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樹木草叢環繞，散布著奇形怪狀的石塊，還有細細的水流從石縫間淌過，看上去完全是沒有路的地方，貌似很少人通過這種方式下山來。抬頭往上望去， 山峰筆直陡立，但卻能模糊看到龜石的影子聳立在山巔。懸崖上滿是青翠，古藤垂下來也不容易發現。

空照帶頭撥開樹叢，往大海的方向走。他們先是翻過幾個低矮的土丘，就走到了平坦一些的小村小路上。附近河穀很多，民房比較密集，空照就選擇走稍微偏僻一點的小道，不過還是有村民認出他來，他隻好與他們打招呼。見他身邊跟著兩位裝束不一樣的漂亮人兒，村民們都很好奇，隻能在背後遠遠望著。

三人都沒有理會這些，再往前走了半個時辰，地勢越來越低窪，植被也愈發稀少，腳下踩著的泥土慢慢變成沙石，大片的灘塗出現在麵前，波濤翻滾的聲音近在耳邊，能夠看到天空與大海一色蔚藍，海的那邊就迷迷蒙蒙看不太清晰。

空照走在前，沿著岸邊灘塗往南行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很大的渡口，灘塗的淺水裏停著很多的船隻，有大有小。空照隻是悶聲走著，也不說什麽話，他們穿過大片岸邊搭起的木棚，徑直來到一個看起來很尋常的木棚外，見是空照，木棚的主人忙出來恭敬地行禮，空照就在他耳邊輕聲附言了幾句，那人就連連點頭：“是，一定照辦！”

木棚主人是個上了年紀的瘦削老人，個子中等，身穿青黑色衣服，頭發有些花白，但卻感覺得出很有精神，十分專注地聆聽空照的話語。說完話後，空照就向莫暄翮和董嗣欽示意，朝著海灘上停靠的一艘不大的船走去。

空照解下套在岸邊大石頭上的纖繩，一個縱步翻上船，便招呼莫暄翮和董嗣欽上來。船上沒有船夫，空照一個人就抓住木槳，對莫暄翮、董嗣欽淡淡說了句：“兩位大俠，可坐穩了，我要馬上開船了！”

董嗣欽表示有點納悶：“空照兄弟，怎麽都不叫個船夫來開，勞你親自動手，一會兒我接替你。”

“兩位大俠就好好坐著吧，劃船我還是很在行的。“空照笑道。

誰知董嗣欽搖頭，將手抄在懷裏，想他可也是漓江一霸，對於船再熟悉不過，便不服氣地道：“我劃船的功夫也還是不賴的，要不咱比試比試，空照兄弟？”

“還是我來吧，董大俠對航向不是太清楚，這船隻能由我來開。”聽空照如此說，董嗣欽才作罷。

莫暄翮卻沒有在意這些，她仔細觀察船身，見是天然的上好紅杉所製，應當來自五仙山深處，材質好、韌性也很強，結實耐用，既能載重，又輕巧靈敏。隻是這船要在大海中航行，定必要經受風吹浪打，還要當心惡劣天氣、暗礁鯊魚，空照自然是有豐富的經驗，不過甘山究竟有多遠，這船的速度會不會太慢了。

想著，莫暄翮就問空照：“空照兄弟，此去甘山，需要多少時日？”

在專心劃著船的空照答道：“既然是甘山，自必是路途遙遠的。而且，不是羲和之國的後代，是沒法到得島上去的。”

“諾，要這麽久。”莫暄翮心緒有些繁雜，想著趙楠燭、扶侖和嬴夔他們的情況，自覺出來也有十幾天了。

她摸了摸鼻梁，眉頭微微一皺，有些個不自在，便道：“空照兄弟，你看咱能不能縮短些時間，你說個航行的準確方位，或許我和大蝦可以用法術幫你。”

“就是啊，別搞太漫長了，去程十天，回來豈不也得這麽久。你說這大海很美吧，可是在海中呆久了也不好玩。”董嗣欽忽然又回到了以前活躍的狀態。

空照表情淡淡地回他：“我這還說的是順風，要是逆風，那可就更花時間了，要是沒個準，風暴起來，更可能走偏，不過我對路途情況還算很熟悉，能準確避開海中的暗礁，不用太擔心。兩位大俠就好好在船上歇著，看看大海也還是很不錯的。”他有力的臂膀撐著船槳，看起來絲毫不太費力的樣子。

莫暄翮看著一望無垠的海域，天色從湛藍到碧綠，當他們的船就如海中的一個小點，在水天相接處緩緩移動，忽然想起她在五仙山頂飛來石上所提的問題，空照還未曾回答，於是便又舊事重提：“空照兄弟，你還沒告訴我此行能否引介我們見一下箭神大羿？”

董嗣欽也附和著說了句：“久仰大名，一直很想得見親麵。”

沒想到空照的表情卻凝重起來，但是手中的動作不曾停，想了想，才說道：“兩位大俠此次來，目的我自然也是猜到一些。太公跟我說過在暘穀等你們，有什麽事可以見到他再說。很多東西，他比我清楚得多。”

