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又會夢到像天盡頭的地方,或是杳遠的島嶼上,視野的盡頭是迷迷蒙蒙的大霧,找不到出口,自己被困在了那裏,欲轉身回去,卻又找不到來路。也有時候,夢到自己在一步步向上攀登,那是一條登天的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來到天上,朝下望凡世,不免有一點點心悸,她好像就一直呆在天上,似乎這樣感到更安寧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董肆欽的夢裏,總是反反複複重播一個自己潛意識幻想出來的與真實有些相似也有些差距的故事。他喜滋滋地在突突峰中的洞穴和族人們喝了喜酒,披著那件虎皮大氅裘衣,露出的胸脯紅彤彤的,邁著矯健的步伐,雄性最原始的欲望在驅使著他,令他麵色振奮,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束縛莫暄翮的石洞中。

原來那裏是他一個人的密室,向來也隻能他一個人出入。密室在石崖之上,連著地下暗河,有一麵是通風的,冬暖夏涼,一麵幹燥一麵濕潤,是練功打坐的佳地。

此刻,早被他除去了外服的莫暄翮,被繩子捆綁在石**,雙眼緊閉著,呼吸輕微而均勻地律動,那長長的睫毛、挺拔的鼻梁、紅潤的嘴唇、小巧的耳垂,組合成了一副英氣與柔媚並存的迷人麵龐,讓站在一旁靜靜欣賞的董肆欽看得有些呆呆的,腳步變得重了些,有點挪不開似的。

她潔白而優美的脖頸露了出來,月白色的濯錦綾羅上衣,隻從胸部的上方覆蓋起,可以清楚地看到漂亮的乳溝,讓他瞬間有解開上衣的衝動。來自內心深處的欲望之火正激烈地焚燒著他,從見她的第一眼起,雖然她穿著男裝,但他就是知道她是個女子,他在夢中盼了多少年,終於盼到了她,這難得的機會,他怎麽會放過。

所以,他自作主張地讓族人操持辦起了婚禮,自作主張地成了新郎,她還有兩個同伴,要讓生米煮成熟飯,自然要速戰速決,讓她盡快地成為自己的女人。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一見到她,他的腦子裏便毫不遲疑地蹦出這句話來,沒有為什麽。

他知道自己的雄性魅力,那高大健魄而有力的身軀,是他引以為豪的本錢。所以,他也想當然的認為,隻要自己得到了她,她必然會臣服於他,死心塌地迷戀著他,做他身側溫柔美麗的峰主夫人。

可惜他錯了。

他脫去了虎皮大氅裘衣,露出**的上身,當他正準備剝去她的衣服,與她行合巹之禮時,那猛然睜開的美目直勾勾盯著他,帶著不怒而威的震懾,而他肋下一陣酥麻,知道穴位被點。捆在她身上的繩索也齊齊被震斷,原以為她中了自己的迷魂逍遙散,卻才知道她在戲耍自己。

當她用鋒利的匕首抵著他的下顎,似笑非笑地反問他:“喲,要強搶民女麽?”

但他可是臉皮厚比豬皮之人,在喜歡的女人麵前,怎麽能認慫,隻**裸丟給他一句話:“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莫暄翮隻是笑,“你想得真多”,接著又補充一句,“我們不過萍水相逢。”

“即便是萍水相逢,我也愛上了你。”

這一次,他用了“愛”這個字眼,比喜歡更濃烈,更恰當,更能表達他的內心感覺。

“愛?”

莫暄翮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那你拿什麽來愛?”

“拿我的身體,我的性命。”

董肆欽已經顧不得羞恥。

他注意到莫暄翮將他從上到下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臉上也飄了絲緋紅,突然軟倒在他懷裏,他的穴道也應聲而解。就這樣,他抱著她,俯身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每次的夢,做到這就戛然而止,再也沒有繼續。就算有繼續,他也根本不再記得。當他從夢中驚醒時,有些汗流浹背,想到莫暄翮正沉睡在隔壁的床帳中,明白隻是虛驚一場,自己細思起來卻又覺有些難為情。

明知莫暄翮在武學造詣上是天縱英才,自己恐窮盡一生也難以超越於她,但他還是拚了命的修行,以讓自己與她的差距可以縮小一點,再縮小一點。手中的那把玄武劍,是她為他鍛造的;南蠻紅楓林身中情蠱之毒時,是她及時趕到救下了他。他想要一生保護她,哪怕她並不需要他的保護;他想要一生陪伴他,哪怕她也並不需要他的陪伴。他會用一生去愛她,就算她愛的不是他。他願意終身不娶,隻為她。

過了一周之後,莫暄翮和董肆欽都複原了過來。先醒一會兒的是董肆欽,他精神一好過來,第一件事就算扒開隔壁的床帳,靜靜站在旁邊欣賞莫暄翮的睡顏。她是向右側著睡的,麵色白皙紅潤,小巧的嘴唇微微抿著,有些淘氣的小模樣煞是可愛,讓他有一種想要撲上去吻她的衝動,

“看來最近給你喂的補品、湯藥啊什麽的,效果不錯啊,竟比暄翮醒得早。”趙楠燭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眸中含著笑,似乎是在說“你的心思什麽時候能瞞得過我?”

