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沙灘走走”,莫暄翮轉了個圈,一邊向後退步,一邊麵向媯重華、趙楠燭和董嗣欽,閉上眼,任柔風拂她嬌媚又英氣的麵頰,又一陣風地轉過來背對著三人,有些雀躍,有些欣喜。

許多有虞部族的人也來參加了,見到首領媯重華都行起禮來,帶著一種視為神明般的欽敬,媯重華一一微笑示意,趙楠燭和董嗣欽心情也甚好,“百花會又叫定情會,成千上萬的各部族人都喜來此尋覓佳偶,男子年滿十八,女子年滿十六方可獲允參加。每年從二月十三開始延續五天時間,酉時開始,子時結束。今天恰好十五,套花節最熱鬧的一天。我們可先去河岸尋艘船略作歇息,到酉時過後好好觀盛況如何?”

“甚好,酉時過後,圓月當空,最為清盈”,趙楠燭眸子裏透出晶亮,當真如星目一般。

董嗣欽撓撓頭,也忍不住附和,“那是,那是,夜裏最適合情人相會了!”

趙楠燭和莫暄翮一聽竟笑起來,“好啊,原來最有想法的是大蝦,這邊漂亮姑娘多得是,看誰挑得中你把你帶回家”。

媯重華淡然一笑,去尋了艘船,招呼三人上來歇息,董嗣欽臉扭成一團朝他們一橫就先躍到船上去了。

還未到黃昏,樹蔭下、花叢中、沙灘上,已經有許多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他們或竊竊私語,或隨意行走,或互相依偎,或躺下咬耳,或撫琴彈唱,一片片,一幕幕,看得人春心撩動。

媯重華四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已經是在前兩天的“百花會”互相定情,進入“外釀”階段的對對兒了。他們要在今晚上領取“花押牌”且進行“摘招”,便可從此結合在一起過日子。

聽得媯重華講述整個“百花會”的程序,莫暄翮和趙楠燭都感歎上古先祖原來早已如此浪漫。南邊本分為東區和西區,已成雙成對的男女主要在東區和活動,而東區與西區由一籬牆相隔,這一道高聳的拱形門籬牆便是“花門”。稱之花門,不僅因為花門早已被人們用各色鮮花紮滿,且花門上正中還書寫三個甲骨“百花會”大字。兩邊籬牆,各有序地楔著兩行外凸的木橛,是用來掛女孩子們的“花招”,也即象征自己所扮演花女身份的象征,如荼梅、桃花、刺桐、紅掌、結香、玉蘭、迎春、梔子、海棠、迎春等各色花。

百花會上,每個女子將小的花環套在右邊木橛上,名曰“掛招”,而帶著大一些的花環參加“套花”環節,因為所選花名、花色不能雷同,所以是按照報到先後限定人數分批次進行“套花”的。木橛左邊則是統一掛男子們前來報到的寫著各自年齡、部族、職業的小方木牌,求偶的男子們左胸前也都別著一支玫瑰花,如果在“套花”環節雙方情投意合,經過“外釀”決意牽手共度,則在離開“百花會”時要摘掉“花招”,以讓後來人可選用同種花色。

進入酉時後,整個“套花節”上處處點起了通紅的篝火,火光映天照耀如白晝。媯重華、莫暄翮、趙楠燭、董嗣欽四人氣宇軒昂、姿貌絕世,進入“花門”時,連花門口男左女右各兩位引導也忍不住投來驚羨的目光,紛紛上前想要幫忙做“導”,但見四位人才超眾的男子胸前並未掛玫瑰花招,隻向眾人的好意微微而笑,禮貌拒絕,便隻能悻悻地望著。

花會現場,一個個妙齡女子穿著用鮮花織就的衣裳,別處心裁,各有巧思,將自己打扮得分外豔麗妖嬈,都想在這花會上一舉贏得鍾情男子的心。有的甚至全身隻用花朵蔽體,有的挺胸抬頭看起來非常自信,有的溫柔端和讓人賞心悅目,有的天真爛漫少女味十足,有的帶著新奇好看的花冠招搖。

此刻皓月當空,銀光與火光交相輝映,整個會場花團錦簇,被包裹在夢幻般的情景裏。會場正中央搭建起一高台,上有一身穿百花衣、頭戴百花冠的極美女子,是本屆“百花會”的花神,一般選取的是青春不老的大齡女子,在整個“百花會”上最有影響力。她坐在百花編就的花椅上,青絲綺麗,明眸皓齒,儀態雍容,華貴大方,透著經世不衰與青春永駐的美好。花神的兩邊男左女右各站著兩位俊美的使者,據說職責是專門為參與“套花”的男女牽線搭橋,玉成姻緣。

