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燭、扶侖和董嗣欽看著棲灝此刻的模樣,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也許真的如那個詞,恍如隔世吧。雪倩四人跟在嬴夔身後,待嬴夔走到聖壇前分兩列左右站立。莫暄翮知道嬴夔的想法,她已經告訴嬴夔和趙楠燭三人棲灝的過往,不過還是多問一句:“嬴夔哥哥,需要幫忙嗎?”要逼出體內相生相伴的九尾狐珠,需要十分強大的法力才行。

嬴夔微笑示意無需,然後盤腿運氣,默念心訣,隨著手中動作整個人騰空而起繞華光畢現的聖壇旋轉整整九圈之後才輕輕落地,腹部處也現出一團光芒,再直串而上,迅速飛出口中。他再雙掌齊齊發力,將閃著銀白色光芒的九尾狐珠推送到聖壇華光之內,進入懸空的圓月之中。那圓月實為晶體球,將九尾狐珠包裹與保護其內。而這,也是九尾狐珠原本的歸宿。它曾一直在這裏上千年,作為九尾族的聖物和青丘國的國寶而存在。

見九尾狐珠完璧歸趙,嬴夔和莫暄翮等人莫不覺了卻一件大事。“求求你,幫我向靈珠問問眉兒的下落,求求你!”棲灝忍不住淚落,喊叫道。

莫暄翮看著嬴夔挺拔的背影,見他回轉身,頓了頓,道:“我也正在琢磨此事,能用九尾狐珠行占卜之術的,一般族中隻有大祭司才會。大祭司早已仙去,連我母親都未曾告訴過我如何占卜,你們有什麽辦法沒?”

雪倩四人搖搖頭道:“我們雖都知道九尾狐珠可以占卜,也都是聽上輩的說起,自從九尾狐珠失去下落之後今日也是第一次得見,還真有點幫不上忙。”

“那用意念呢?以法術為媒介,讓九尾靈珠感知到你想要得到的信息,說不定有可能?”莫暄翮說道。

趙楠燭不完全認可:“我覺得要占卜一定還是要有心訣的,可是如今難就難在我們不知道九尾狐族流傳的占卜心訣。”“大家本來就不知道心訣,南燭,你這不是廢話嘛。”董嗣欽難得把趙楠燭搶白一句。

嬴夔想了想,說道:“我看還是依暄翮的提議,試試用意念能否與九尾狐珠溝通。”他恭敬地走到聖壇前,雙手合十,專注念頭,開啟九尾狐珠秘術,便在他與懸空圓月中的九尾狐珠之間出現一條直直的牽引線,想要將自己欲詢問的事傳達給九尾狐珠,可是連續試了好幾次都不成,令他隻有收回。

“這要占卜,不懂與九尾狐珠溝通的心訣看來是不成的。”董嗣欽甩了甩頭。一旁的扶侖一直沒有發言,這時才說道:“我想出了一個法子,也不知道頂用不頂用,”然後他詢問依舊癱坐在地上的棲灝:“你身上有沒有留下眉兒的任何信物?”

棲灝連忙答道:“有,當初被趕下九尾山前和眉兒分別,她將青絲剪下了一縷給我,我一直貼身保管著。”他從襟內掏出束好的一縷烏黑秀發,珍而重之地遞到嬴夔手裏。

董嗣欽插言對扶侖說:“我說扶侖,想到辦法該早點說嘛。”扶侖隻是淡淡一笑,沒有答言。

趙楠燭拉了拉董嗣欽,道:“大蝦,你是這麽了,故意抬杠似的。你知道扶侖平時最是為人謹慎,話少心思細。究竟哪種方法能管用,大家都不過在嚐試,還都沒個結果的。”

“這裏的氣氛太嚴肅了,我是想大家放輕鬆一下”,董嗣欽嘿嘿地竄到莫暄翮身旁,莫暄翮無奈搖搖頭,大蝦好找死的作風,他們早已是習慣了。

嬴夔見大家都安靜下來,再次走到聖壇前,將眉兒的發束理順,施法讓發束飄到自己與九尾狐珠之間,通過靈力的傳輸使九尾狐珠感知到,他再對著九尾狐珠說道:“九尾族仙狐悟嶠之子嬴夔,在此懇請靈珠,告知這發束主人下落!”

如此默念三遍之後,九尾狐珠終於開始有了反應,見它閃爍靈光,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都走進一些,不眨眼地看著它。剔透的泡沫一般的圓圈自包裹著九尾狐珠的圓月升出,到上麵形成一麵虛幻的鏡子。眾人自鏡子裏麵,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樁樁事情。

一個美麗而清澈的狐族少女,在九尾山中無憂無慮地長大,她的臉上時常掛著燦爛到透明的笑容,就像春日柔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花叢,灑在林間,灑在山穀,灑在溪邊,灑在所有留下她足跡的地方。她雀躍的身影在林中回旋,伸出纖纖玉指,低頭撫弄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的那一刻,嫵媚動人,佳人淺笑,歲月靜好,這是一幅多麽美的畫麵。

