,他以如此做法會觸怒上天為由,反對薑涅帶領共工族實施此計劃。共工不服,公然頂撞顓頊,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執,最終共工拂袖而去,揚言決不會服從顓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