董肆欽轉身正要說話,卻聽背後**莫暄翮嬌嗔的聲音響起:“哎喲,我說,兩位爺,姑娘家的閨房說闖就闖麽?當我聽不見你們說啥還是當我是被你們吵醒的?”

兩人一驚,卻見帳中突然青煙繚繞,再仔細一看,床被中卻哪裏還有人?意識到莫暄翮又拿他們逗趣,迅速掀了紗帳走出來。

大廳茶座前,莫暄翮正跪坐品茶,一頭清新飄逸的秀發順著左耳斜斜垂下來,隻頭上別了根乳白色的發簪,眼眸低垂,專注地盯著陶杯中的茶水,別有一番風情。見兩人出來,瞬間雙眸一閃,一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邊用眼神示意兩人落座。

“怎麽,闖了人閨房也不道個歉?”

“誰闖你閨房了,我明明是看到肆欽闖你閨房,想把他拉出來,讓他不要闖你閨房的……”,話還沒說完,趙楠燭突然被一道幽光“砰”地震開,連連倒退了兩三丈,虧他連忙運氣,撐住就近的一根柱子,才穩下身形。也虧得總帳內十分寬敞,他才沒有一下子被震飛出去。

此刻莫暄翮已經不禁笑岔了氣,背後突然有人冷不丁出聲,“什麽事那麽好笑?說出來讓我也笑笑?”

原來是扶侖已經悄無聲息進來了。掃視帳內一眼,他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心下大覺放鬆,四人好久沒這麽聚在一起過了。

扶侖挑了莫暄翮對麵的位置坐下,就在他進來的當口,已經在四周布下了結界。董肆欽和趙楠燭也坐了下來,卻聽莫暄翮道:“你們明知我有睡回籠覺的的習慣,膽兒這麽肥,齊齊闖我閨房,是想來看我是否醒來,與我商量要事?”

“你不找要事,要事自會來找你。”扶侖不緊不慢地答道。

“看來我還真是個重要的人哪。”

“你什麽時候不是重要的人了?”

莫暄翮與趙楠燭的一唱一和,引得和董肆欽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喝茶。也就在此時,莫暄翮安靜了下來,換了種口氣,“這些天裏,辛苦南燭哥哥和扶侖了,多虧了你倆日夜守著我們,為我們運氣調理,再加上扶侖的那些珍惜藥材,我們才複原得這麽徹底。”

但隨即,她又若有所思,“不過肆欽,你看咱倆也太孬了點是不,隨隨便便打個架,都要昏睡這麽多天,看來平日裏還得加緊修煉才行啊。”

“你終於說了句好話了。”

不等董肆欽開口,趙楠燭搶著把話頭截下了,“你們複原得差不多,我也該回大禹身邊了。”

“瞧你這麽急,不跟我們吃頓飯再走?這新君剛繼位沒幾年,你就忙著去跟新新君湊熱乎?”

“暄翮,你又說的啥話,你們不遲早也要跟我一樣?怕我不吃了飯就走,我是那樣人嗎,我。要是你肯親自下廚做頓飯,我保管吃了再走。”

坐在他上首的莫暄翮咯咯咯笑了起來,“得得,我親自下廚做飯去。南燭哥哥,我可是舍不得你呀。”

“這樣,暄翮做飯,我去捕魚、打獵,給南燭做頓好吃的,也慰勞慰勞你這些日子的辛苦。”

董肆欽說完話,正欲起身,卻被扶侖攔了下來,“別著急,咱正事還沒說。”莫暄翮和趙楠燭也已斂眉凝神,既然扶侖早設下了結界,那定然是有要事相商。

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的扶侖,將在鹿吳山中的事再細細講了一遍,丹城收網之事,也須莫暄翮親自出麵了。

莫暄翮一邊聽一邊沉思,末了才說道:“當初丹城的弈棋對戰是我挑起的,也是賴扶侖**得好,讓我討了個巧跟丹朱打了個平手。要憑實打實的功夫,我可差遠了去。是該到解決丹朱問題的時候了,四罪一平定,咱接下來就要把十二三年的時光耗在協助治水上麵。可歎哪,天下是舜帝的,但終究會是大禹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