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立著,看著,望著,沒有人打擾,隻有那群原本圍著白衣女子的年輕姑娘,有人不小心輕聲發出一聲“噫”,卻也立馬被同伴捂住了嘴不再出聲。
直到,兩人互相走近,一步步,仿佛像是在長途跋涉,跨過高山,淌過溪流,翻過雪原,踏過沼澤,穿越荒漠,目標終於就在近前。
千山萬水,人海中相遇。
原來,不止存在於夢境。
愛是,天時地利的信仰。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
讓我看著,你渴望的眼神。
用盡全身力氣,讓我對你說聲:
嗨,原來你也在這裏。
“是你?”
“是我。”
一問,一答,兩個字,便是一生。
“這就是一見鍾情的模樣……”
莫暄翮口中喃喃的,正好被嬴夔聽見了,他不由自主地用他的左手握住了莫暄翮的右手,想起二人在涼台花會那夜,河中波光豔影裏那驚鴻一瞥的初識。
他們此刻站的位置與姒文命離了些距離,看著姒文命與白衣女子兩人之間已經隻有約摸一人之隔,兩人對視了許久許久,然後報之以最美好而美妙的笑容: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我也一樣。”
“我叫姒文命。”
“我叫女嬌。”
兩人的對話,很快就被圍觀的姑娘們打斷了,“姒文命?那不就是治水的司空大人嗎?”
瞬間,大家都起哄起來,“小姐,你這是找到了好夫婿呀~”
眾人這麽一鬧騰,女嬌和姒文命這才意識到剛才兩人太過於入情入境,差點把周圍的這些人都給忘在了腦後,不覺都啞然失笑,同時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此刻,幾聲咳嗽打斷了諸人,已經款款走過來的莫暄翮,笑意盈盈地提醒了一下姒文命,“司空大人,可別忘了正事呀!”
“你瞧我”,他有些赧然,隨即鎮靜過來,對女嬌行了揖禮,道:“女嬌姑娘,想向打聽一下,不知道這塗山氏族的族長,姓甚名誰,居於何處?”
誰知女嬌並未立刻回答,似嗔非嗔地描了他一眼,“你問我爹做什麽來?”
“啊”,姒文命嘴裏發出一聲輕呼,“原來令尊便是族長,失禮,失禮,文命此番前來,正為拜會令尊。他們兩位是我的好朋友,莫暄翮和嬴夔。”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女嬌介紹。女嬌一看到莫暄翮兩人,便忍不住投來驚羨的目光,“你們的名字,我都聽過,能在此見到你們,那真是太開心了!”團團圍著的年輕姑娘們,更是一陣歡呼,要知道,莫暄翮、嬴夔一個美一個俊,都是可人兒。
這時,女嬌上前,主動詢問嬴夔,“聽說嬴大人是青丘狐族之後?”
嬴夔上前,主動向女嬌問好,“是的,家母悟嶠,原青丘狐族長老之女”,在最初女嬌歌舞之時,他已經看到了女嬌的九尾白狐之身,隱隱有祥瑞之氣蒸騰。而熟知曆史的莫暄翮,更是知道麵前的女嬌,將是未來夏王朝第二任君主姒啟的母親。塗山九尾狐族,在曆史上的意義重大,也影響深遠。
當然,他也不忘詢問一句,“女嬌姑娘,當是塗山九尾狐族一脈吧?”
女嬌點點頭,“家父白櫟,正是塗山氏族族領。家母蘊頡,也是九尾狐族。我上有兩個哥哥,白醇與白燊。說起來,我塗山九尾狐族與青丘本是一家,也源出青丘,一千多年前,我們的先祖正是從青丘遷徙之此,依塗山而繁衍,傍塗水而生息,幸得香火旺盛,得成遠近一大族。”
嬴夔不由得心生感歎,是啊,當初的青丘,幾遭滅族之難,後力挽狂瀾,近幾年才逐漸恢複元氣。他想到了眉兒,想到了黑骷子,也想到了雪倩、雪姿、雪蕊、雪荷四個姑娘。有時候,他也會抽時間回青丘看看,或者青丘來人聯絡,匯報族中近況。
如今來拜訪塗山狐族,實際在嬴夔的心裏,有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感。
既已互報家門,加之得遇中意郎君,那女嬌自然是欣喜萬分,“既然司空大人和莫將軍、嬴公子要拜見家父,那就隨我來,我帶你們上我家,我想家父見了你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罷,便引著姒文命、莫暄翮和嬴夔朝山上而行,一邊走一邊向三人介紹塗山的風情物貌,說到動情處,那真的是媚態橫生,有著狐族女子特有的魅力。那一群年輕姑娘也跟在身後,不時耳語不時打鬧,好不暢快。
