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莫暄翮頓了頓，停下來喝半壺酒，趙楠燭卻急了，“然後呢？”

“瞧我們溫潤俊雅的趙大公子，這會子竟也猴急起來了”，莫暄翮又繼續講了下去。

莊子《逍遙遊》曾有載：‘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這說的便是鹿仙女。

姑射山山勢幽險，峰洞奇異，翠柏蒼鬆，雲遮霧隱，有仙人居住不足奇。鹿仙女不但生得肌若冰雪，嬌豔萬端，綽約如處子，更是心地善良，心係百姓，好扶危濟困，幫助百姓。

牧民們向堯帝所訴之事，便是由姑射山下黑龍潭中的黑龍而起。那黑龍心術不正，經常興風作浪，不但驚擾百姓不說，還溯河而上至鹿溝一帶殘虐鹿群。身為姑射神女的鹿仙女見狀十分憂心，念及百姓安危和鹿群生存，決意要降服黑龍，為民除害。她法力高強，遇事從無畏懼，孤身潛入黑龍潭，挑戰黑龍，引得張狂的黑龍暴怒，從潭底奮身騰躍而起，張開利爪，口吐黑焰，便要攻擊鹿仙女。但見鹿仙女伸手一指，精光射出，黑龍瞬間就攤到在了河灘上，無力反抗之下直向鹿仙女求饒，並當即表示自願為鹿仙女終身效勞，任憑差遣。見那黑龍修為尚淺，不小心走上邪路，鹿仙女決定饒它性命，將它從此囚於黑龍洞中，成為自己駕乘的坐騎。就這樣，黑龍之害得以解除，仙洞溝一帶百姓皆對鹿仙女景仰膜拜。

回到平陽之後，堯帝雖處理政事，但鹿仙女的形象卻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如在心裏生了根一般揮之不去，竟自不能自已。晚上做夢，他也每天夢見的是美麗絕倫的鹿仙女自天邊飄然而降，慧目流盼，頷首而笑，翩翩向他走來。情動之時，兩人相依相偎，你儂我儂，一起駕雲仙遊。

為見到朝思暮念的鹿仙女，堯帝攜四位心腹大臣至仙洞溝、北仙洞尋覓鹿仙女，苦候多日均不見仙子倩影。終於有一天清晨，堯帝按常守候在北仙洞口，突然見一隻俏麗的梅花鹿從仙洞口串出來，往一樹叢裏奔去，堯帝見狀跟上去，穿過樹叢，到達臨近深瀑的百花叢中，卻登時愣住了。原來，一位仙子一般的年輕女子正忘情地展袖而舞，舞姿婀娜，變化萬端，一會兒淩空，一會兒遁地，穿石如入虛境，履空如踏平地，而那隻俏麗的梅花鹿，則在一旁安靜地欣賞著女子的舞蹈，這一刻，仿佛時間凝滯。

料想她一定是魂牽夢縈的鹿仙女，看得如癡如醉的堯帝待舞步停下，便健步上前，向其打躬施禮。不意鹿仙女並未搭理他，而是一轉身便避到了一棵鬆樹後麵，秀靨嬌喃，含情凝睇，用一把木梳裝作梳理烏亮的長發。堯帝走近時，她竟又將木梳往鬆樹上一紮，迅即轉到另一株鬆樹後邊藏躲，這一舉一動惹得堯帝抓耳搔腮，嬉笑著去追趕她，及至來到了人煙罕至的幽僻之處。兩人追逐嬉鬧得正在興頭上，卻不知從何處猛然竄出一條口吐紅信、目光瞵瞵的黑色巨蟒，不提防間向堯帝撲過來，堯帝一時措手不及，連往後退，卻不小心被身邊藤蔓絆倒在地。危急之中，鹿仙女立馬折身一個箭步躍到堯帝身前護住他，傾手一指，施法將巨蟒困住，驚懼的巨蟒掙紮不得，隻能依鹿仙女之令回身退去，倉皇消失於山林中。

其實那黑蟒為黑虎怪幻化而成，此次出現意在加害堯帝。驚恐未定的堯帝回過神來後，連忙做禮向鹿仙女感謝救命之恩。雖然堯帝文治武功皆甚了得，但畢竟是凡軀，難抗妖邪之力。美麗動人的鹿仙女見堯帝挺拔魁梧，英俊偉岸，大有雄儀，也不禁暗自傾心。一見鍾情的兩人相伴回到北仙洞中，情投意合間互訴衷腸，相擁而眠。第二天一早，鹿仙女便引著堯帝遊觀山景，見到了一麵灼灼閃光的大鏡石，便對堯帝說‘我常對著她整理麵容’，再走到澗溝下的石台，又說‘這是我日常梳理頭髻的妝台’。澗溝對麵是層層閃光的石階，說那便是仙梯，她常常拾級而上步去仙界。自從降服黑龍之後，她便經常騎著它去後溝的龍須瀑沐浴洗水，好不自在。