“那也成。空照兄弟，我們並沒有任何惡意，也覺兄弟你是可以相交的人，所以才如此坦誠地跟你說這些。如果我們有什麽不當的地方，你也大可以提出來。”董嗣欽站在了空照的身旁，對他道。

空照麵無變化，用很平靜的音調道：“我既然願意帶兩位大俠去暘穀，自然是誠心與二位相交，絕無任何欺瞞之意。兩位大俠不類凡俗之人，太公是很欣賞的。我十日國國民有崇箭神、拜箭神之習，隻是大羿先輩，我有生以來也是未見過的，他是日神下凡，壽命應該較凡人為長，但是今在何處，無人知道，太公也從無提起。就我本心來說，也是好奇的，不知太公能否看二位大俠之麵透露一二。”

“那好，就依空照兄弟的。”董嗣欽也就不打算先再談這個問題，而是先伸了伸臂膀，站在船舷上眺望天際。

對於好奇心還要重的莫暄翮來說，不由有點心癢難耐，她從小就聽慣了母親跟她講各種各樣的上古傳說，自己也喜歡趴在古籍堆裏皓首窮經，好在父親雖是武將但也甚好讀書，家裏藏書豐富，給她飽覽群書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加之趙楠燭和扶侖這兩位同樣愛書的好友，三人總喜歡在一起幻想諸多傳說的真真假假，尤其“大羿射日”這樣著名的傳說，究竟是不是真的，假若是真的，那大羿的結局又是怎麽。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比牽引著他們的好奇心。

從舜帝那裏，她已經知道了傳言的真實存在，如今真正來到十日國，更是要把謎團解開，不然心裏肯定要不痛快。她知道十日國的各個部落會成為他們的盟友，所以不會多有擔心，此去暘穀心情是比較放鬆的。

漸漸地，莫暄翮和董嗣欽看到附近的大片水域越來越碧綠，他們經過了很多的小島和礁石，扶在船舷上看海中，波浪緩緩起伏，浪花朵朵當真讓人喜歡。而水裏能見度較高，淺的地方能看到水下的海藻、珊瑚、遊魚，有的魚塊頭很大，種類也有很多。見到大魚，莫暄翮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循愔鮫仙，總覺得浩瀚而奧淼的海裏會有很多的海族存在，比如鮫人、龍王、蝦兵蟹將、海怪等等，隻是它們一般都在水域很深的地方，像水神天吳不就是每年都會遊到東邊大海去麽，他們也就是在東邊大海裏，不過與他們要到的甘水不是同一個方向而已。

董嗣欽倒是慵懶地靠著船篷眯縫起眼睛來，沒過多久，空照將船靠著一個小型礁石停了下來，他從船上拿出準備好的木杈，就跳到礁石上，原來那區域有一個較大的珊瑚島礁群，形成環狀，延伸了好幾公裏。透過清澈的海水，能夠看到隱伏在水下的珊瑚礁輪廓，礁石生長處水比較淺，浪花撲打而來一下就碎了開去。此時董嗣欽也被驚醒了來，見船已拴在礁石上，而莫暄翮和空照已經在礁群中湧動，立馬也跳下船來，朝莫暄翮喊道：“真不夠意思，叉魚也不叫上我，咱們比試一下，看誰叉得多。”

將玄素冰清劍放在了船上，莫暄翮脫了鞋，光著腳就這麽在水中逮起魚來。可能是剛漲過潮的緣故，退潮之後很多的很多魚都留在了礁石中的淺水裏。聽到董嗣欽的話，她忙招呼道：“快來，多抓幾條大魚。”

這時，空照將手中的木杈拋過來給董嗣欽，自己卻在礁石上找塊水沒有淹到的礁石頂上用石塊壘起簡易的灶台，再返回船上取了艙內堆的一些柴火過來生火。因為發現了不少的海蠣和大貝殼，莫暄翮便分工出來專揀這些，讓董嗣欽一個人攬下叉魚的任務。

先是放了些海蠣和大貝殼在空照生火的礁石頂上，想著多攢一兩天肉食，便又再揀好一些放到船上，接著去幫空照的忙。她將海蠣子和大貝殼洗淨，清除粘在裏麵的碎殼，將肥美爽嫩的肉露出來，架在火上烤熟。董嗣欽也叉了好幾條白魚上來。“這下要好好吃個飽！”莫暄翮想起自己還是在南越時吃過海蠣子了，這麽久，第一次品嚐，難免不激動。

然後莫暄翮和董嗣欽圍在簡易的石灶邊，掌灶的空照正在烤魚，眼看就要日落黃昏，夕陽的霞光映照還海麵，景色蔚為壯觀。而三人卻是聞著噴香的烤魚和烤海蠣子，仿佛餓得更快。等烤好後，不由分說就分吃了起來。

“真好吃！”莫暄翮也顧不得什麽儀態，拿著空照首先遞給她的一份烤海蠣子就吃了起來，董嗣欽也不甘落後，下顎在咀嚼中噏動起來。