姒文命已然對女嬌一見傾心,又知她是塗山氏族族領之女,大有誌在必得之意藏在心裏。
塗山並非那種險峻峭拔的高山,相對而言更像是青丘那樣的略顯低緩的山丘形態,從山腳到山腰,都被成片成片的桑林覆蓋。一路鶯歌燕舞,彩蝶翩躚,又有花香怡人,濕潤的泥土中,都帶著春的氣息。穿枝拂葉,人走在其間,都不免心情舒暢。
一般來說,九尾狐族的核心領地,都會建在山的高處陽麵。狐族最初都是穴居,後來才逐漸學著人族一樣臨水傍山建房舍,一個氏族按血緣親疏,分成各個支脈,各占山頭發展。每個分支都竭力繁衍,以讓本脈昌盛。
與青丘狐族一樣,塗山的九尾狐族,也就依法力高低而分不同的層級。九尾仙狐修煉到千年,就有通天之能,成為天狐,而世間現存的九尾天狐,寥寥無幾。據女嬌說,在塗山氏族,也沒有幾個九尾天狐,她的父母都是,而她目前隻是九尾仙狐,真身通體雪白晶瑩,躍動的九條尾巴妖妖嬈嬈,是族中最為漂亮的。
山的緩坡或山坳處,時不能都能看到木製的精製房舍,有勞作於林下的,也有躬耕於田間的,有采桑養蠶的,也有織布繡衣的。還有九尾狐族專門開辟出來的集市,人來人往穿梭叫賣,遊人如織,一派熱鬧景象。
女嬌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塗山的整個區域主要居住的九尾狐族,每個分支都各有地盤,平日裏各行其是互不相擾,但也彼此通婚。族裏開議事會,將各個支脈的長老召集到一起時,那又都是一家人相待。
由於塗山的九尾狐族分支眾多,為謀生存發展,又有不少遷徙至附近的山中聚居,也與人族雜居通婚,進而將塗山九尾狐族的領地和勢力越擴越大,達到幾十萬之眾。除了青丘、塗山之外,還有有蘇、純狐兩大九尾狐族,但遠不如前兩者有名。
沿著山脊一直往上,登上山的高處,視野越來越開闊,莫暄翮也瞬間感到清氣充盈,是適合修煉的佳地。不遠處,蔥鬱掩映的林間,看到了一大片房舍,層次遞進,很有錯落之感。
據說,塗山狐族法力高強的不少,大家都熱衷修煉,戰鬥力一向強勁,所以地盤越擴越大,遠近幾百裏有不少依附的人族部落,也少有人敢於招惹塗山狐族。塗山中也有很多洞穴,畢竟狐狸生性是穴居動物,喜歡居於樹洞或土穴中,要修煉也是閉關在洞中修行。
要說這塗山的山頂,實則也較為平緩,有著很大一片區域,可供修建房舍,作為如此一個龐大族係的大本營。莫暄翮一路走,一路觀察,憑直覺,她相信山中內部也是被打通的,真正的實力,其實藏在表麵看不到的地方。當然,這是九尾狐族的領地,沒有人準許和引路,一般外人想到這山頂腹地來,怕也不是易事。
女嬌在前麵領路介紹,與姒文命走在最前,莫暄翮和嬴夔走中間,一路不忘左顧右盼做出好奇表情,那群年輕女子則跟在後麵,一路顯得很興奮,但越到權力中心,越開始變得恭謹而肅穆起來。
山頂上的房舍鱗次櫛比,大有城郭的氣派,外圍還修建有高牆,真跟人族沒多大區別。女嬌帶著他們從南門進入,兩側都有衛隊守門,不免讓莫暄翮有些刮目相看,心道這狐狸學起人來,還真是有模有樣。
過了好幾進之後,有侍女來迎,悄悄對女嬌耳語了一陣,命跟隨者的年輕姑娘們先散去,然後扭頭對姒文命三人道:“你們今天還來得真有點巧,阿爹正在族中召集各部長老開會議事,馬上就到我九尾狐族的采桑節,屆時族裏要大辦桑會,可熱鬧著呢。大家先到我的院裏坐坐。”
不由分說,女嬌便帶著姒文命、莫暄翮和嬴夔往西廂的一處院子裏去,並招呼三人在院內露天的石桌前坐下,命侍女給他們沏上了茶。她再招呼另一個侍女,吩咐了什麽事,侍女便掩口笑著去了。
最是好動的莫暄翮自打上了塗山,就忍不住腳下行路雙眼留神的,這一坐下來,品了一品杯中茶盞,便一個“好”字相贈。女嬌展顏而笑,帶著狐女特有的媚態,“這是剛采摘的新鮮桑茶,用收集的清晨凝露泡製,也沒什麽複雜的技法,我們狐族茶飲,就講究一個簡單、清新,三位貴客喜歡就好”。
她邊說,便向姒文命撇去了一眼,姒文命心中情動,早就丟了魂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喝茶。莫暄翮和嬴夔兩人是看在眼裏,卻都佯作不知,一個勁兒誇讚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