知道她,遇上他,那青衣佇立、俊美容顏的魔族少年,誤闖入她的領地的那一刻,他怔了,她也怔了。她情竇初開,單純而善良;他灑脫不拘,奔放而任性。她在他的柔情攻勢下嬌款軟語,有了一段看似無限美好的戀情。於風流不羈的他,即便愛得情真意切,也終究可能更多是一場豔遇,而於她卻是投入了全部身心。能夠得到高貴的九尾狐族絕美女子的愛,他是陶醉的。隻是,終究情節朝著世俗不過的軌跡發展。如同棲灝的回憶,異族青年男女相戀,違背族規,大祭司棒打鴛鴦,眉兒從此受禁,棲灝被逐出九尾山,灰頭土臉回到魔族,在冥長老的利用下修習妖法從而心性大變成為為禍九尾狐族和青丘國的魔頭。

如果不是九尾烈焰池的聖火,他再也不會恢複曾經的俊秀模樣,而是徹徹底底地在惡魔的道路上越滑越遠無法回頭。如今那個羸弱不堪、麵色蒼白的瘦弱中年男子,看著幻境裏呈現的一幕幕過往,閃回的片段從最初的粉色到紅色到黑色,不由得軟在地上泣不成聲:“眉兒,我是個魔鬼,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嬴夔、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和雪倩四妖狐都不禁看了眼棲灝,可恨又可悲得讓人唏噓。終於看到那一場分離,後山之巔,白衣勝雪、眼神淒絕凜冽的眉兒對著麵前曾經的愛人,痛楚無比地化作一縷白煙決然而去,她飛出了青丘國,往南方的茫茫群山穿行,見一明媚清幽的山穀,便停了下來。

“那不正是朝陽穀嗎?”董嗣欽不由得驚呼出來,而嬴夔、莫暄翮、趙楠燭、扶侖也俱是好奇,軟下去的棲灝像是滿血複活一樣爬起來,目不轉睛盯著幻境。此時眉兒見得穀中景象,像是被深深吸引了,她安靜下來,落到了水域寬廣的深潭之中最中央也最高聳的石峰之上,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也不由得舒展雲袖,仰頭望向青丘國的方向,如瀑的長發垂下,那倩麗的身姿煞是迷人。可是,不一會兒,整個深潭突然風急浪湧,中央的石峰連同兩側的石峰都搖晃震動起來,仿佛馬上要垮塌似的。眉兒一驚,想要離開石峰,卻已然來不及,一道青色的流光從下至上包裹住她,將她的身體變高變大,待到百丈高時才止住,她仰天欲飛的形狀從而與石峰的顏色同體,成為一座天然的巨型塑像,與整座石峰緊密相連。此刻,猛烈搖晃的石峰漸漸恢複原樣,風急浪湧的深潭也潮退潮止,山穀靜謐如初,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唯獨不同的,是眉兒活生生被變成人像,麵朝青丘國的方向,乍看上去想要飛天而去。

畫麵本該就在這裏結束,但細心的扶侖卻驚呼起來:“潭底有團黑影沉了下去!”莫暄翮和趙楠燭也觀察到了,可是此時整個幻境已經消失。虛弱的棲灝跌跌撞撞,忙呼到:“我要去那裏找眉兒,找眉兒!”

“我就說那朝陽穀很古怪,之前還討論那仙子之像,想不到竟是這麽回事,哎!”董嗣欽很是有些覺得不可思議。而嬴夔則表情有些不自然,被莫暄翮感覺到了,她帶著狐疑的表情看著嬴夔:“夔哥哥,我們四人當你如知己,但我此刻希望能得到你的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

見莫暄翮發起問來,嬴夔定了定神,歎了口氣,道:“請你們相信我,我也是真心把你們當做朋友。朝陽穀確實是有神秘之處,我也不是存心隱瞞,隻是見你們好奇心強,不想節外生枝,怕引出可怕的事來。

說起來應該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穀中本是上古神民所住的地方,景色怡人,美如仙境,亭台樓閣,奇峰異瀑。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個叫水神天吳的怪神來到這穀中,見這穀中景致絕佳,便驅趕了所有的神民,一個人霸占這山穀,他則住在這深潭中主石峰之底。被他驅趕的神民失去家園,隻能遷徙到其他的山林中居住。傳說他的身子像老虎,有八個腦袋、八條腿、八條尾巴,樣子怪異猙獰,又有神力,口中能吞雲吐霧,為免外人闖入這裏,他也在山穀四周築起了結界,我當初來的時候也是費了翻力,破壞了結界才進來的。最初也對穀中的一切感到十分詫異,在木棧上看向足下深潭的時候,那深潭如此澄澈,卻又深不可測,總感覺應該是有什麽水怪在其中的。

果不其然,可能是因為有九尾靈珠這樣的上等靈物在體內的緣故,它感應到了潭中的東西,恍惚間,巨浪滔天,水花飛濺,我被擊得差點站立不穩,忙躍到亭閣之上。深潭中出現一個八頭、八足、八尾的怪物,麵目猙獰而凶惡地從水中向我撲來,他的個體比我大數倍,我避無可避,隻能懷揣恐懼地也看向他,而我體內的九尾靈珠則不由自主地發出青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