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啯啯,你就是膽敢向我宣戰的姒文命?”無支祁的聲音並不完全像人類,而是有明顯的猴子那種強調,連帶著滑稽的動作,再“嘎嘎,嘎嘎”地笑起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姒文命持軒轅劍而立,高聲道:“沒錯,我正是姒文命,擔任有虞朝重華帝君禦下司空一職,今日特來降服你這禍害淮渦的妖孽!”
沒想到無支祁吱吱怪笑起來,右手朝著姒文命指指點點,“就憑你?”他一笑,身後的精怪們也就跟著各種怪笑,好在姒文命沉得住氣,不想跟妖怪一般見識。
“不,不是憑我,是憑我和我身邊所有的同袍,我們會用盡所有的力量,直到將你活捉為止!”姒文命動也不動,手中的軒轅劍就算在無支祁操控下始終狂風驟雨、處處驚雷閃電的惡劣天氣裏,也閃爍著金色的耀人光芒。
但無支祁看都不看軒轅劍一眼,隻是不屑地笑道:“你手中有軒轅劍又如何,以為就能奈何得了我?老實話,我不怕你的軒轅劍。”
姒文命並不生氣,而是反問他,“那你怕什麽?”
“嘎嘎,嘎嘎”,無支祁似乎覺得姒文命這個一臉看起來正義凜然的人還有點意思,回轉頭問他的那些嘍囉們,“你們說,大王我怕什麽?”
身後的水精和水怪們哄然大笑起來,“大王天不怕地不怕,人界的帝君不怕,魔界的魔王不怕,天上的天帝也不怕!”
看著看著姒文命,像是索然無味似的,無支祁有些覺得不耐,又仿佛想起什麽似的,“聽說有幾個什麽玄什麽將軍的,四個人還是五個人,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怎麽,沒在場嗎?都不來找本大王鬥一鬥?”
他這擺明挑釁的話,令嬴夔聽在耳裏甚覺惱怒,但他素來是個脾氣很好涵養上佳的人,不喜與人爭執。強力忍住了心緒,向姒文命遞了個顏色,對無支祁道:“你說的是重華帝君座下玄天四將,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肆欽,他們也很有興趣要與你較量一番,不過呢,他們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出手的。先讓我們和你過過招,如何?
話音剛落,姒文命便決定不再磨嘴皮子,而是直接命令在身後待命的本族高手童律,“你,前去捉拿妖孽無支祁!”
童律在有崇族中法力較高,對敵經驗也是較為豐富,他身形魁梧,兵器是一把戰天斧,大吼一聲就衝入水中,想要朝無支祁砍去。哪知無支祁身形一晃,眨眼之間就不見了,那些精怪們也全都沉入了水中,整個淮水之上陰森森一片,隻剩風雨交加,浪濤肆虐。
“定是藏到水下去了!”嬴夔對童律一說,童律便毫不猶豫地將頭紮進淮水中。作為知名的治水一族族人,童律天生諳熟水性,深入淮水中算是遊刃有餘。他憑借自己精熟的水性和勇猛之力,把遇到的蝦兵蟹將都打了個落花流水,本來有點得意,但當找到淮水龍宮時,剛落下來,就看到了站在龍宮大門外的無支祁。
“喂,姒文命手下的小東西,我可等你很久了,你才摸到這裏來。正好,吃大王一棒!”剛說完,無支祁手中的一根閃著華光的鐵棒,直接就揮了來,童律搞不清這武器的厲害,隻覺得那光芒就很耀眼。
一時間,童律閃躲騰挪,隻覺眼花繚亂,看那根棒子居然長短粗細可隨意變化,在攻擊之下很快乏力,知道自己決計不是無支祁的對手,隻有用法術逃出水麵。好在無支祁並沒有打算取他的性命,雖然殺了童律易如反掌,但他似乎並沒想這麽做。
見童律一臉狼狽地逃了回來,姒文命不由眉頭緊皺,揮手讓他下去。緊接著,族中大將烏木由主動請纓出戰,他拿著把三股叉,其形似牛頭,中鋒刃長而直,兩旁叉鋒成牛角形,又叫做三須叉。
烏木由將三股叉舞得虎虎生風,在浪濤中、水底、山間、林中到處追逐無支祁,哪知無支祁的搏擊、跳躍、奔跑能力過於強悍,如同對童律一樣,沒有取烏木由性命,反而喜歡逗弄他似的,足足戲耍了烏木由三天三夜,將烏木由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給直接累癱掉,從淮水水麵的半空中失力掉下來,還是嬴夔及時將他接住,讓人給抬回去養傷。
莫暄翮四人不在,沒有最為強力的幫手,讓姒文命頗為煩惱。伯益與後稷在降妖伏魔方麵並不擅長,他很想自己出戰,若是以前那倒是會毫無顧慮,即便粉身碎骨也會拚死擒拿無支祁。但現在心境不一樣了,他有了妻子和孩子,治水也進行到最為緊要的關頭,出不得差子,作為治水總領,他一身所係責任太過重大,若是自己出馬也擒不住無支祁又該如何?