鹿仙女說她喜歡這裏美妙神奇的景致和無拘無束的生活，但自從見到堯帝，便由衷敬他匡扶天下之偉誌，願助其實現宏業。聽得鹿仙女一席話，堯帝深為感動，執起鹿仙女的手，當下表示願和鹿仙女如比翼鳥一般和鳴齊飛。情投意合的兩人遂在天地的見證下訂立婚約，結為夫婦。霎時，漫天祥雲繚繞，百鳥和鳴，一片吉慶之象。到傍晚結鸞儔之時，兩人以洞為新房，洞頂更突現一簇神火，映照得滿室通明，光耀奪目。從此，大家便將新婚合巹之夜稱為‘洞房花燭夜’。”

說到此處，莫暄翮停了下來。趙楠燭看著此時神色柔媚的莫暄翮，不禁心中一動，笑起來：“我說暄翮，你將‘洞房花燭夜’的來由講述得如此生動，簡直跟你親身經曆一般，敢情不是也動兒女之情了吧？”

“哪有的事，都是上古典籍上看來的。我不過說得渴了而已”，說罷，莫暄翮深吸口氣，喝下一大口酒，卻觸動了心中的一點隱秘。雖然自小就英氣不輸男兒，但其實莫暄翮卻早種下心念，想要長大後嫁與豐姿俊逸的南燭哥哥，可隨著漸漸長大，這份情思褪卻成了純粹的兄妹之情，手足之誼，究竟為何，連她自己也不得解。其母秦王正妃駱夫人也曾欲將外甥女許配趙楠燭，雖然該女相貌端莊，溫柔賢淑，但趙楠燭覺少卻內蘊，終是缺憾，想方婉拒了此門親事，而該女一直思慕趙楠燭，揚言非君不嫁，弄得趙楠燭隻能躲離蒼梧一段時間，後聽得該女終於婚配之後才回府邸，被莫暄翮和扶侖好生取笑了一番。

此時莫暄翮心中所想，倒是趙楠燭猜測不到的。他又再問道：“丹朱為鹿仙女親生，那為何卻從小母子分離，被女黃撫養長大呢？”

莫暄翮定了定神，說：“堯帝婚後，因諸事繁忙，鹿仙女便也經常替夫管理牧馬場，並在第二年生下一子，因出身時全身赤紅，十分高興的堯帝取名為‘丹朱’。堯帝與鹿仙女夫妻恩愛，而鹿仙女則常居於姑射山，撫育丹朱漸漸長大。不久後的一天，鹿仙女聽聞牧民驚慌地傳言又有一頭巨蟒在牧馬灘吃人，猜想定又是那可惡的黑虎仙在作怪，決意要斬草除根，誅殺惡蟒。她趕到牧馬灘，伺機尋到正準備行凶的惡蟒，那惡蟒見到她便立馬逃走，鹿仙女就一路追趕，來到梳妝台處，趁惡蟒正要回身之時，縱身一躍，用鹿仙劍果斷直刺惡蟒咽喉，惡蟒立時身亡。黑虎仙原身脫殼而去，留下一個駭人的巨蟒窟。兩次遭鹿仙女從中破壞，致黑虎仙咬牙切齒，發誓要報複鹿仙女，多次威脅鹿仙女，攪擾不寧，甚至意欲殺死丹朱以解心中嫉恨。

無奈之下，鹿仙女隻得從仙梯上天向中央天帝告發，中央天帝派土神後土執縛靈繩下界捉拿黑虎仙，並將其壓在乎陽東南的山丘之下，永世不得翻身。因鹿仙女本為仙籍，私自與堯帝結為夫妻觸犯天規，責鹿仙女與堯帝了斷塵緣，終身獨居不得出。哀痛的鹿仙女隻能將年幼的丹朱交給堯帝，自此隱居深山，行蹤難覓。堯帝得知後，派人四處尋找皆不見蹤影，甚至親上姑射山日夜呼喚，也仍是空手而歸。與鹿仙女塵緣斷卻的堯帝難忍思念煎熬，但丹朱尚幼小，後另娶散宜氏之女女黃為妻，並將丹朱封於丹淵。女黃又再為堯帝生了二女九男，這二女自然就是剛成為都君之妻的娥皇、女英。”

趙楠燭點點頭，說道：“聽你這麽說，我都明白了。不過你這腦子裏可好裝了很多東西！”

“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莫暄翮撇撇嘴，打個哈欠，“我看時候不早了，咱也該歇息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