會場四圍另搭建有好些或方或圓的高台,來自各處的男子們分別在不同的台上展示他們的技藝,或是比武摔跤釋放雄性力量,或是擺出自己種出的五穀瓜果,或是展示自己製作的手工藝品、陶器、弓箭、器具等,或是歌唱、舞蹈、炫技,他們也斜肩挎著藤條圈就的清一色單朵或單簇玫瑰花輕便男士花套。來這“百花會”的未婚男女,都可以按相應的規則向自己中意的人扔花套,對方會視能否看對眼而作相應的回複。

四人一邊走一邊了解著百花會的諸般情形,不禁為這自由隨性的擇偶盛會而感慨,但不知覺間光彩照人、人中龍鳳之屬的媯重華、莫暄翮、趙楠燭和董嗣欽成了整個花會的焦點,眾多女子將他們團團圍住,甚至驚呼“是不是仙人下凡來了!”不少女子想要將手中花套往四人身上拋,但卻見他們胸前並無佩戴花招,不禁猶疑不定。

“我看咱們還是閃人吧,別在這攪亂次序得好”,莫暄翮向媯重華三人小聲說,媯重華也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唯董嗣欽左瞧瞧右瞧瞧,仿佛在探尋著人群中的漂亮姑娘,趙楠燭敲了敲他,“我說大蝦,要不你留在這裏,我們仨就先回船上歇息去,明早就回媯汭皋”。說著媯重華、莫暄翮、趙楠燭三人就準備往河岸走,董嗣欽見狀忙不迭追上,“喂,我說你們好歹等等我!”

趙楠燭哂笑道:“當初誰怎麽說來著,說要陪伴莫公子,不須上百花會尋意中人,這會子……”

“你還是留在這看漂亮姑娘吧,要被哪個姑娘套了去最好!”莫暄翮懶理睬他,和媯重華、趙楠燭在人群中翩然而過,他們故意步子飛快,弄得董嗣欽在後麵狠命追,還嘴裏嚷嚷著,讓人側目而視。

回船已快戌時,今夜月色格外皎潔,繁星閃爍當空,水上岸上火光明亮,讓人大有“夜如白晝,燭照無眠”之感。撩開船帳,佇立船舷,品飲百花酒,觀岸上煙火,不得不說是一賞心樂事。

“大蝦,你咋不在百花會多瞅瞅,也是該有家室的人了”,媯重華將一葫蘆酒遞給董嗣欽,微笑著道。

董嗣欽接過便一骨碌喝了大口,再用袖子擦拭嘴角流出的酒液,笑著說,“我不過是覺著熱鬧,可沒想要怎樣,再說我也不敢怎樣嘛”,再偷偷看了看莫暄翮。

“你自說你的,看我幹嘛”,知道董嗣欽目光朝向自己的莫暄翮表情淡淡,看他一眼就把目光朝向別處。趙楠燭也是目及遠處,像在思索著什麽。

“我倒是搞不懂,光說我,這麽好的日子,你們也是老大不小了,為什麽卻沒有想要成家的心思”,董嗣欽嘟嚷。轉念一想,曾聽得趙楠燭、扶侖、莫暄翮說起媯重華這位未來的舜帝是要娶娥皇、女英為妻,便也稍微釋然。而莫暄翮三人,他就不是那麽明曉。

這時,突聽得清亮沉鬱又略帶些許淒婉的琴音隱隱約約傳來,引得莫暄翮心中一動,媯重華和趙楠燭也聞音驚詫,“這麽晚了,不知何人在彈奏?”

琴音越來越近,才發現有一葉扁舟往西北方向徐徐而過,舟上有一白衣男子,正坐在船上撫琴,無人撐船船卻朝前方而行,尤其琴音激**時扁舟四圍也浪濤飛濺,甚覺好奇的莫暄翮在水麵一點,便飛身至扁舟上,正自撫琴的男子見來不速之客,停下動作,抬頭見得莫暄翮,兩個白衣勝雪的人刹那的對望間,已然電光火石,抖動乾坤。

“竟是如此俊美絕倫的男子”,麵前的人,也不過二十來歲,輪廓深邃,麵如冠玉,眉若塗脂,目若朗星,鼻如懸膽,風儀天姿,逸群獨立。莫暄翮的心如同被什麽緊緊曳住,臉已羞地緋紅,忘卻此時的男兒裝扮,形狀似癡。

那男子也心有所觸,卻無說話,僅刹那時間,便再低頭彈起琴來,船身卻突然旋轉搖晃,白霧暗起,如入虛境,莫暄翮來不及思索已然被一股巨力震得後退,剛好被前來察看的趙楠燭接住,向水麵借力翻轉才疾馳落在船上。

莫暄翮一皺眉,才回過神來,掙脫趙楠燭的懷抱,趕忙望向對麵水中,卻是水清月明,寂靜無籟,再無那一葉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