他正想著,看到白衣華貴、俊逸非凡的嬴夔,剩下的希望隻能在他身上了。不由分說,嬴夔已經上前請戰,“司空大人,讓我試試吧!”
姒文命點了點頭,看著嬴夔手中空無一物,知道他向來是用五弦琴做兵器。那邊廂,無支祁早已在眾多嘍囉們的精心伺候中,躺在浮出水麵的巨大蚌殼裏,蚌殼是大張著的,他口裏嚼著女水怪喂的果子,那雙火眼金睛似睜似閉,翹著二郎腿,神情悠閑得很,一邊還用毛茸茸的手掏著耳朵。
當嬴夔飛臨無支祁麵前時,無支祁索性閉上眼睛,看也不看,還直接擺擺手,“這誰呀,長這麽醜的人,也敢來本大王麵前找死!”
左右服侍著的四個女妖見嬴夔的麵容,反而看得直流哈喇子,見無支祁居然說嬴夔醜,都不禁唧唧笑了起來。
嬴夔倒是絲毫不以為意,倒很禮貌地自報家門,“不才嬴夔,東海流波山夔族與青丘九尾狐族之後,特來向淮水水君討教!”
哪知無支祁還是沒有睜眼瞧他,而是眨眼間就把左右各伺候的兩個打扮妖豔的女怪給扇出了幾裏遠,噗通噗通都落入了水中,“看什麽看,長這麽醜的男人也看!”一句話嚇得其他精怪都不敢吱聲。
當真是好脾氣的嬴夔,見狀也麵色毫無變化,而是在上空盤腿打坐,右手一伸,不世桐木所製的五弦琴便現了身,那把琴,已經被莫暄翮給取了一個名字,叫流波琴,為不忘東海流波山之意。
纖長白皙的手指一撫琴弦,就有世間最變幻多端的樂音流出,可剛可柔,可急可緩,可悲可喜,可高可低。要對付無支祁,該用怎樣的音調去擾亂他的心誌呢?
琴音惑人,真正操琴的高手,以音為武器,對陣殺敵,可摧人心智,輕者頭痛欲裂,重者神魂盡失,生殺大權盡掌握在控琴者手中。但對付無支祁,卻絕非易事,盡管自己的琴藝早已出神入化冠絕天下,他還是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幹擾到無支祁的心神,但他決定搏命一試。
一開始,琴音很柔和很溫潤,清新如山穀拂過的春風,綿密的,細膩的,讓人沉浸在舒適的氛圍中。那麽輕盈,那麽美好,就像靜靜地躺在緩緩流動的水麵,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安安然然地睡著。
他自顧自地像天上的散仙,在淮水的上空彈奏著舒緩的樂音,與周遭的風雷閃電、遠處桐柏山山石在狂風之中的嗚咽號叫形成強烈的反差。最開始,那些成百上千的精怪們絲毫不覺,反而嗤笑著他,無支祁更是充耳不聞,甚至都打起盹兒來,鼾聲震天動地。
但修為較淺的精怪們,無論是水裏的,還是山中的、水麵的、地上的,卻漸漸地癱軟了下去,沒有任何征兆地,如同都已睡著。這時,嬴夔突然就轉變了曲調,手上猛一用力,激越高亢的琴音滾滾而來,聽著猶如山河在咆哮,雷電在齊鳴,野獸在嘶吼,大地在震顫,狂風驟雨間,似真似幻。
很快,音調越來越尖銳,拉高拉長,猶如萬千戰馬在奔騰,喊殺聲大起,激烈得震耳欲聾,如果說剛從舒緩的琴音裏麵帶著催眠的法術,可以讓修為有限的精怪們都沉睡,那麽現在的琴音,就是與法力高大的妖怪對抗的法術。
一個用琴音不斷發動攻擊,一個看似毫不在意,實際早已在暗暗抵抗。不過,嬴夔的琴音過於清正,雖可擾亂人的心智,但並非那種自帶妖異邪魅之力、可懾人心魄的強大音律,對付多數妖魔鬼怪問題不大,但在神通廣大的無支祁麵前,就有點隔靴搔癢了,攻擊力大幅減弱。
不過,之前都假裝在打盹兒的無支祁,在源源不斷的琴音攻擊波衝擊下,也還是沒有那麽敢安枕,終究睜開了眼,用它毛茸茸的手掏掏耳朵、鼻孔或者腋窩,翻來覆去了好幾回。
見琴音術法攻擊對無支祁還是多少起了作用,嬴夔便加大了力度,琴音更猛烈更尖刻,這下真把無支祁惹得有點發怒了。他從蚌殼裏站起來,一個筋鬥翻到蚌殼之上站著,突然就用左右手同時大力猛捶自己的胸口,再雙腳一跳一踩,將巨大的蚌殼生生塌得粉碎。緊接著,他身體淩空再幾個翻滾,長長的脖頸一伸,就向嬴夔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